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點絳唇（八）
杜尋凝所猜測的沒錯，明千綾正值進階當頭，杜尋凝趕到時，只見她正盤腿席地坐在院落中央，她是變異冰靈根，周身冰冷的靈氣四溢，四把藍色透明靈氣小劍正圍在她的頭頂盤旋。
這是明千綾本命靈劍的分身，可惜明千綾顯然氣息不穩，她雙眸緊閉，滿臉汗水，似乎極為痛苦，頭頂的四把藍色小劍也橫衝直撞胡亂飛著。
「你師妹天生根骨極佳，是劍修的好苗子，可惜現在修行靈氣岔了道，怕是要走火入魔。」何簫住在月秋浦之中，對於周圍的環境也一清二楚，她知道明千綾對於杜尋凝的重要性，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明千綾是純粹的變異冰靈根，的的確確天賦極佳，從前杜尋凝是不大擔心她的修鍊的，而今卻不得不憂慮起來。
何簫說的沒錯，照這樣下去，進階不成，反而會修為大退，更有可能會心魔從生。
對於築基修士來說，那一切可就都毀了……
思及此，杜尋凝不再猶豫，她上前一步，明千綾頭頂的靈劍原本正橫衝直撞，感覺到了另一股陌生的靈力的靠近，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齊齊朝著杜尋凝攻來。
杜尋凝勉強應對，但那靈劍是明千綾的本命靈劍，此刻瘋了一般，自然也是用了十二萬分的力量去攻擊。
杜尋凝還是閃躲不及，手臂當即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你當真是瘋了，你辛辛苦苦得來的修為不要了！」何簫大叫道。
但是杜尋凝恍若未聞，她將周身靈力全部引渡出來，一股柔和的綠色光芒慢慢聚集在她的指尖，漸漸地、她的周身都散發出一種柔和的綠色光芒。
何簫知道，她已用盡全身靈力。
她全然不顧明千綾散發出的冰冷刺骨的寒氣，將明千綾擁抱在懷中。
「師妹……師妹……」她小聲呢喃著，伸手摸了摸明千綾已經被汗水打濕的長發。
明千綾渾然不知，她此刻十分痛苦，雖然出現了異常，但是她的體內已經開始結丹，只不過何簫說的沒錯，她引氣入體的時候出了岔子，導致靈氣紊亂，丹結到一半靈氣紊亂是一件非常危險的時候，但是明千綾對於這方面的知識非常貧瘠，不知道該如何正確疏通，才導致了現在這種局面。
杜尋凝恰好是溫和的木靈根，她用溫和的靈力為明千綾梳理安撫著她體內暴動的靈氣。
但是這種做法的效果顯然微乎其微，即使是在杜尋凝溫暖的懷抱之中，明千綾也開始瑟瑟發抖，方才杜尋凝撫摸過的長發也從底端開始結冰。
「她要被靈力反噬了。」何簫冷漠地提醒道，「這已經不是走火入魔的問題了，她會死。」
杜尋凝的心猛烈顫動一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問道：「我該怎麼辦？」
「沒有辦法。」何簫冷漠地答道。
「你在騙我，」杜尋凝道，「一定有辦法的。」
何簫不答，顯然她是知道答案的，但是她並不想要告訴杜尋凝。
「我不能沒有她……」杜尋凝喃喃自語，她緊緊摟著明千綾，同時在記憶之中快速搜索著可行的方法，電光火石之間，她還真的想到了一個方法。
杜尋凝毫不猶豫地再次將周身靈力引導聚集在丹田之中，這與剛才不同，剛才她的靈力是「面」，而現在卻是一個「點」。
她完全不覺得可惜地將自己所有的靈力都壓榨出來，何簫覺察到她要做什麼，尖叫起來：「住手，你這個瘋子！你瘋了！你會毀了你自己的！」
杜尋凝卻恍若未聞，心裡卻想著：那也好比師妹就這樣死去。
她微微低下頭，明千綾依舊是雙目緊閉，一臉痛苦的樣子，她的臉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杜尋凝將冰霜拂去，然後捏住明千綾的下巴，將自己的嘴唇湊了上去。
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明千綾的嘴唇依舊是柔軟的，杜尋凝用舌頭將她的牙關撬開，然後她將自己丹田之中的靈力團擠壓出來，渡進了明千綾口中。
這個方法原來是真的。
她不過是從一本舊典籍上看到的，現在沒辦法只有一試，卻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
杜尋凝第一次覺得自己多看書是有好處的。
明千綾吸收了杜尋凝木靈根的靈力——那幾乎是杜尋凝體內所有的木系靈力，她將這些全部給了明千綾，木系靈氣有溫養滋潤的作用，明千綾臉上的薄冰一下子就化去了，就連頭髮上的冰雪也漸漸融化。
覺察到明千綾終於有了體溫，暴動的靈氣也漸趨於平和，杜尋凝心中一塊巨石放下，又覺得自己身體虛弱無比。
