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賀麟很快就去院落偏角提了車，載著林茂回了曾經的住處。那是棟獨棟的別墅，遠遠看著孤立在平地上。賀麟把車停在別墅外兩百米地方，再繼續往前沒有必要了，當下的位置也足夠他們看清，別墅大門敞開，四周都是身形搖搖晃晃、來回走動的行屍。

推開車門下去，林茂走到一棵筆直的銀杏樹下，他看著那個待了近半年的地方，那裡有著他和薛川的許多回憶，不知道為什麼，林茂覺得心口堵堵的，嗓子也開始發澀。

他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明明薛川最後離開前，還對他溫柔笑著，還讓他乖乖等他回來，怎麼轉眼，一切都變了。

不是真的。

林茂從樹林從跑出去，他向著別墅大樓快走，奔跑。

剛還安靜無聲的人，忽的就從他眼皮底下跑了，賀麟趕忙追上去，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人，可不能讓他有三長兩短。

賀麟是力量型異能者，不過就算不是，體能也在林茂之前，林茂長時間缺少鍛煉，連門基本都不出，那點速度在賀麟那裡根本不夠看的。還沒跑出十米遠，賀麟就從背後抓住林茂手臂，把人拽停了下來。

「我不信，薛川一定在屋裡等我，他不會騙我。」林茂眼角發紅，眼眶裡積滿了晶瑩的淚水。

「冷靜點。」賀麟壓著聲音說，樹林里也有一兩隻遊盪的行屍，林茂剛才的跑動已經引來它們的注意力。

兩隻行屍轉動灰色污濁的眼珠，看到了林茂和賀麟。賀麟一臂拉著林茂，往汽車方向走。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等薛川，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我不要走。」林茂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大喊大叫。這下徹底把別墅那邊的行屍都驚動到，賀麟臉色陡暗，還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他一手控制住力道，準備將拉著的人一掌劈暈，不過目光看到靠近的一隻行屍，臨時改變了主意。他得讓這個青年知道，現在他能依靠的是誰。

拽著腕部的手鬆開，林茂拔腿就要跑，剛一轉頭，對上一隻沖著他走來的行屍，行屍一身破爛衣服，上面都是烏黑的泥點，臉也腐爛變形，流著令人作嘔的污水，仔細看能看到發黑的骨頭，眼眶有部分脫落，眼珠突兀地露在外面，光是遠遠瞧著，就讓林茂覺得身體上有萬隻螞蟻爬過。

怎麼辦，怎麼辦？

他沒有對付過喪屍的經歷，末日爆發后，一路都是別人在保護他，要怎麼做。

對了，異能，他也有異能，林茂猛然想起，他從掌中催發出一根細小的藤蔓，隨即用力甩向喪屍，結果喪屍沒事，他的藤蔓斷裂了。林茂驚恐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行屍被他鞭打，徹底被激怒，嚎叫了一聲，速度竟是比剛才快了一倍不只，轉眼間就要撲到林茂眼前，林茂駭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昨天沒死成，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裡？

他愣愣的盯著行屍，下一刻行屍被一拳打斷了脖子，咔噠聲中，行屍頭顱從它身體上掉落，咕嚕嚕滾在一地枯葉中。

「走啊！」一大波行屍從右方圍過來，看目的差不多達到，賀麟也不再逗留，從地上拉起林茂，就快速向另一邊汽車停靠的地方跑。

林茂幾乎要被嚇傻了，木偶一樣跟著賀麟，到被塞進車裡，車子加速調頭，開出去很遠，林茂才長長吐了一口氣。他兩手緊抓一起，手臂顫抖的不成樣子。

看著四周急速倒退的景物，林茂緩緩露出了一個慘烈的笑。

現在，連自欺欺人，都不可能了。

返程的路上，林茂一言不發，賀麟想給他點時間消化，也沒說什麼。

回到臨時住處，賀麟領林茂進了一屋，他身上衣褲都髒了，頭髮臉也都沾了灰塵，賀麟尋了套乾淨衣服，遞給林茂，讓他到浴室里洗一洗，這座城市的供水系統完好，所以自來水還有，現在是夏天，用冷水洗澡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賀麟出了房間，外面走廊站著張勇。這次他們出來時間已經拖得太久。

