55.第 55 章

鏡子里的男生高而瘦，皮膚偏白，薄唇，鼻樑直挺，容貌精緻，一雙死氣沉沉的黑眸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陰鬱，利落的黑髮頂端落了一圈淺色光暈，一串細碎的金色耳釘沿著耳骨一溜向下，終止於飽滿的耳垂。

對著鏡子勾起一抹笑，陰沉沉的十分瘮人，帶著某種殘忍而瘋狂的意味，那是出離角色后，林茂最本來的氣息。

——這具皮囊怎麼樣？帥吧。

「巧合還是？」

——巧合啦，剛好這人突發心臟病，家裡又沒人，所以咯。

林茂頭往左邊歪斜三十度左右，透明玻璃中的男生也跟著他做著同一個動作。

之前那個賤受的皮囊怎麼樣，他沒心思去關注，劇情一旦結束，他就會直接恢復到本我，然後進行他想要做的事。

林茂到旁邊橘色沙發椅上坐著，半個人都陷入進去，他拿出手機來，登錄到肖逸暗中掌控的遊戲網站，最新的一條帖子發布了，明天晚上在動物園那裡有場活動，活動名為『找出隱藏的那些鬼』，看底下的跟帖有一百多個，表示參與者應該也有這麼多。帖子里提示有七個鬼，誰抓到一個鬼，能獲得十萬元的現金獎勵，至於被抓到的鬼，則要接受懲罰，怎麼懲罰裡面沒提。

「肖逸也會去？」

——會。

「他還活得這麼愜意，真是讓人不太爽。」

——那麼，宰了他！

「不不，太便宜他了。」

——那你準備？

「保密！」林茂皙長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點了兩下,嘴角的笑若有若無。

小黃書隱身進虛空里，屋裡瞬間蔓延上無端的死寂。

林茂頭顱後仰，靠在沙發靠背上，看著頂上暗灰的天花板，就那樣一坐，坐到了第二天晚上。

因為有小黃書在，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準備工作，直接乘車到了動物園。

這個動物園剛剛完工，下個月一號才投入使用，開發方似乎也和肖家有些聯繫，所以肖逸的遊戲在這裡舉辦，沒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止。

正門外是荒涼的馬路，對面一個破敗的爛尾樓，參與的遊戲者都各自配發了一份地圖，然後紛紛從後門進入動物園。

夜空漆黑如墨，只外面有些路燈照著這方地盤，遊戲者越來越多，聚集在一塊空地上。

扮演鬼的遊戲者早半個小時進入場地，已經在暗處躲避了，鬼可以傷害其他遊戲者，以任何方式，任何手段。

捉鬼遊戲八點鐘準時開始，所有到場的遊戲者們斂聲屏氣，安靜等待著，當一陣高亢的音樂聲響起后，遊戲者們開始行動了，他們狂喜亢奮地沖向動物園深處。

等人都跑的差不多，林茂才不急不慢地走進動物園，他右手上拿了個金色的面具，戴在臉上，露出兩隻凌冽透亮的眼睛和尖瘦細白的下顎。

「那七個人在哪裡？」林茂看著前方的暗黑處，淡淡的嗓音里裹挾著幽冷寒冰。

小黃書右邊扉頁上浮出動物園的三維地圖，其中有七個光點閃爍。

——你要去捉鬼？

「嗯。」

——然後獲得所有獎金？就這樣？

「當然不會了。」

劇情結束后，法則不會再刷新世界，因此不管林茂他接下來做什麼，都會是既定的事件，而這些事件，必然也會引起一些異變。林茂之所以會在劇情結束後有這些報復性的行為，並不單單隻是因為想要發泄，更多是一種試探和尋找，尋找小說世界的漏洞，試探法則和那個至高的存在。

——我就說嘛。

小黃書並不知道林茂心中所想，它對林茂即將要做的事感到躍躍欲試，雖然它並不會親身參與，不過能夠親眼看到，它就非常滿足了。這是它的宿主，他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沒有任何其他扮演者能比肩的。

林茂邁開長腿，向著距離最近的那個鬼走去。

看地圖提示，對方在地下蛇館。雖然動物園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不過裡面已經放置了大半的動物，例如蛇館裡面，就有很多的玻璃壁里，都有各種各樣的蛇類。

