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這個周末
公交車裡很空曠,只有寥寥幾個人。
葉子清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后,心情鬱郁。
留在最後走的好處,大概就是上車不用跟人擠車上不用搶座位吧。
她想:要是知道會在等車的時候碰見蘇藜,她就算是被人擠成麵餅也要坐上前幾班車。
葉子清嘆了口氣。
她跟蘇藜和好的事已成定局,沒法改變。最起碼短時間內,她是不能再無緣無故的疏遠蘇藜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蘇藜現在還沒喜歡上她呢。只要她在和蘇藜相處時,多用些心思來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不太過親密,只把對方當作是關係一般的普通朋友,這樣的話,應該就不會出現問題的。
這麼一想,葉子清心裡稍稍鬆了口氣,面上緊繃的神色也舒緩開來。
今天是周五,葉媽媽跟葉父都在上班。葉子清一回到家立馬就跑去洗澡了。
學校的宿舍跟大學差不多,每個寢室都有獨立的浴室,但是晚上到一定時間就會停水。她們一個宿舍有八個人,每天輪流排隊洗澡。為了不讓後面的人等太久,且又擔心洗衣服時會突然停水,所以她們每天洗澡都是匆匆忙忙的。
而且軍訓這十天實在是太熱了,天天汗流浹背的,葉子清一回想起來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洗完澡后,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起來。葉子清用毛巾包裹住濕漉漉的頭髮,走到沙發邊在書包里翻找了一陣,找到莫依依寫的字條后,就去了書房。
葉子清在書房裡用葉父的電腦登錄上q/q賬號,給莫依依發了好友申請,沒一會對方就通過了,給她發來一個窗口抖動和幾條消息——
莫莫唧唧:[微笑][微笑]
莫莫唧唧:1047817509
莫莫唧唧:這個就是堯水行的號碼。
葉子清看完后,回復道:謝謝。
莫依依秒回:不用謝。
葉子清複製下數字,粘貼到搜索框,搜到了一個昵稱叫長亭十裡頭像是黃/色/貓咪的賬號。點擊加為好友,頁面彈出一個身份認證問題:
【加我的理由】
葉子清盯著電腦屏幕上不斷閃爍的游標,想了一會,便打下一行字。
——因為我也喜歡君子蘭。
發送完,自認為對方不可能現在就回復的葉子清,關上電腦,起身從書架上取下葉父才買回來的《黃家駟》,拿到卧室,邊吹著空調邊慢慢的看著。
葉子清看書的時候會很認真,即便是十分枯燥乏味的理論書,她也能看到痴迷。
直到聽見客廳里傳來葉母喊她名字的聲音,她才從書里拔出心神。她轉頭看向床頭的小鬧鐘,看了看時間。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葉母打開房門走了進來,視線在房間里掃了一圈,問:「清清,你悶在房間幹嘛呢?我在外面喊了你好幾遍,你也不應一聲。」
葉子合上書,訕訕道:「我看書看入迷了,沒聽見。」
葉母瞧了一眼桌上書籍的封面,問:「你在看你爸的書嗎?以後想當醫生?」
葉子清在心裡斟酌了下,便對葉母坦誠道:「恩,我想學醫。而且現在我已經確立好高考的目標了,我要報考z大。」
在學習方面,葉子清一直都十分自律,從小就是大人們教育孩子時經常念叨的那位「別人家的小孩」。同樣葉母也經常這麼說,只不過嘴裡說的孩子不是別人家的,是她自己家的。
正因為有這樣的基礎,葉子清才會如此坦然的跟葉母講出她未來的一部分計劃。
葉母聽完後點了點頭,說:「學習上的事我跟你爸不會管太多,你自己考慮就好,不過既然決定了目標,那就得努力達到了。」
「恩,我會的。」葉子清彎彎嘴角,臉上揚起笑。
自己的理想能被自家家長認同並且肯定,總歸是值得高興的。
***
第二天是周六。這天,葉子清早早的就起來了。
她昨天晚上問葉父要了些錢,今天要去書店買幾本書。
準備出門的時候,正在衛生間化妝的葉母突然叫住了她:「清清,你等一下在走。」說完就急匆匆的進了卧室。
葉子清心裡雖然疑惑,卻也依言收回已經跨出門外的腿,退回到客廳坐著。
等了大約十幾分鐘,葉母從房間里走出來了。
——WHAT
葉子清目瞪口呆的看著葉母。
