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徐家街是一條老街,位置並不偏僻,還算靠近市中心商業區,與曲溪市最有名的曲溪大學只隔了一條街,但是這裡卻鮮少有人經過,因為這裡是最臟最差最亂的棚戶區,在滿是高樓大廈的曲溪市黃金地段,這樣的一條老街真的很讓人詫異。
其實市政府數次把徐家街列入城市規劃的重要部分,但是每次都不了了之,對外說保持老街面貌,但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這是假的,事實上關於徐家街的改造,不是動土之前出現什麼事故,就是動土的時候出現傷亡,久而久之,這裡真的成了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有傳說說,當年徐家街,是一個亂葬崗,當年在這裡建造那些廉租房的時候,就挖出了累累白骨,當時就有一個老爺子說,這裡是不祥之地,是不能建造居民區的,可惜那個時候,沒有人聽這位老人的話,廉租樓還是建了起來,但是歡天喜地搬進去的人們,卻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經常丟東西不說,自己明明剛剛放在這裡的東西,一轉身,就換到了別的地方,晚上睡覺的時候明明是在自己家的床上,第二天一早起來不是在廚房就是在陽台,這就有點驚悚了……當然,這也可以解釋成夢遊,可是當門窗反鎖的緊緊的時候,早晨起來的時候卻在隔壁的鄰居家,這就說明,真的出問題了。
住在這裡的居民,想辦法搬的搬,走的走,只有幾戶實在沒有法子的才住在這裡。
這天是九月二十號的晚上,下午的時候天氣還不錯,可是到了晚上四五點鐘,瓢潑大雨從天而降,烏雲滿天電閃雷鳴,才四點多,就黑的好像半夜一樣。
徐家街六號樓三單元一戶人家裡,一個灰色的影子,蜷縮在床上,他的身體在床上痙攣著,像是遭受著極大的痛苦。
他的胃火燒一樣的疼痛著,他卻沒有任何辦法緩解,不能去醫院,那裡簡直就是搶錢一樣,家裡沒有葯,事實上他從來不買多餘的東西放在家裡,他想去燒點熱水溫暖自己的胃,但是卻想起來煤氣罐的煤氣已經用光了。
他的胃從昨晚疼到現在,果然是,太拚命了么?這樣下去,估計學業沒法完成了吧。
想那麼多也沒用,他現在能做的,只是在床上繼續痙攣抽搐,昏暗的燈光照出他的影子,映在牆上好像一隻要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如果可以,他想昏過去,但是他似乎連昏厥逃避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一會兒他還有事。他掙扎著起床,卻在腳放在地上的一瞬間,腿軟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胃部的疼痛讓他想死了算了。如果死了,如果死了……他真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不過現在還活著,就得熬下去。他咬著牙站起來,手指用力的抓著床單,幾乎把床單抓破。手指手背青筋猙獰著暴露出來,走出了房門,大雨直接淋在身上,家裡沒有一把雨傘是好的,打傘不如不打。
再看看時間,已經要來不及了,他按著自己的胃,盡量加快速度朝目的地走過去。
一輛銀灰色的別克車,在狂風暴雨中飛馳著,開車的人本來不想進徐家街,但是聽到後面座位上人的呻吟聲,他皺著眉頭拐了進去,這裡是近路。
天空中電閃雷鳴,暴雨在他的車窗上沖刷著,即使開著大燈也不怎麼看得清前面的路,雨刷在風雨中狂舞著,但是根本無濟於事。
車一開進徐家街,他就覺得自己好像連人帶車,被一個巨大的怪獸給吞沒了,無邊的黑暗籠罩下來,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在一個怪獸的食道里向前前進,要一直到達這個怪獸的胃,最終被這個怪獸吞噬掉。
