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管理部給林茂安排的宿舍是個四人間，床位在上面，下面是書桌，鑒於異能者人數總體就很少，因此都是一人住一間。房間斜對面是賀麟的宿舍，賀麟領林茂去了他的住處，剛好有異能者過來找他，神色不好，對賀麟耳語了兩句，賀麟轉頭讓林茂先休息會，到飯店他會過來叫他，就和那名異能者走了。

兩人到了賀麟房間，門一關上，賀麟就暗了眼眸：「確定沒看錯？」

「沒有，是薛川。」異能者道。

「他底下有多少人？」賀麟在屋裡的木凳上坐下，牆壁上隱約還有一些乾涸許多的黑色暗點，那是曾經住這屋的一名變成了喪屍的學生留下的。

「估摸著不下十個，四級異能的一個，三級的七八個，其他都是二級異能者。」

「沒有普通人類？」其實想也知道，那個男人視人命為草芥，連異能者都能隨意獵殺，何況是沒有作用的普通人類了。

異能者搖頭：「沒有。」

「讓兄弟們離他們遠點，若無必要，不要起衝突，薛川現在是六級異能者，我們人是他的對手。」賀麟硬朗的眉峰深鎖。

「好的。」異能者扭頭離開，轉去通知其他人。

賀麟看著面前灰白色的鐵門，無聲沉默了好一會。隨後賀麟也出門，找到了張勇，讓他待會去做一件事。

了解了一下其他隊的晶核收入，發現都很少，有的隊連一個都沒有，賀麟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寬慰他們，看時間差不多到飯點，賀麟返回宿舍，在林茂房間外敲門，半天無人應答。賀麟手掌陡然握成了拳頭，上面青筋暴突。

轉身正要去找人，就看到走廊前面走來一個身形修長的青年，青年額頭上帶著層薄汗，顯然剛剛是快步跑來的。

「……賀哥，你來叫我啊，我剛在屋裡覺得挺無聊，就下樓去了一趟，到那邊的蔬菜地幫了會忙。」其實大半時間都是看著，有幾樣菜他根本連名字都叫不出。

「嗯，走去食堂吃飯。」賀麟鬆開手掌，但冷肅的臉一看就知道心情不佳。

林茂頓時緊張起來，剛到這裡，就不聽賀麟的話，還到處亂跑，他忙解釋：「對不起，賀哥，我、我只是太久沒出去過了，我……」薛川把他看的很嚴，如果沒有他的允許，他連那個門都出不了。這種愛讓他窒息，同時也讓他隱隱覺得恐懼，就是現在離了那裡，每次想起時，都會覺得心臟收縮疼的厲害。

「什麼意思？」走在前面的賀麟猛地轉頭，林茂追的緊，也就沒有馬上能止住身體，一頭撞到賀麟懷裡。這一層都是異能者居住的樓層，加上又是飯點，異能者們都出去了，所以賀麟也沒有顧忌，直接追問。

「我……」林茂為自己的說漏嘴難堪糾結。

「說清楚！」賀麟抓著林茂一胳膊，將人按身後牆壁上，周身煞氣狂放。

林茂猛力搖頭。

「他把你關起來，薛川他把你關起來，不讓你出門，是不是！」

「不，他只是怕我受傷，不想我遇到危險。」一定是這樣，林茂在和薛川之前，沒有喜歡過人，不知道真正的喜歡到底該是什麼樣的，加上這又是末日，到處都是危險，到處都有吃人的行屍，薛川這樣做，都是因為太愛他，太在乎他了。

「他騙你的。」賀麟毫不留情地戳破這個事實，早在薛川離開沒帶走這個青年時，他就猜到這個了，「他根本不喜歡你，如果喜歡，就不可能不帶你走。剛剛他們來說，見到薛川，他就在離你那兒不到一里的地方，沒受傷，也沒被困，之所以不帶你走，就是厭煩你了，留你在那裡自生自滅，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先已經是一堆白骨了。」

林茂漂亮的臉頰全是難以置信，眼睛睜地滾圓，嘴唇發白不停抖著：「不可能，不可能。」他重複呢喃。

「怎麼不可能！」賀麟不讓林茂逃避，他鎖著他的眼眸，繼續道，「你也是異能者，如果他真愛你，就該讓你好好訓練異能，他完全把你當女人養了，你自己說說看，離了他，你還有生存下去的能力？只能等著被那些殘忍的行屍吞食下肚。」

「不、不……」林茂腦子裡一片漿糊，賀麟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一個重鎚，狠狠敲在他身上，他應該早就意識到的，只是自己蒙蔽了雙眼心甘情願沉淪在薛川編織的溫柔里。