站在蛇館外面，門口一盞暗黃的燈，四五米寬的斜向下的入口連接著幽暗的內里，動物園工作人員已經提前安排了出去，因此看不見任何非遊戲者。

快速往裡走，走了約莫半分鐘，林茂聽到前面拐角後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他背靠著牆壁，慢慢靠近，看向地面的影子，大概有三個人，他們似乎也發現了這裡有個鬼，於是商量著怎麼把那人抓到。需要提一下的是，若是扮演鬼的遊戲者最後不被任何人抓住，那麼可以一次性獲得五十萬的獎金。

三人議論著由其中某個人去當誘餌，將鬼引出來，另兩個埋伏在暗處，等鬼一現身，就立刻衝上去，獎金的話，三個人平分。

計策是很好，不過在選誰去當誘餌時出現了分歧，三個人一女兩男，一瘦臉的男生認為該由女生去，女生自然是反對，另一名略高的男生沒出聲，於是兩人都問他的意見。

男生面上約莫不耐煩，最後直接說他去。其他兩個人才總算停止了爭吵。

每個場館里都有紅外線攝像頭，因此裡面發生的任何事情都顯示在某處房間一面牆上的屏幕里。

肖逸坐在中央的深紅色單人真皮沙發上，手邊放著遙控器，忽然間他發現一處異常，在某個畫面里有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在移動，將對應的畫面居中，放到最大，按下暫停鍵，隨後畫面上出現一個修長俊逸的身影。是個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生，只能看到側臉，往回倒或者前進，都無法看清他正面，加之男生臉上覆蓋著一張金色的面具，因此無從得知那人是誰。

肖逸盯著放大的臉，從沙發椅背上將身體緩緩前傾。

「怎麼，又看上了？」沙發旁邊的另一張空的沙發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和肖逸長得一模一樣。

「你不該出來。」肖逸冷冷斜視那張熟悉的面孔。

「呵，真是可笑。你這具身體原本就是我的，是你自己忘記了，需要我提醒你嗎？」肖儼兩腿交疊，兩手攤開在沙發靠背上，回視肖逸以譏諷。

「閉嘴！」肖逸被激怒，聲音里都是火氣。

「嘖嘖，我到沒看出來，你也變得有心了。不過可惜啊，那人讓你給弄死了，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找到第二個他那樣的。說起來，你沒碰過他吧？為什麼？」

肖儼之前就想問，不過他出現的時候，肖逸就遠遠躲到身體深處，任他怎麼激將誘使，肖逸都不露面。

「你連自己的心都不知道，等人死無全屍才意識到，肖逸，我真覺得你可憐又可悲。」

肖逸溫和的臉一點點變得陰鶩起來，他抓起手邊的一個水杯向肖儼狠狠砸過去，水杯徑直穿透肖儼身體，碎裂在地上，水潑灑在地板上，濕了一圈。

深深吐了一口氣，肖逸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沒必要和肖儼爭一時口舌，他能在五六歲那會，就奪得這具身體的主要控制權，不至於到現在，這麼久了，會敗給肖儼。

肖儼安坐沙發上，姿態未變，也沒再繼續出言刺激肖逸，說起來彼此是主副人格關係，歸根結底還是同一個人，不管最後是他消失還是肖逸消失，也並不代表另一個就真的永恆死亡了。是肖逸不肯看清這一點，這個副人格總是這樣，只看到自己願意看到了，而沒有看到的那一面，有時候才是關鍵所在。

同肖逸一樣，肖儼也轉開視線，安靜觀賞著牆上的諸多圖像。不得不說，兩人的愛好很一致，肖逸有興趣的人，他自然而然也會感興趣。

右上角一個畫面中，那個戴著金色面具、身姿峻拔的男生，將一個鬼抓到了，至於另外三名遊戲者，幾乎來不及反應，就被男生給輕易擊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男生抓著鬼，兩人走進了攝像頭拍照不到的地方，過了約莫半分鐘，男生單獨出來，身後什麼也沒有。