他被自己的想象嚇的閉了一下眼睛,但是馬上他意識到自己在開車,這樣危險,所以立刻睜開了眼睛,又一個驚雷炸響,他覺得自己的車也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同時也顛簸了一下。
後座的人怕是疼得受不了了,又呻吟了一聲,他擦著冷汗柔聲安慰後面的人,「再忍忍,馬上到醫院了。」
徐家街的路況是非常糟糕的,經常有突出的大塊石頭,他心疼了一下自己的新車,想下車看一下,但是已經踩到剎車上的腳忽然頓住了,萬一不是石頭……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身冷汗,該不該下車去看看?他順著漆黑的外面看出去,卻什麼都看不到,他咬咬牙,那麼大的力度,如果不是石頭就沒有看的必要,而外面的雨水,會把一切都沖刷掉,他咬咬牙,然後加大了油門。
別克車后,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躺在那裡,任雨水沖刷著血跡。
這個人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天空中巨大的閃電劃過天際,照在這個人已經沒有一絲生氣的眼睛裡面,好像再替這個人訴說著不甘心,不甘心到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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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著瓢潑大雨穿過操場,途經經緯樓,實驗樓,綜合樓,圖書館,最後到達多功能大樓,絕對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更何況何江宇現在渾身上下只有一個大褲頭,一個只能包住他屁股那麼大的,四角內褲,還是蠻緊身的那種的。
他現在萬分慶幸自己沒有裸睡的習慣,雖然這個大褲頭也不大,但是足以遮蓋他那不多的羞恥心了。
所以他現在,淋著雨,昂首闊步的向前走去,操場上基本沒有人,更何況今天的能見度實在不高,偶爾有兩三個打傘的人也是走到他附近才看到他,然後十分明顯的避開看起來和精神病沒什麼兩樣的何江宇,匆匆朝前走去。
無情的雨水抽在何江宇的身上,好像一條一條的鞭子一樣,何江宇努力的回憶過去的革命先輩,是怎樣頂風冒雨,衝破艱難險阻,為了心中的理想而艱苦奮鬥,自強不息,在黑暗中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想到這些豪情壯志出現在他心中,於是何江宇用手抹一把臉,把糊住眼睛的雨水甩掉,在風雨中嚎叫,「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電閃雷鳴,喀嚓一聲,老天用實際行動告訴何江宇同學,你很雷你很雷,你雷雷雷雷雷。
何江宇這樣出現在操場上,是有他的原因的,首先,今天是曲溪大學一年一度的迎新晚會,這個迎新晚會火爆到了萬人空巷的地步,要知道,多少姦情都生成在這種舞會上啊,憋了將近二十年的男男女女們,都鉚足了勁頭,準備在這晚會上給自己未來四年找點樂子,因為終於,不算早戀了。
其次,雖然何江宇已經大二了,但是他可以去調戲大一的學妹么,所以他準備養足精神,晚上精神抖擻的出現在舞會上,雖然他沒有要背叛崔艷的打算,但是能讓人星星眼的看他,他還是不介意的,所以下午的時候,他穿著一條大褲頭,開始為了養足精神而睡覺。
再然後,等他起床的時候,他同宿舍的人已經先他一步去了舞會,他迷迷糊糊走出寢室,打算去洗漱間洗把臉,之後也去舞會,變故,就出現在這一瞬間,在他走出寢室的那一秒,一陣小風忽悠悠的吹進寢室,然後很湊巧的吹到了門上,然後咣當一聲,門,鎖住了!
何江宇同學拿著牙具毛巾,穿著只能包住屁股,前面還有些微微隆起的大褲頭,僵直在寢室門口。
你讓他拿鑰匙開門?你覺得他能把鑰匙放在哪裡?那種不可以隨便給女生參觀的地方么?