薛川的那些手下，他們看他的眼神，都是像在看一種玩物和附屬品，就他傻獃獃的，以為薛川是真愛他。可是，如果薛川沒有一丁點喜歡他，為什麼要說喜歡他的話，為什麼要對他好，為什麼要和他上床。

林茂心裡痛得厲害，他那手拍著胸口，想讓那裡面的刺痛減輕一點，可是他越拍，心口痛得越厲害。林茂沿著牆壁滑坐了下去，他兩臂抱著膝蓋，頭埋在手臂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滾滾而下。

賀麟見過很多人哭，尤其是在現在的末日里，有為家人的離去嚎啕大哭的，有為自己被喪屍咬了，仰天嘶喊的，像林茂這種默默無聲的哭泣，他見的少，可並沒有任何同情或者憐憫，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卑鄙邪惡，冰冷殘忍。每個人都得為自己活，倘若丟了自己，如何讓其他人看重你。

任青年哭著，賀麟站一邊沒阻止，只是耳尖聽到樓梯那邊隱約有腳步聲，賀麟這才伸手將林茂從地上提起來，帶去了他的房間。

「別到處走了，我去給你打飯。」這個人單蠢的就像一張白紙，薛川已經在上面留下一系列抹不去的色彩，賀麟要是再想在上面弄出點其他顏色來，就不能和薛川走一樣的套路，然而這對賀麟來說，沒有一點困難，是輕而易舉的事。

在一道關門聲后，原本低低垂著的頭顱緩慢揚了起來，同一時間，一根綠色滕莽從細白掌心蜿蜒伸出。

「木系一級？」林茂動了動手，目光玩味的瞧著藤蔓和掌心相接的地方。

——其實是二級。

「其實？」

——原主太蠢，連自己具體能力都不知道，所以才會被渣攻拋棄啊。

林茂沉心感受了一下，果然發現體內的晶核似乎不只這麼點能量，他手指微動，藤蔓一分為二。兩根長長的藤蔓在房間里狂亂舞動，林茂控制著它們不去觸碰屋裡的任何東西。

「末世，喪屍，異能者，這個世界真的很不錯。」林茂微微笑了起來。

——就猜到你會喜歡，哎嘿。

林茂凝注藤蔓，忽然，無數倒刺從藤蔓周圍唰地冒了出來，在微光中不斷泛著冰冷的白光。林茂拿另一隻手去碰了下倒刺，這具皮囊很細嫩，輕輕一碰，指尖就滲出一點殷紅，林茂含住手指，把血吸了回去。

等賀麟將飯待會宿舍，一推開門，卻看到青年趴在書桌上，沉睡了過去，眼瞼底一條未乾的淚痕，細長的睫毛的上，有一滴懸懸欲墜，賀麟放輕了腳步，把飯放對面的書桌上，隨後走過去，手指弄點那滴淚，用指腹緩緩摩挲掉。

之後的幾天都很平靜安穩，賀麟帶隊到外面出任務，尋找異能喪屍獲取晶核，林茂則白天到蔬菜地里幫幫忙，雖然被多次拒絕，林茂還是搶著做事，他長得清雋帥氣，要是微笑的話，更吸引人，人們都是視覺性動物，對於漂亮的東西沒用多少抵抗力，所以也就接受了林茂，還手把手叫他怎麼去做。

下午時間，林茂會去宿舍大樓別後的操場做異能訓練，賀麟專門指派了一個異能者幫助他練習，短短三天里，林茂就基本可以熟練使用自己的異能了，例如讓藤蔓捲起一個成年人，並且移到特定的地方。看起來沒什麼攻擊力，不過在同喪屍的戰鬥中，可以將喪屍轉移開，減緩同伴的敵對數量。

某天中午，林茂剛在蔬菜地里搭木架子，準備種植瓜類蔬菜，就聽到遠處一陣吵鬧喧囂，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林茂停下手裡的動作，也和其他人一樣遙遙望過去，就見到幾個異能者正從一輛越野車上抬著某個人下來，林茂認得那人的作訓褲，這裡除了賀麟之外，沒有人會穿。林茂也顧不得手底的工作沒有做完，滿手灰土，就倉皇焦急地跑了過去。

但圍著的人太多，林茂只能在外面隨著人群跟著。一路走過去，地上都淌了刺目的鮮血，林茂竟覺得自己身體血液似乎也跟著一併流失，他站在原地，看著人們抬著賀麟進了醫務室，那是臨時設置的，醫務室里穿白大褂的醫生早就等在那裡，人一到，就立刻指揮著讓把人安放在床上，門關上，異能者守在門口，其他許多人也等待著，賀麟在人群中威望很高，大家都為他馬首是瞻，看到他出事，頓時人心惶惶，一些人甚至在討論竊竊私語，是不是遇上厲害的變異喪屍了。要是喪屍攻擊過來，他們要怎麼辦，賀麟受傷了，他們這裡還有誰可以打得過。

