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珠簾晃動,一陣香氣從外面傳進來,段宛白居然還能分辨的出來,那香氣是三姐姐段宛蓉最愛的芙蓉香。
屋子裡似乎一下子亮堂起來,段宛蓉和段宛清相繼走來。
段宛蓉是比段宛白大一些,梳著流雲髻,鬢旁壓著一朵珠花,晶瑩剔透的珠子攢出花瓣的樣子,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段宛清則清雅一些,發上是白玉茉莉簪,只髮髻處插了一朵新鮮的玉蘭,嫩生生的嬌艷欲滴,渾身雅緻玲瓏,硬生生將段宛蓉給壓下去了。
兩人一進屋,還沒開口呢,眼光便掃見了段宛華。
段宛蓉眉頭微皺,很快又鬆開,「哎呀,大姐姐也在這兒呢?我就說前兩日四妹妹在我娘那裡的時候怎麼不見大姐姐,我還想著會不會大姐姐生四妹妹的氣了,原來並不是呢。」
段宛華不動聲色,神情清冷高傲,讓段宛蓉眉間的皺痕更深。
段宛白暗笑,段宛蓉雖然極為不待見她們姐妹,可是行為舉止之間卻下意識地會模仿長姐,偏偏她又模仿得不像,對長姐的嫉恨便愈加強烈。
「大姐姐,四姐姐身子還未好,先前的事情,大姐姐就別再怪罪四姐姐了。」
段宛清溫溫柔柔地說話,漂亮精緻的臉上滿是擔憂,「這一回若不是夫人去跟祖母求情,四姐姐還不知道會如何呢,夫人將她抱出來的時候,四姐姐都暈過去了。」
段宛華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她和白白之間生分成那樣,段宛清和段宛蓉從中不知道做了多少挑撥。
這會兒白白才剛剛跟她親近一些,段宛清卻又直接將求情的事兒算在了夫人的頭上……
「真的嗎?是夫人替我說得情?三姐姐,待我身子好了,我定會去夫人跟前感謝的。」
段宛白朝著段宛蓉甜甜地笑起來,又轉頭看向段宛清,「五妹妹,曲姨娘的身子也不好,不若一會兒讓大夫給我瞧過了,也順便給姨娘瞧瞧吧?」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爹爹也擔心著呢,上回爹爹得了一株難得的雪參,直接給曲姨娘送過去了,也是希望姨娘的身子能趕緊好起來。」
段宛白的話剛說完,段宛清的臉色就是一僵,隨後段宛蓉的目光如同刀剜一樣落在她的身上。
段宛清是姨娘曲凌霜之女,從小生的容色嬌美。
可是段家如今的當家主母姜映南,卻十分不待見她們母女,明明當初曲凌霜是她做主抬回來的,只因為曲姨娘的容貌,與柳如煙有幾分相像。
那會兒正是柳如煙過世,段志宏悲痛欲絕,姜映南便是抬成了繼室,段志宏也喪失了所有的情意。
姜映南沒辦法,她不想永遠活在一個死人的陰影之下,便想了許多個法子,其中一個,便是找了個與柳如煙神似的曲凌霜。
雖說段志宏後來慢慢恢復過來並非曲凌霜的關係,可他對神似柳如煙的曲凌霜也十分好,以至於姜映南後悔無比。
段宛清倒是跟段宛蓉走得很近,可段宛蓉卻不能容忍她們母女比自己和娘更受爹爹寵愛!
段宛蓉當即冷哼一聲,看段宛清的眼神里都藏著利刃,也就沒太注意段宛白和段宛華的事了。
「白白,你好好兒休息吧,我們就不吵你了,等你好了我們再來看你。」
段宛華髮話,剛到一會兒的段宛蓉和段宛清便是不想聽她的,也不得不跟著出去。
走之前,段宛蓉忽然開口,「四妹妹,你不是不喜歡『白白』這個名字的嗎?說是聽起來像是在喚小狗?」
段宛華腳底下一頓,臉色有些尷尬。
段宛白卻趕緊擺擺手,「三姐姐你快別叫了,怎麼覺得你喊的和長姐喊的感覺不一樣呢,三姐姐還是叫我四妹妹吧。」
「我說哪兒不一樣了?」
段宛白皺了皺眉,「總覺得三姐姐叫我『白白』,才像是在逗崔家媛兒姐姐的那隻小白狗……」
段宛白臉皺著,她是段家幾個姑娘之中,臉最圓的一個,於是皺起來十分可笑,段宛蓉想說她來著,一見她這樣,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段宛白目送她們離開,心裡可不願意段宛蓉也叫自己「白白」,這是她喜歡的人才可以叫的!