她伸手摸了摸明千綾的臉，明千綾還在沉睡著，但表情已經輕鬆許多。
杜尋凝輕輕一笑，又忍不住摸上了明千綾的臉頰、嘴唇，她看著那漸漸恢復了顏色的嘴唇，心中一動，再次將自己已經發白的嘴唇印了上去。
明千綾剛清醒過來，先是感覺自身似乎處於一種非常平和、舒緩的狀態之中，她仔細感覺，卻發現自己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的丹田之處結了一枚金丹，那金丹周身散發出強烈的冷霜之氣，卻又被一層淡綠色的溫和光芒所包裹著。
明千綾：「這就是結丹了么？」
原主是變異冰靈根自己是知道的，可謂是天賦異稟，金丹周身散發冷霜之氣也是非常正常的，但是但是那層綠色的是什麼？
明千綾覺得奇怪，下意識就想去問系統，可是系統依然在升級，無法提供任何幫助。
而等自己身體都有意識了，她才感覺，有人在吻她。
為什麼感覺就是吻呢？
明千綾自己也說不清，那是種非常特別的感覺，柔和又親近……
明千綾並不排斥這種感覺，反而非常喜歡，覺得非常讓人舒心。
她睜開眼睛，便看見杜尋凝的臉貼在面前。
她從未與她如此靠近過，這樣猛的一睜眼，二人都嚇了一跳，杜尋凝最先反應過過來，絕口不提自己方才吻了明千綾的事情，只是溫和問：「師妹，恭喜你金丹了，現在感覺如何？」
明千綾睜開眼睛就看見杜尋凝，腦海里免不了的胡思亂想：是師姐親了我嗎……可是師姐親我做什麼……
她不敢再往下深想，便問：「師姐方才說什麼？」
見她表情有些獃滯，杜尋凝覺得她可愛，又笑起來，將話又說了一遍。
明千綾有些不好意思：「感覺很舒服。」
杜尋凝笑笑，又摸摸她的頭：「那就好，怎麼忽然進階了，如此匆忙，沒有任何預兆嗎？」
明千綾是穿越的，也說不準預兆這回事，只是道：「我練劍有所感覺，便忽然進階了——師姐是來為我護法的嗎？」
「是的，我在旁邊感覺到你這邊有異相，便來看看，看來師妹的確是天賦異稟，練劍都能有所感悟。」杜尋凝笑笑，想要站起來，卻發覺自己靈力已經被自己抽幹了引渡到了明千綾體中，便失了氣力，竟然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明千綾已經起身，見杜尋凝還坐在地下，不免有些疑惑，她朝著杜尋凝伸出一隻手：「師姐這是怎麼了？你臉色不好……」
她皺了皺眉：「難道是我……」
「不是的，大概是我坐久了，護法也挺累人的，下次還是得叫上師弟師妹他們。」杜尋凝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她絕口不提自己的為了救她已經將自己所有的靈氣引渡給她，現在自己這幅身軀，大概就只剩下靈根了。
但杜尋凝神色非常坦然，明千綾竟沒有看出差錯，但她心中還是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在她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
否則她無法解釋師姐那個莫名其妙的吻，還有自己原本都快要岔氣了，現在又莫名其妙順利結丹，而且過程她竟然一點也沒有印象。
今日是「逐雀」，司茗和溫蓮都去參加了，大師兄和二師兄都一起去看了，就連知春問秋都去加油去了，明千綾和杜尋凝沒有去參加，而是留在落雲峰內為內門大比做修鍊。
也就是說沒有人看到杜尋凝是怎麼護法的。
但是即便如此，明千綾還是非常感激杜尋凝，她心想：師姐一定為我付出許多……
她還想和杜尋凝再說些什麼，然而杜尋凝猛然抽掉了大量靈力，只覺得頭暈目眩，她怕明千綾看出端倪，只是胡亂搪塞兩句，就要回房休息。
明千綾惱恨自己自私，連忙說要扶著杜尋凝回房間，可是杜尋凝說也不說擺手就拒絕了。
她只留給明千綾一個背影，就匆匆離開。
明千綾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杜尋凝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師姐這是怎麼了……
明千綾哪裡知道杜尋凝已經體力不支了，再和自己說下去只怕會昏厥過去，明千綾第一次見杜尋凝那麼冷淡的表情，只覺得心裡難受得緊，那種又酸又脹的感覺慢慢在心中發酵。
她以為自己是做錯了什麼，然而剛才結丹那會兒，她真的沒有半點印象。
她就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會兒摸摸自己的丹田——那兒有種溫柔的感覺，就好像師姐的氣息，一會兒又摸摸自己的嘴唇，像個打碎了父親最珍愛的花瓶一樣的孩子般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