房間門一直關著，四五個小時過去，還沒有打開，等在周遭的人，開始陸續散開。

到夜幕徐徐降臨，緊閉的鐵門才被人從裡面拉開，醫生往外面看了一圈，賀麟讓他找的人，好像不是面前這些。

「誰叫林茂？」醫生詢問守在門外的異能者。

「老大醒了？」張勇直接忽略掉醫生的問話，道。

醫生看了他兩眼，還是那句話：「把林茂叫來，賀哥要見他。」

「那小子。」張勇腮幫子咬得緊。

醫生第一次說，林茂沒聽清，等到第二次，他確定是在找他。於是從台階上三步並作兩步，他緊張的話都有點說不順：「賀、賀哥，他要找我？」

「你是林茂？」醫生目光涼涼的，上下打量了林茂一番，到時有聽說賀麟前段時間帶了個漂亮的人回來，他不關心這類事，但賀麟都受那麼重傷，剛醒過來就要見這個人，醫生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

林茂猛點頭：「是，我是，賀哥他還好嗎？」

醫生把道讓開，朝裡面歪了下脖子：「你進去就知道了。」等林茂帶著遲疑走進屋，醫生隨手把門關上，旁邊張勇也想進去，他完全想不通，賀麟怎麼會見那個小子。

醫生攔住張勇，告訴他賀麟只點名說了要見林茂，沒說其他人。

張勇瞳孔一縮，一拳頭砸在牆壁上。

屋裡一張單人床位，上面躺著赤、膊，肌肉硬扎的男人，傷在腰側，穿進去一根食指大小的鋼筋，賀麟本來可以順利躲過去的，只是異能忽然失控，還險些把同行的隊友都傷到，因此只能眼睜睜看著鋼筋進入自己身體。算是自己命大，末日爆發以來，他的運氣一直都很好，大概老天爺格外關照他。

腰上纏了一圈紗布，沒法用力，賀麟暫時就躺著，異能者體質特殊，只要不危及性命，傷口癒合的程度是普通人的三倍，鋼筋讓醫生拔了出去，全程賀麟咬緊牙關，沒露出一聲痛、吟。眼下那節鋼筋還血淋淋的擱在旁邊案台上，林茂進去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

他顫抖著手，想去碰，可剛靠近了一點，就被燙到了般，嗖的縮回了手。

床上賀麟盯著他，目光直接，他嗓音因為身體緣故，說不出來的沙啞陰黯：「那邊我衣服，兜里一個東西，給你的。」

林茂前行了兩步，拿過放置在床尾的賀麟的外套，提著衣服，林茂往衣兜里尋找，第一個衣兜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在第二個衣兜里，林茂摸到一個表面黏膩膩的扁型的小物體，拿出來一看，林茂愣住了。

「這是？」林茂見過晶核，雖然只遙遙看了一眼，但記得它的樣子，當時那個是灰色的，這個，純黑色，上面粘的粘稠物應該是喪屍的血跡，林茂覺得自己根本沒理由收下它。

「我不要，這是你用命換來的，我不能要。」他怎麼敢要，他怎麼能要。他已經虧欠賀麟太多，就算用這條命去還，都覺得還不清。

「我說給你，你就拿著，如果不想要，嫌棄它，就直接扔了。我賀麟給出去的東西，還從來沒有收回過。」賀麟霸道地宣言。

握著的喪屍晶核，成了燙手山芋，林茂很想放下，可是看著賀麟冷然決絕的神情，手卻是怎麼也動不了。

心臟忽然間砰砰砰跳得厲害，和薛川在一起的時候，薛川從來沒給過他任何東西，他雖然也沒想要什麼，只是當真的有人不顧生命危險，而把物品拱手捧上來時，要說沒悸動，那是不可能的。

林茂抬頭，看著對面的窗戶，那裡玻璃隱約映出他的臉來，那是一張巴掌大小、漂亮精緻的面容，他無以為報，所以，只要賀麟不嫌棄他跟過別人，他願意拿身體來還債。他將內心真實的想法藏匿了起來，因為覺得自己不配。

林茂微微張開嘴，欲言又止，他這樣想，賀麟就真的會接受，也許賀麟是看他可憐，覺得他才一級，一起出去，也絕對是拖後腿的存在，他怎麼能夠以為自己真那麼好，他想給，還得問一句賀麟要不要。

「在想什麼？」青年眼睛雖然是瞧著他，不過心底估計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會掙扎，一會難過，一會失望。

