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乾媽
?「爸?爸?怎麼了這是?」
一個看上去三十齣頭的男人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
陳國泰尷尬了,他沒想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碰見自己的兒子。
「沒,沒什麼,爸就是遇見了老同學的女兒,想問問老同學的近況……」
不過,他還是佯裝鎮定地解釋了兩句,期間則忍不住偷瞄了程觀寧兩眼。
程觀寧似乎從他的眼神里讀出了些許忐忑,可惜,她無意了解這個男人心裡究竟打的什麼盤算,只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父子一眼,稍稍點頭示意,便載著兒子離開了。
一路上,小冬冬忍不住不滿又不安地嘟囔,說那個伯伯好奇怪、好嚇人,居然抓著他和媽媽不放。程觀寧好言安慰了他兩句,叮囑他回家之後不要跟外婆提起這件事。
「為什麼呀?」小傢伙歪著腦袋,疑惑不解。
是啊,自己可是聽得明明白白,那個姓陳的伯伯是外婆以前的同學,是跟外婆一起念過書的人,為什麼媽媽不讓自己在外婆面前提到他呢?
「外婆需要安心養病,況且,她跟那個伯伯不熟,我們不要拿這種小事去佔用外婆的精力,好嗎?」
聽媽媽和聲細語地說罷,小冬冬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媽媽那麼聰明能幹,說什麼都是對的,他聽媽媽的話。
自這天以後,程觀寧奇怪地發現,背後好像總有人在跟著她。可是,每每回頭去瞧的時候,她又找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這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太過敏感了。
好在沒幾天過去,這種古怪的感覺就淡了。她又回到了平靜的生活里,白天在學校里認認真真上課,周末晚上去酒吧和夜店那兒打工。
與此同時,出差近一個月的薛妙穎也回來了。
一下飛機就直奔乾兒子的學校,她這個乾媽當得也是比親媽還地道。可惜,許皓然並不期望在學校門口見到這麼個比他大不了十歲的「媽」,一看到她神采飛揚地朝自己走來,他就巴不能立馬變成隱形人。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饒是想方設法混跡於人群之中,他還是被眼尖的薛妙穎給逮了個正著。
也才二十四歲的薛妙穎同志熟門熟路地勾上乾兒子的肩膀,眯眼端量著這個長得比自個兒還高的少年,笑得宛如一朵燦爛的大紅花。
「走,我訂了包間,今晚陪我跟你舅舅吃飯。」
「我還有很多作業呢!」
「行了,別忽悠我了,走吧!」
半推半就的少年就這樣被拽上車,帶到了高檔的西餐廳。程關到得有些遲,進門的時候,還拿著手機跟人講著電話。只不過,一屁股落座之後,他就毫不留戀地掛掉了電話,一雙眼好整以暇地瞅著被表妹強行塞了菜單的干外甥。
「嘖,明明說好是請我吃飯的,難道不該是我來點單嗎?」
等了半天也沒見表妹的注意力從乾兒子臉上轉移到他身上,程關覺得他再等下去也是白搭,索性張嘴出了聲。
對此,薛妙穎滿臉不以為意,倒是許皓然如蒙大赦,趕緊就做了個順水人情,把菜單整份推到了來人的面前。
「你跟個孩子搶什麼?大不了我下次再請就是。」
薛妙穎不樂意,程關沒理她,不尷不尬地笑了笑,就一把拉過不遠處的菜單,有模有樣地翻看起來。所幸他記得許皓然的口味,幫忙點的食物倒也合對方的胃口。
不多久,美味的牛排和意麵相繼上桌,三個年紀加起來總共還不超過八十歲的人邊吃邊聊,完全不在意什麼「食不言、寢不語」。尤其是薛妙穎,好一陣沒瞧見親愛的乾兒子了,恨不能聽他把這幾周來的生活學習情況事無巨細、逐一彙報。奈何許皓然同學根本就不想大咧咧地把什麼都吐出來,所以只問一答一、含糊其辭,急得薛妙穎差點都奪了他手裡的叉子。
「啊呀真沒事兒,你能不能別問了?我們老師問話都沒你問得這麼細……」
最後,少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氣得女孩直瞪眼,卻笑得男人眉毛都彎了。
「好了,也沒多大事兒,就是後來那個學生的爸爸喝多了酒,一大清早跑到學校來鬧事,差點一拳打在許皓然身上。」
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唯恐天下不亂的程關漫不經心地爆出了猛料,嗆得許皓然一口濃湯險些噴了出來。