不是遊戲者？

抓到鬼的遊戲者可以獲得十萬元獎金，這個人難道視錢財為糞土？

不可能，沒有人會不喜歡錢，而且是這麼容易就獲得的錢。肖儼對男生的好奇心越來越重，甚至想親自去見一見，然而只要肖逸還在，他就不可能肆意控制那具身體。

肖儼饒有興緻地扯開唇笑了笑，不急，總有機會見面的。

攝像頭的事林茂知道，就連肖逸此刻所在的具體位置，林茂更是一清二楚，有小黃書這個系統在，他不需要花費任何心思去打探情報，只用按著他的計劃走就可以了。

第一個鬼林茂直接擰斷了對方脖子，把人給了結了。

眼下他出了蛇館，準備去找第二個鬼。

那人待的地方在水族館，中間隔了兩百多米距離，林茂盡量往黑暗的地方走，在路過一個分叉口時，旁邊忽然有人在叫喊。

「我發現鬼了，我發現鬼了。」遊戲者只知道扮演鬼的人會戴著面具，但不知面具長什麼樣，發現林茂就以為他是其中一個鬼，然後欣喜若狂、萬分激動。

被呼喊聲引來的遊戲者一共有六個，四男兩女，每個人神情都基本一致，貪婪狂喜，盯著林茂的視線就和盯著一大筆鮮紅的軟鈔沒有區別。

他們拔腿狂奔，從路的兩邊準備包抄林茂，林茂站在原地，身姿鋼骨般俊逸挺拔，他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動作，同周遭兇猛涌動的遊戲者竟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的那方天地里，安然祥和世間溫柔，遊戲者那方殺氣嗜血瘋狂繚亂。

看不出是誰先動的手，又或者是所有人，他們撲上去，但是轉瞬忽然落了空。原本靜立不動的男生，消失在眾人眼前，耳邊傳來清淺動聽如音樂的招呼聲。

「嘿，這裡。」男生修長姣好的手朝著六人抬起，讓他們把注意力移過去。

六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疑惑，可這點疑惑很快被巨大的金錢誘惑所淹沒，他們再次圍過去。

林茂反手抓著第一個人的右臂，擰至他背後，直接將人整條胳膊給扯斷，鮮血從斷裂地方狂涌。

第二人試圖抓林茂脖子，林茂頭一低，輕鬆避開，閃到男生側邊，一腳橫踢將人踹得上半身下彎，林茂兩手抓著男生脖子，殷紅的薄唇輕輕抿著，眼睛也不眨一下，咔噠一聲利落快速地扭斷手裡的骨骼，男生腦袋無力聳搭在肩膀下，倒底不起。

第三個人手裡拿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木棍，不帶任何技巧只憑一股蠻力向林茂劈砍。

林茂右退半步撤開身體，隨後右腳上前，擒住遊戲者伸出來的手臂，反身一個過肩摔，人倒地時緊跟著一腳補上去，踩斷這人頸椎骨。

兩個遊戲者一起圍攻，林茂提腳踢中左側那人膝蓋骨，對方吃痛當場跌跪在地，林茂箍住他脖子，快速扭斷。遊戲者保持雙膝跪地的姿勢，徹底死亡。

最後一個遊戲者是個女生，她看著面具下露出來的那雙陰冷弒殺的黑眸，嚇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女生不住往後退。

林茂淡漠瞥了女生一眼，從她身側快速走過，只是當他一背過身，女生忽然發難，她緊握手裡尖銳的短刀，就刺向林茂。

下一秒女生覺得腹部鈍痛，她難以置信地低下頭，隨後見到自己將利刃捅進了自己肚子里。女生仰面躺倒，最後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死不瞑目。

不到兩分鐘時間，六個人就以各種各樣慘烈的方式被擊潰。

林茂背過身，毫不脫離帶水，徑直朝水族館前行。

還沒有走近，遠遠的就聞到隨著清幽的晚風吹拂過來的陣陣刺鼻濃厚的血腥味。

林茂眸色微沉，驀地腳步加快，只是當他走到水族館外面的欄杆處時，還是不免被眼前的一幕景象驚訝到。

偌大的水池裡，除了裡間還在遊動的海豚外，水面上漂浮著七八具死屍，從血液新鮮的味道來看，死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看這些人，致命傷都在頸部大動脈，潺潺流動的血，已經將大半水池染的通紅，周邊路燈不亮，所以看起來還好，恐怕到了明天，這裡的所有，將成為駭人的存在。

林茂沿著圍在水池上面的欄杆往水族館門裡走，登上台階，從高門進去，在一根兩人合抱的雕花柱后找到了躲藏在這裡的鬼。同樣的，這人也早已沒有生命特徵，猩紅的血在他身下蜿蜒，流到了對面的雕花柱邊。

到底是誰？

不只是林茂在心底問。

中央控制室裡面的肖逸和肖儼也困惑。

攝像頭拍攝的畫面里，什麼都沒有，僅看到遊戲者們正為發現鬼而驚喜，但轉瞬間，他們的脖子就被未知的存在給一個接著一個割裂，鮮血噴濺，身體轟然倒塌，連出手的是人還是其他，無從得知。

已經有個戴金色面具的未知存在，現在又來了一個，而且從畫面里可以清楚看到，七個鬼，在不到十分鐘時間，就死了六個，遊戲者更是，總共一百三十五名，眼下還活著的不到四十個。