「我……」總得問一問，不然一直這樣背著命債，林茂夜裡輾轉難眠，睡得不安穩，「你喜歡我嗎？」林茂鼓足了勇氣，開口就問，問完后，看賀麟表情驚訝，意識到自己真的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臉頰陡然通紅，他迅速羞愧地垂下腦袋，恨不得地上出現一根裂縫，他好鑽進去。

「呵！」賀麟聲音悶悶的，從健碩的胸口發出來，「我以為你早就該明白。」

「啊？」這次換林茂愕然，明白？明白什麼？賀麟他也……怎麼可能，賀麟這麼優秀，喜歡他的人那麼多，他們才認識多久。

「我喜歡你啊，不喜歡你會帶你回來，不喜歡你會給你帶飯，不喜歡你會送晶核給你？」

「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我沒那麼多空閑心情去對一個陌生人好，真的來說，在幾個月前，見到你那次，我就喜歡上你了，不過那時候你跟著薛川，現在他離開你了，我問一句，你想和我在一起嗎？」賀麟幽邃的黑眸里，具是濃情。

比之薛川，讓林茂一目及，就震撼到。

林茂兩隻手攥著晶核，他太激動，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不說話就當是默認了，過來。」賀麟朝林茂抬手。

走過去，膝蓋剛挨到床邊緣，手臂讓人拉住，一股大力跟著下拽，林茂身體直接撲下去，壓在了賀麟身上。擒著手腕的手，下一刻移到他頸項后，眼前一張硬朗、男人味十足的臉赫然放大，嘴唇上驀的一軟，貼上了另一個人的嘴巴。雖然轉瞬即分，還是讓林茂完全不知所措。

「當是定金，概不退還。」賀麟定然道。

賀麟的傷好的很快，基本第二天就可以正常下床了，外出的時候，身邊不再跟著隊友張勇，而是換成了確定了戀人關係的林茂，這裡的人和過去那些不同，似乎對同性關係很容易就接受了，看到賀麟和林茂出現，會投去禮貌的矚目甚或者是微笑。

吸收了賀麟贈送的四級喪屍晶核，又在積極的訓練中，林茂異能等級很快升至兩級，不僅可以捲起上百斤的物體，還能將同級的異能者捆住，使對方無法動彈。

這天是賀麟生日，他自己不記得，隊里的隊友卻是都知道，於是隊友們讓食堂那邊做飯的人特定弄了幾個好菜，還拿出了放置了很久誰都沒捨得喝的酒，大家開懷暢飲，到最後有一半都醉倒在桌子邊，說胡話的說胡話，打酒咯的打酒咯。

賀麟被他們一直拉著灌，不過酒量比一眾人都好，其他趴了，他還好好的。

他和林茂的關係，基本基地的人都知道了，所以作為另一半的林茂，也被強行敬了很多，其中尤以張勇敬他最多，開始是覺得這個人挺討厭的，徒長了一張漂亮的臉，後來在練習中，看青年拚命的那個勁，張勇對他的觀念改善了很多。但還是有鄙夷的一些情緒在裡面，借著這次賀麟生日，把心底所有不痛快都發泄出來，以後他們就是一個隊里的人了。

張勇拍著暈乎乎的林茂肩膀，對他嘮嘮叨叨，林茂眼角眼紅，痴痴傻傻看著對面的賀麟笑，他平日里也會笑，不過沒這麼肆意，和勾人。賀麟當場就想把人拽過來，給直接辦了。不過礙於這裡人太多，暫時忍著。

自己房間肯定不能用了，賀麟駕著林茂去他的宿舍，讓林茂找鑰匙，林茂在兜里掏了半天，才拿出來。往鎖孔里塞，塞了數回都沒塞正確，賀麟奪過鑰匙，插jin鎖孔，往右一擰，咔一聲門，開了門，把醉鬼直接抱了進去。

床都是在上面，而是都是單人床，不利於做和諧運動。

賀麟兩手握在林茂窄瘦的腰間，把人抱書桌上坐著。頂開閉著的兩腿，下半身嵌入進去。

「知道我是誰嗎？」賀麟捏著林茂下顎，讓他看向自己。

林茂傻笑著拿手去摸賀麟的臉。

「告訴我，你面前的人是誰？」

眼前多個重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這個聲音林茂一直記在心裡：「賀麟，我看到的是賀麟。」

「對，真乖。」賀麟獎勵地在林茂嘴角落了一吻。

林茂覺得酥酥麻麻的感覺洋溢在全身，兩手摟著賀麟肩膀，把自己毫無防備的送了上去。

眼前的臉頰泛著深深紅潮，目光迷離，膚色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