「老大，什麼時候回基地？」張勇斜瞥了賀麟身後半掩的房門。

賀麟從兜里拿著支煙，點上，叼嘴裡，吸了一口。

「下午就回。」賀麟道，裊裊煙霧從煙頭冒出，飄過他暗沉幽深的眼眸。

「要帶他一起？」張勇嫌惡地皺眉。

「要。」賀麟沉聲說。

「除了那張臉好看點，他還有其他用？根本就是廢物一個。」

「這話當著我面說可以，別對他說。」賀麟在欄杆上抖落煙頭的煙灰，對張勇警告道。

張勇臉色難看，欲言又止。

賀麟身後被人緩慢拉開，聽到鐵門開的聲音，兩人一同回過頭，然後都驚訝於眼前看到的一幕。

洗乾淨后的那張臉精緻漂亮得不似凡人，像是剛從畫冊里走出來的一般。青年穿著單薄的淺色襯衣，領口好幾顆扣子還未來得及扣，頭髮也一併洗了，但似乎沒有沒有擦乾淨，透明的水滴從發尾低落，沿著他臉頰，滑入敞開的領口裡，裸、露在外面的鎖骨弧形較好，膚色白皙細膩，宛若嬰兒般潤滑，從賀麟他們那個角度，似乎看到有層淡淡的暖光包裹在青年周圍，他兩條腿修長筆直，手腕處的衣袖往上卷了兩圈，底下是同樣細白的皮膚，骨骼纖的，好像輕輕一碰就會裂掉似得。賀麟喉嚨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

基地那邊，因為身份的關係，也有很多男男女女往他身邊湊，不過自從某次意外見到薛川身邊那個青年後，他就一直對他念念不忘，現在人真的出現在他面前，觸手可及的地方，賀麟覺得自己偽裝了這麼久，面上這張面具好像要戴不住了。

「怎麼樣，還合身嗎？」賀麟把指尖煙頭摁滅，走過去關切問道。

林茂被兩人直勾勾盯著，本來很局促，但被賀麟這樣一問，緊張的情緒轉瞬散了很多，他扯了扯衣服下擺，禮貌微笑著回：「挺合適的，謝謝。」

要不是有賀麟他們的出現，他肯定死了好幾回了。只是他想了一圈，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價的東西，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道謝。

「餓了吧，出來吃點東西。」賀麟話剛停，像是為了回應他，林茂肚子發出咕的響亮的聲音。

臉頰倏地通紅，林茂眼睛盯著地面，微微閃動著，紅暈漫上飽滿圓潤的耳垂，宛若熟透了的果實，誘惑著別人去採摘。賀麟眸色變了變。

出了卧室到客廳，賀麟讓火系異能的張勇燒了壺開水，把屬於自己的那袋麵包給了林茂，旁邊張勇想出聲阻止，立刻回想起賀麟對他的警告，只能憤恨的轉身走向一邊。

「待會我們回基地去，你決定好去哪裡沒有？」賀麟坐在林茂右手臂邊的單人沙發上，出言詢問。

林茂口裡咀嚼的動作一滯，在賀麟的緊密注視下，他快速把最後一點麵包也吞下去。兩手捧著水杯，林茂低下眼帘，看著裡面平靜的頁面，半響才搖了搖頭。

「不介意的話，和我們一起走。基地那裡異能者和普通人都有，你異能等級低也沒有關係，可以做點其他的，在這個末日里，最重要的應該是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林茂猛然抬頭，賀麟神態誠摯，像一個善意的鄰家大哥。

「謝謝！真的很謝謝！」林茂所在的城市，異病毒爆發得晚，所以他基本沒有遇見過那種慘烈的狀況，後面不久碰到薛川，薛川對他很照顧，幾乎無微不至，從來都是站在他面前，保護著他，替他擋住所有災難。林茂父母早年就因故身亡，之後一直寄居在叔叔家，雖然身後方面，他們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可是他最渴望的那份情親，卻是很少得到，初中、高中，到大學，他都是住在學校，只偶爾節假日回去，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那個家他就是融入不進去，直到後來某一天，他喜歡男人的事情被表弟知道了，對方諷刺嘲笑他之餘意外說漏嘴，原來他父母給他留了大筆遺產，但因為當時他未成年，所以有叔叔代管，可叔叔將大額財產吞了，拿去自己做生意。