遊戲是肖逸想出來的，不過這些突髮狀況，基本上已經把他的遊戲弄得支離破碎，他原本想從中獲取一點樂趣，以填補心底那個叫他靈魂都疼痛顫慄的空洞，可是失敗了，完全失敗了。

肖逸頹然地靠向沙發椅背，他垂下眼帘，盯著自己空空無物的雙手。旁邊始終靜坐無言的肖儼，這個時候起了身，他走到肖逸跟前，伸手碰向肖逸額頭，隨後肖儼身體一點點地融入到了肖逸身體里。

肖儼拿過手邊的遙控器，把畫面轉到最後一個鬼藏身的地方，遊戲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那些慘叫的聲音，扭曲碎裂的身體，驚恐的眼神，無助的掙扎，在肖儼看來，都是值得欣賞的。

戴面具的男生很快出現在畫面里，肖儼目光幽深地看著那張掩藏在面具下的臉，唇角邊一抹笑興味盎然。

七個鬼死了六個，還剩一個了。

有人也在做著和他一樣的事，林茂可不會認為，那些鬼會是肖逸或者最後那個鬼殺的，他們還沒有那個本事。

只是暗想了一會，林茂很快將對象定在了那個男人身上。Npc們在非劇情中，一旦又任何外力介入，而世界法則不會對劇情結束后的世界再次刷新，那麼npc們會一直帶著這些變化，直到世界終止，然後去往穿越中轉站，在那裡，他們的記憶才會被消除，不過有了這些意外的變化，在清除記憶過程中，也許就會帶來其他連鎖反應。

一切當然還只是林茂的猜想，具體會怎麼樣，等到了中轉站就自然會有分曉。

林茂一刻也沒有停留，拔腿狂奔向最後那名鬼所在的地方。

到了門口，聽到裡面依稀有打鬥聲，來的時間剛剛好。

他快步跑進去，隨即瞧到諸多的遊戲者接二連三頸脖噴血，凄厲慘叫著蜷縮在地上掙扎痛、吟。

叫人費解的是，根本沒有見到遊戲者之外以的其他人，總不至於真的是鬼混在作怪，林茂肯定是不信的，他叫喚出小黃書，讓它看下什麼情況。

小黃書通體發散出一道透亮的光芒將林茂籠罩住，瞬息后光芒消散，林茂抬眼，心底稍滯。

男人解決了最後一個遊戲者，長身直立在屋子對面，他轉身時見到直視他的眼眸，知道林茂能看到他了，於是微微揚起嘴角，愉悅地笑了。

林茂佇立著沒動，男人從一地血水橫七豎八的屍體中橫穿過來，他站在林茂半米開外的地方，男人個子很高，林茂得下顎微抬，才能同男人對視。

「你是誰？」林茂木著臉問。

男人手伸過去，取下林茂面上戴著的面具，這個人又換了具皮囊，雖然看起來不錯，不過還是不如在中轉站里他本來的面目。摩挲著手裡冰冷的面具，男人嗓音渾厚深沉，像是能直擊林茂的靈魂，他說：「玖，我叫玖。」

「你想做什麼？」林茂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質問。

玖隨手一揚，將金色面具扔向了窗外，面具一接觸水面就自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想做什麼？」像是覺得林茂這個問題太奇怪，玖忽然身形一動，抓著林茂肩膀將他猛地推倒在背後的牆壁上，他捏住林茂溫軟的下顎，湊近前，突出的濕熱氣息落在林茂薄唇邊，後者下意識擰眉抿唇。

「應該我問你吧，是你……想要做什麼？」

林茂打開玖的手，對於身體上的處於下風，他暫時選擇無視。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林茂嗤地笑了一聲。其實兩人心知肚明，玖要做的事，十有八、九和他一樣，但他還真沒那麼蠢，且不說法則還在天穹上，就是他身邊一直跟著的小黃書，它始終是那邊的，就算兩人共同經歷過七個世界了，林茂對於它，也並不是絕對地信任。

「不說也沒關係，我總有一天會知道。現在鬼和遊戲者都全滅，接下來就是你的時間了。」玖從林茂面前移開，他往後退了兩步，「我們中轉站見。」

銀白色小光球在玖的話語里從虛空里浮現出來，銀色光芒陡然籠罩著這間不大的屋子。

林茂眸光暗沉，盯著玖和身邊的光球，直到兩者完全消失，眼眸才晃動了一下。

「到肖逸那裡去。」林茂從牆壁邊離開，扭頭就走向門口方向。

小黃書愣了愣，剛才林茂和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