伸手摸了摸臉,段宛白摸到一手的肉。
上一輩子的時候,她還覺得挺好,姜映南有什麼好吃的都會送到她的面前,有時候連段宛蓉都沒有,只有她有。
可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小時候胖一些還能算得上可愛,可等到再大一些,胃口已經養壞了的時候,身上的這些肉,她恨不得用刀一塊塊地割掉!
「四姑娘,大夫來了。」
杜鵑溫柔地過來,扶著段宛白坐坐好,老態龍鐘的老大夫帶著個葯童進屋。
段宛白將手伸出去,她看著大夫在她肉呼呼的手臂上找了一會兒才找到脈搏,心裡悲憤,這一次,她可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
樂安堂,段宛蓉氣呼呼地跨進正堂。
姜映南正在吩咐管事媽媽事情,見著女兒滿臉不忿的樣子,看了管事媽媽一眼。
「夫人,那老奴就先下去了。」
管事媽媽恭敬地退出去,段宛蓉直接撲到姜映南的懷裡。
「蓉兒怎麼了?」
「娘!你不是說段宛白經過此次,定是會對我們感恩戴德的嗎?我怎麼瞧了,她一點兒都沒那個意思?」
姜映南身邊的田媽媽立刻將屋裡的人都清了出去。
「你去了那丫頭那裡?」
段宛蓉從她懷裡抬頭,「她也太不識好歹了,要不是娘,她還不知道要在祠堂里暈倒多久呢,她倒好,只說了等身子好了再來您面前磕頭,真是忘恩負義!」
「好了,那你還指望她如何?」
姜映南摸著段宛蓉的髮鬢,憐愛地說道,「你跟她有什麼好生氣的,她被罰了那麼一場,心裡肯定是極怨的,會如此消沉也正常。」
「她哪裡消沉了?」
段宛蓉皺著眉,「我去她那裡的時候,大姐姐也在,我瞧著她和大姐姐之間似乎沒那麼針鋒相對了,大姐姐管她叫『白白』她都沒生氣,嘖,還『白白』呢,噁心死了。」
「你是說,宛華也在那兒?她們……沒吵起來?」
「沒有,我們進去的時候,她們似乎正說著話,對了,宛白似是哭過。」
姜映南眼神微閃,沉吟了一會兒。
段宛白年歲雖小,可脾氣卻養得十分不好,她對段宛華應是極不耐煩的才是。
不過小孩子的情緒多變,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姜映南笑起來,「行了,這算什麼事?今日你爹爹會早些回府,上回讓你臨摹的字都寫好了?」
「……」段宛蓉的氣焰全消,聲音變得結結巴巴,「差、差不多了。」
姜映南一見她這樣,眉毛立刻皺起來,「都過了這麼久,你還只是差不多?段宛清早兩日便將寫好的字拿去給你爹看了,得了好一頓誇獎。」
段宛蓉聽到段宛清的名字,也顧不得自己沒完成,扯著嗓子又嚷嚷起來,「娘!爹也太偏心了!您可知道,爹爹將得了的上好雪參問也不問就送去了凌霜閣?不過是個下人,爹做什麼這麼給她臉面!」
姜映南想說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得嘆了一口氣,讓田媽媽開口。
「三姑娘,不過是一株雪參,夫人又怎麼會放在心上?這些年,老爺前前後後也送了不少東西去那邊,夫人若都去過問,老爺該怎麼想?」
「這有什麼的?我娘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怎麼不能過問了?」
田媽媽立刻笑起來,「姑娘說的是,夫人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掌管著段家上下的庶務,只要夫人想,別說是雪參了,夫人想要拿捏,還不是易如反掌?」
「那為什麼……?」
「姑娘只需想想,那邊就是再優待,又如何能越得過夫人去?不過是些小玩意,夫人又何必為了這點東西跟老爺傷了和氣?」
段宛蓉雖然明白,可她就是氣不過,也不過就是個妾室!
只是田媽媽說得也是,爹爹最不喜的就是家裡有爭執……
看著段宛蓉仍舊憤憤不平的面色,姜映南心中嘆氣,口氣卻是硬起來,「知道你爹爹會偏心,你還不趕緊去把那些字給寫了?免得讓段宛清一人在你爹爹面前得臉。」
段宛蓉心中再不願,也只得磨磨蹭蹭地回去她的屋子。
段宛蓉走後,姜映南直挺的脊樑忽然松下來,往後靠在織錦團花的軟枕上。
「老爺偏心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我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她露出一抹苦笑,「說什麼不想因此傷了和氣,可這和氣,怕是早就已經……」
「夫人……」
田媽媽上前一步勸道,「夫人萬不能如此頹喪,曲姨娘說到底只是個以色侍人的姨娘,您才是正主兒,您且先緊著眼前,先將老爺的注意力抓回來才好。」
「你是說,段宛白?」
田媽媽微微點頭,「老爺對四姑娘心中虧欠,一再想要彌補,若是能讓四姑娘跟您一塊兒,那可比什麼雪參來得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