此時的葉母穿著新買的長裙,右手肘胯著個皮包,手上正拿著塊小化妝鏡照著,另一邊的左手還在理著噴了啫哩水的捲髮。
她媽這是在搞什麼鬼
葉子清深呼吸一口氣,緩了緩,長呼出來,找回了理智之後,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道:「媽,你這是…也要出門?」
「恩吶。」
「跟我一起?」
葉母睨了葉子清一眼:「當然是跟你一起。上上個星期你不是要我帶你去買幾件新衣服嘛,結果那天你生病了就沒去,現在有時間了,就帶你去買衣服啊。」
葉子清不說話了,生病那天她才剛重生回來,之前發生過什麼事她哪裡記得。
最後,葉子清只好認命地跟著葉母一起出了門。
兩人差不多快逛了大半條商業街,終於在一家店名取得很不起眼的服裝店裡,找到了符合葉子清的審美並且葉母也十分滿意的衣服。
葉子清靠著店鋪門框,興緻缺缺地看著葉母跟店家砍價。
上大學之後,葉子清對逛街的興趣就開始直線下降。那時候她每天都是在教室—圖書館—宿舍之間三線遊走,腦袋裡想得都是人體解剖構造、各種病理…這類東西,再加上後世又普遍都用網路購物,她就更加覺得逛街很無趣了。
不過那時蘇藜對逛街倒是挺熱衷的,平時一沒事就去逛大學街上服裝店,偶爾對方也會在葉子清不忙的時候,拉她去逛學校周邊的夜市,買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葉子清想到蘇藜,不禁有些悵然,她們原來是那麼要好的朋友,可如今她卻只能選擇與對方漸行漸遠。
葉子清搖搖頭,暗自囑咐自己不要想太多,別太過懷戀以前。
在她直起身子,準備轉頭看看葉母砍價有沒有砍成功時,忽然掃見對麵店鋪門口也站著一個女孩。
是蘇藜。
蘇藜這時正好面朝向葉子清這邊,葉子清看見了蘇藜,對方自然也看見了她。或許有可能會比她更早。
蘇藜對葉子清招了招手,然後跑進那家店裡拉出來一位婦女朝她這裡走來。
那婦女是蘇藜的母親,按關係,葉子清還得叫對方一聲乾媽。蘇藜跟葉子清都覺得相互喊對方母親為乾媽有點彆扭,所以私下裡只用阿姨來稱呼。
蘇母跟她母親是也是一對閨蜜。她們讀大學的時候,是一個宿舍的舍友,關係很好,畢業就業乃至到各自都結婚生子了,她們也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甚至互相成為對方孩子的乾媽。
上一輩子,葉子清就是照著這兩位母親間的友誼,去跟蘇藜做好朋友。甚至照本宣科,直到大學才開始與蘇藜真正交心。
葉子清以前很羨慕自家媽媽跟蘇母之間的友誼,她還曾想象過,以後她的孩子跟蘇藜的孩子成為好朋友的場景。
可惜,這些想象全都被那場告白給打破了。
在葉子清發獃神遊的時候,蘇母跟蘇藜已經走過來了。
蘇母首先問道:「清清,你自己一個人來買衣服?」
葉子清回過神,剛想回答,砍好價買好衣服的葉母就出現了。
「哎,冬梅,你也帶著孩子出來買衣服啊。」
蘇母瞧見葉母笑道:「是呢,阿藜這孩子說褲子短了,非要換。」
兩位媽媽級別的女人在那邊親切熱絡的聊著,旁邊的葉子清卻板著臉望往遠處,表現出一副「我不是很想聊天」的樣子。
這態度很明顯,但某人卻偏偏裝作沒看見。
蘇藜戳了戳葉子清的肩膀,說:「子清,你衣服買好嗎?」
葉子清點點頭,目光卻巍然不動。
過了一會兒,蘇藜又戳了戳葉子清的肩膀,問:「子清,我們要不要逃跑?」
葉子清:「???」
蘇藜翻了個白眼,煞有介事地解釋道:「你難道想繼續逛下去?按照往常的經驗,她們等下至少還要逛三條街。」
蘇藜果然了解葉子清,這番話直接說到點子上了。
葉子清掙扎了半晌,才開口道:「我想要去買書。」
蘇藜聞言抿嘴一笑,笑容裡帶著些狡黠,她朝蘇母兩人大喊了一聲:「我跟子清要去書店,有事打電話!」
許是怕會被蘇母啰嗦,蘇藜喊完了就拽著葉子清向書店所處的方向狂奔。
毫無準備的葉子清完全跟不上蘇藜的節奏,被拽著磕磕絆絆地跑了半條街后,實在是喘不過氣來的她,連連喊停:「別、跑了!停、停一會兒!」
跑在前方的蘇藜聽見葉子清這麼說,立馬便停了下來。
葉子清撐著膝蓋緩了一會兒,慢慢直腰,說:「你幹嘛突然就……」
她話還沒說完就停住了。因為她瞧見蘇藜正一臉愧疚的站在她身旁,眼神里滿是擔憂。
葉子清看著蘇藜額頭上薄薄的細汗,剛剛因為對方硬拽著她跑了一路而產生的那點不滿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想,對方如此真誠的待她,她又有什麼資格去不滿呢?