林茂對這個家徹底失望，也同時變得敏感不相信任何人。不過越是這樣，本質里越渴望情感，所以在薛川稍微對他表示出一點關心來時，他就直接淪陷了進去。

他一面不容易相信人，一面又可以因為任何一點小的事情，對人放下戒心。矛盾的存在。

例如賀麟的這些舉動，他兩次救了他，不過問他的過去，不鄙夷他，不嘲弄他，不會覺得他性格古怪，甚至會徵求他的意見。

「謝什麼謝，不用這麼見外。我比你大，你以後和他們一樣叫我賀哥，吃飽了沒，沒吃飽的話，我這裡還有。」說是這樣說，其實他們一點餘糧也沒有了，賀麟知道林茂不會再要，從短短一天的相處里，就能夠完全看清這個人，有點傻，有點乖，自卑但又帶著一絲倔強。看上去脆弱不堪，意外的卻讓人覺得，哪怕他倒下了，也會自己爬起來。

「吃飽了。」末世里最值錢的就是食物了，他曾經看到過有人為了搶奪半塊麵包，而互相打得頭破血流，賀麟一次就給他一整條，他吃完了才覺得愧疚和不堪，他憑什麼呢。

「去把他們都叫上，該出發了。」賀麟朝那邊的張勇喊道，張勇點了頭推門快步出去。

越野車是三排座的，每排坐了兩人，林茂和賀麟坐在中間。

一路上賀麟等人在談論這次外出收穫了多少喪屍晶核，異能喪屍和異能者體內都有晶核，一旦異能覺醒，自動在體內生成，要想異能晉級，吸收晶核能量是最快捷的途徑，也可以通過訓練作戰來達成，不過那樣成本高，時間還拉得長，賀麟他們都是獵殺異能喪屍來取晶核，而薛川一行人，不僅殺喪屍，還殺其他異能者。

賀麟尤記得幾個月前見到薛川，他的等級還只是二級，但數天前，發現薛川異能達到了六級，他目前也才五級，還是獵殺了很多喪屍才進階到的。

他有暗中讓人去跟蹤薛川，發現他獲取的晶核還沒有他的一半多，好奇他用的什麼方式進階。也由此，在得知薛川等人離開那棟房屋，卻沒有帶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青年，賀麟才會前去救人，一方面是有點喜歡青年漂亮的臉，另一方面，也想從青年這裡打聽出薛川進階的根本原因。

旁邊的所有談論聲，讓林茂隔絕在了外面，他側著臉看向車窗外，臉上神色，讓人無法看清。

小黃書立在副駕駛椅被上，林茂沒開口，它也暫時緘默。

上個世界最末那裡，和玖一起趕去中轉站，可剛到了那裡，變故突起，出現了兩個玖，外表一模一樣，俊美如神祗，聲音也一模一樣，林茂分不清誰是誰，他們都讓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可林茂卻一個都不想相信。

他行事從來都依靠自己，任何人，都可能因為任何事背叛。

「劇情完成度？」既然到了小說世界，就不能忘了本職，他是個絕對敬業的人。

——總2%，分劇情10%。

「末日世界？我還以為會一直走都市類的。」

——這是讀者投票選出來的，類型沒有限制。

「嗯。」

——接下來劇情提要，賀麟帶『林茂』回基地，想打聽出薛川異能快速進階的原因，不過『林茂』什麼都不知道。機緣巧合中賀麟發現了林茂身體的秘密。

「……什麼秘密？」

——你看修真小說么？曾經。

「不看。」

——爐鼎，修真小說裡面常提到的，指某一類體質特殊的人，修道者們可以通過和他們交合，而提升修為進階。

「懂了。」

——有趣的設定吧，哎嘿嘿嘿。

林茂暗沉的眼眸顫動了一下。

汽車在街道上狂奔，呼嘯而過的聲音，不時引來周圍搖晃的行屍，不過等它們蹣跚著走出來，越野車早沒了影蹤。

汽車上了三環路高架橋，一路北行，到達郊區某個緊鄰的縣城，這附近基本都是重工業區，人口相對稀疏。再往前行了近半個小時，越野車衝進了一座財經大學。

基地就建立在裡面，末日爆發時是寒假，大部分學生都離校了，裡面的喪屍基本被異能者們清理乾淨，學生宿舍也是現成的，住宿這些都很方便。

每個進基地的新人，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都得去管理部做登記，汽車在開到宿舍樓外面，賀麟同林茂下了車，讓張勇他們先回去。