被十六歲的少年忿忿不平地瞪著,程關眼觀鼻、鼻觀心地……聳了聳肩。
「什麼!?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神經病?!簡直就是未開化的野蠻人!」果然不出所料,薛妙穎一聽這消息,整個人都炸毛了,「小皓皓,你要不要緊啊?疼不疼?是哪兒被打了,跟我說,我去送那腦殘一沓竄天猴,讓他上天!」
身邊的「長輩」瞬間切換成溫柔模式,少年卻身形一顫,抖落了一地雞皮疙瘩。他忍住朝天翻個白眼的衝動,心道現在明明是你離天更近一些。
「放心吧,你家小皓皓連塊皮都沒擦破,他們老師替他擋了那一下。」
此言一出,薛妙穎目瞪口呆。
「哪個老師?」
「程老師,就是你出差那天聯繫你、後來你讓我代你去學校的那位。」
程老師,薛妙穎自然記得,是許皓然的數學老師,長得跟個小女生似的,但講課時乾脆利落、思路清晰,是個很有自己教學風格的老師。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個看似嬌嬌弱弱的小老師,竟然能勇敢地挺身而出,替學生擋下了來自成年男子的一拳!換做她自己,都未必做得到!
薛妙穎同志幾乎快要激動得熱淚盈眶。
「這麼優秀的老師,你們上門謝過人家了嗎?買過慰問品了嗎?送人家去醫院做過全套檢查了嗎?她人沒什麼大礙吧?」
一連串的問題當場逗樂了程關。
「我想你應該跟她有過接觸吧?難道看不出,她不是個特別喜歡與人深交的人?」
言下之意,人家老師不一定樂意你摸到人家家裡去。
「那不管,好歹你們也給她送面錦旗啊,寫封感謝信什麼的呀,這麼愛護學生的老師,學校領導就該好好表揚、好好嘉獎!」
薛妙穎當然聽得懂程關的意思,可她此刻滿心滿眼都是「好老師救了我乾兒子,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故而挖空心思想到的,都是些在程關和許皓然看來挺不靠譜的做法。
「程老師不愛這套虛的玩意兒……」許皓然再也聽不下去了,歪著腦袋,小聲嘀咕起來。
「小皓皓,這個你就不懂了。大人的世界呢,不是你想象得那麼簡單。」包房裡就三個人,少年不以為然的嘟囔立馬被薛妙穎盡收耳底,導致她直接對其開始了苦口婆心的教導,「更何況,有些東西,別人不求,不代表我們就可以不給。人家謝絕,那是人家的氣節,可是,作為受到別人幫助的一方,我們除了發自肺腑的感謝,也該給予一定的物質補償。」
許皓然沒吱聲,轉頭看了薛妙穎兩眼。
他知道,自己這位強勢介入的「乾媽」雖然平時動輒上天入地的,但關鍵時刻還是挺可靠的,至少,為人處世的道理,她明白得很,也懂得許多事情如何處理才是利人利己、皆大歡喜的。
這一點,她,還有她的表哥程關,的確是值得自己好好學習的。
只是……
「程老師真不喜歡這一套,還有,我已經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對她表示感謝……」急於證明觀點的少年一不留神就露了自個兒的底,幸虧他發現得及時,連忙在女孩炯炯有神的注目下閉上了嘴。
「啊呀?我們家小皓皓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啊?」這不,薛妙穎同志已然樂呵得眉開眼笑,「來,告訴乾媽,你做了什麼。」
「……」衝動是魔鬼,他又充分領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走投無路之下,少年只好向在場的男性前輩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奈何程關就是個看熱鬧的,只笑眯眯地對他挑了挑眉毛,就遞給他一個「你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填完」的眼神。
許皓然忽覺胃疼。
「哎呀你……你就別問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是你的監護人,你爸不在,我就是你媽!為什麼不能問?」
許皓然又想翻白眼了。
「你哪兒像人媽呀……還不如程老師像個長輩呢……」
「你說啥?說啥?!」
被|乾兒子親口否定,薛妙穎同志一下子氣得七竅生煙。
哼唧!看在對方救了她乾兒子的份上,她不跟人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