葉子清在心裡暗唾一句「不要臉」,尷尬地轉移話題:「那個,你要不要喝冷飲?我請你。」
說著便伸手指向蘇藜身後,指著一家奶茶店,接著說道:「在學校里我病了你給我送粥,現在你跑累了,就換我請你喝奶茶。」
看到蘇藜臉上愧疚的神情漸漸被欣喜所代替,葉子清覺得,她處理人際交往的技能好像往上漲了一點。
但是為什麼,總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呢?
葉子清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索性拋到腦後不再去管。
拿著剛買的奶茶,往前走了大概幾百米,就到了書店門口。葉子清上輩子讀書的時候,總愛來這一家書店買書,從某種角度來講這書店也算是存載過葉子清曾經的那一段青春。
學生時代,特別是上中學以後,不論是有多不愛看書,每學期總是要來去店買兩三次輔導資料,高三時,更是經常性地光顧。
除了各科的教輔資料和試卷以外,書店裡擺得最多的就是種類繁雜的愛情小說。葉子清雖然現在不太愛看這些,但以前的時候,偶爾的也會買上一兩本看看。
選好自己需要的書籍,路過蘇藜身邊時,葉子清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要是蘇藜以後喜歡男生,那她們不就可以繼續做朋友嗎?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變得不可遏制起來,它就像野草一樣不斷瘋長,深深根扎在葉子清的心頭,無法清除,無法忽視。
葉子清看著站在書架前還在挑選漫畫的蘇藜,默不作聲的走到一開始就被她忽略掉的言情小說區。等再回來時,她的手上又多了幾本書。
蘇藜挑中了一本擺在書架最上面那層的漫畫,想要去拿卻發現個子太矮掂腳都夠不到。葉子清捧著一摞書走過來,瞧見這一幕,便把手中的書放到一旁,伸手幫蘇藜拿那本漫畫。
蘇藜翻了翻葉子清買的書,說道:「沒想到你居然也看言情小說?!」
葉子清把漫畫遞給蘇藜,不動聲色的問:「你不喜歡這種小說嗎?」
蘇藜低頭仔細地看著漫畫,回答的有些隨意:「沒有啊。」
葉子清聽不出這語氣代表了什麼,卻又不好明問。
買完書,剛走出書店,葉子清和蘇藜衣兜里的手機就同時響了起來。互相對視一眼,分別接起各自的電話。
電話是葉母打來的,說是已經逛完街了,要來找她,讓她等在書店別走。
葉子清掛了電話,蘇藜那邊也說的差不多了。不等葉子清開口,她便說道:「我爸出差回來了,我跟我媽去火車站接他。」
葉子清點頭表示理解:「那你快去吧。我在這兒等我媽過來。」說完,又把剛剛買的那幾本小說塞到蘇藜裝書的袋子里。
蘇藜不明白葉子清為什麼要把書給她,她茫然的問:「這是什麼意思?借給我看?」
葉子清笑了笑,意味深長道:「是送給你。這些書籍如果看得時候多用點心,就是放到幾百年後也不會爛掉。人生沒那麼長,我希望我們的友情能像這些書一樣,不會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