兩人走路去了標有教務樓的大樓，一路爬樓梯上了四樓，做登記的是個戴銀框眼鏡的年輕人，和賀麟相熟，一看到人來，就熱絡地揮手招呼。

「嗨，賀麟！」

隨後見到賀麟帶了個陌生的青年進來，青年身形瘦薄，是個生面孔。

「這是？」年輕人朝賀麟駑下巴。

「林茂，木系異能者。」賀麟沉聲道。

年輕人略微頷首，拿了手邊一個卡片，在上面快速寫下林茂的名字和異能種類，在等級那一欄里，他停頓了下。

「幾級？」

林茂臉微微有點紅，像是有點說不出口：「一階。」

「木系一級，嗯，以後多訓練，或者多吸收點晶核就會進階的。」年輕人抬手推了把鼻樑上的鏡架，走進了林茂發現他的眼鏡沒有鏡片。

發現林茂盯著他看，年輕人對他露出個溫和的笑：「你是賀麟帶來的，宿舍我就安排在他旁邊，剛好那裡有張空床位。」說著他拉開桌后的一個抽屜，在一推鑰匙裡面翻找了一把出來，並交給林茂。

「房間號上面標註有，不過具體位置我就不詳說了，賀麟你的人，你自己領過去。」年輕人對賀麟態度和他那些隊友不同，態度很隨意。

賀麟道：「謝了。」

對於異能者不會詢問過多，如果是普通人，則會多加一條，有什麼技能特長，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就算是收留倖存者的基地，要想吃好住好，也得付出一定行動。

兩人辦理好等級手續，出了管理部。

這個大學校園佔地兩千多畝，建築物稀疏，賀麟一邊走，一邊向林茂介紹這些建築物。

在路過一個大型的操場時，林茂從鐵欄里看到操場上有一些異能者，正在練習異能，於是止了步伐，直直看著。

「最近發現的變異喪屍越來越少，我們進階的速度也慢了很多，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練習。」賀麟同林茂並肩，也遙望著前方，狀似無意地說。

「有用嗎？」林茂轉過頭。

賀麟搖搖頭：「作用微小，一到三級，大概訓練三五個月可以達到，越往後面走，進階越難，我現在是五級，但在這個階級停留了四個月了。」

「一直停滯在一個等級，始終不進的話，對異能者本身有一定危害。」

「什麼危害？」林茂張大了眼睛。

「昨天你也聽張勇說了，異能失控。目前我還能勉強控制，但是能感覺得出，就像是灌滿了水的水缸，出口被封嚴了，如果不突破這封口，遲早有一天會碎裂，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恐怕也會變得和那些怪物一樣，殘忍暴戾了。」賀麟笑著說，笑意里意外的有點苦澀。

林茂凝視著面前一個火系異能者，一個巨大的火球在他掌心慢慢形成，火球剛開始形狀還是規律的正圓形，然而隨著時間的緩慢推移，火球開始扭曲變形，甚至林茂清晰看到有溢出的火舌躥上了異能者衣服，轉瞬就燒了起來。異能者猛地將火球投擲出去，火球在半空劃了個拋物線后，砸落到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賀麟是力量型異能者，這個林茂知道，要是他異能失控，會怎麼樣，體內力量亂竄，不受意識控制，破壞掉眼睛看到的所有。

賀麟救過他兩次，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有可能，他很想報答他。

「我不確定。」林茂神情掙扎，他相信人性本善，他沒有見到過薛川殘忍的一面，也根本無從得知賀麟接近他其實別有目的，他是真的想幫助到賀麟。

「不確定什麼？」賀麟聽出了點畫外音。

林茂頭微搖：「你說三階以後，越往下，進階越難，但薛川他，好像用了半個月，就從四階躍到了六階。那段時間，他很少出去，也沒怎麼練習，基本都待在屋裡。」

「和你待在一起？」

林茂被賀麟的直接給怔了下，他看賀麟目光里沒有任何歧視和嘲弄，點了點頭：「是。」

「期間有沒有什麼異常行為？」賀麟語氣急了些，不過林茂陷入自己回憶里，一時沒有察覺到。

林茂猶豫著是點頭還是搖頭，那種事，正常吧，他們互相喜歡，就是薛川性yu強了點，每次都做的他下不了床，每次都只簡單潤滑過，就挺身進來，任由他怎麼喊痛都不會停下。

「沒有，沒有！」林茂回答得太快，反而讓賀麟覺得肯定有異常，這個答案已經出乎他的意料，原還以為會再花些時間，起碼得讓林茂對他卸下全部心防，現在看來，也許用不了多久了。

「我就隨便問問，你別放心上。」賀麟安撫著。

林茂抿緊嘴唇，淺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