其實樓下的收發室應該是有備用鑰匙的,但是何江宇倒霉就倒霉在,這孩子上周從家裡回來,把自己的鑰匙落在了家裡,他回來之後就已經到這裡拿了鑰匙,而且因為一時的偷懶,他,沒還鑰匙,所以現在唯一的一把備用鑰匙,就鎖在他的寢室里。
何江宇看了看面前鎖的嚴嚴實實的門,走廊的小風忽悠悠的吹著,好像一隻只無形的手在抓撓著他,他哆嗦了一下。
樓道里昏暗的厲害,十瓦的昏黃的白熾燈根本照不亮走廊,平時沒什麼,問題現在外面因為下雨黑的嚴重,偶爾一聲驚雷,燈泡似乎都要抖一抖,外加掉皮掉的好像患了皮膚病的人的牆壁。
這種氣氛之下,更加凸顯出了何江宇的幽怨心裡。
不過何江宇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悲觀,所以他退後一步,氣沉丹田,「這座樓里還有沒有人啊啊啊啊~~~」
嗡嗡嗡的迴音震得他耳朵疼,但是很可惜,除了樓下看寢室的大爺一句罵了一句「喊什麼喊」之外,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好么,所有人都去舞會了,現在這棟寢室樓裡面,居然只有他和大爺。
何江宇把牙具寄存在大爺那裡,琢磨了下要不要再用毛巾擋擋自己的關鍵部位,最後發現,那條毛巾如果擋上,會更像一個裸奔的精神病,於是他穿著他的大褲頭,毅然決然的,衝進了雨中,他打算去多功能廳,找到自己的室友拿鑰匙
一路上雖然沒有多少人,但是小貓三兩隻還有的,他含著兩泡眼淚為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人配音。
「嘿,看內神經病。」
「嘿,行為藝術?」
「三院放風的新地方難道是咱學校?」
這個可憐的孩子,一路上跌跌撞撞,受盡了**與心靈的折磨之後,終於到達了多功能廳。
多功能廳現在類似於著名小說《月子》的簽售會現場,紅旗招展彩旗飛揚人山人海聲音鼎沸,雖然距離舞會開場還有一個小時,但是大家都早早來到現場,方便佔據有力地形,外加音響現在還沒有調到最佳狀態,嗡嗡吱吱聲從棚頂的音響中發出,這亂勁的。
就算是亂成這個樣子,在何江宇出現之後,現在也詭異的安靜了一下。
現場燈光昏暗——晚會么,不可能打大燈,昏暗的燈光更招這些學生喜歡。
而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光著膀子穿著遮住屁股的大褲頭的右邊臉上還糊著一塊黑泥的人,出現在舞會現場,雖然咱這不是什麼高級的舞會,沒有香衣雲鬢,沒有觥籌交錯,也沒有狗血的各種故事,但是這麼一個類似神經病出現在誰身邊,誰不得小心一點啊。
於是,在何江宇推開多功能大廳的門,走進來出現的時刻,大廳裡面門口的那一圈,詭異的安靜了一下,只有棚頂的的音響發出一聲尖銳的「吱~~~」一聲,對何江宇的到來,表示歡迎?
何江宇沒有怯場,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他還有什麼好怯的?
他假裝自己穿著翩翩的晚禮服,邁著瀟洒的步伐,向裡面,走進去。
說句廢話,多功能大廳,首先就是功能,真的很多,其次就是,真的很大,不然也沒法容納這麼多學生同時開舞會,所以如果想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室友,即使何江宇現在奇裝異服很吸引人的注意力,也是像大海撈針一樣,是不可能的,但是萬幸,他知道自己的室友之一,是舞會的工作人員,具體負責的就是調音響。
所以何江宇朝著最裡面走過去,音響台就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
他所過之處,不論多麼的人聲鼎沸,都會片刻就鴉雀無聲,而且大家都很尊老愛幼?都會給他讓出一條通道。
當然尊老愛幼這個詞這是何江宇美好的想法,事實的情況就是大家都知道精神病殺人是不承擔法律責任的。
於是,何江宇同學,很順利的就擠過了人山人海,到達了音響台。
那裡,一個人正蹲在那裡插線,他稍微動一下線路,棚頂的音響就會發出尖銳的吱吱聲。
何江宇很感激自己的這位室友,如果不是他一直讓音響發出這種聲音,自己一路走來肯定是安靜到詭異,雖然他心裡素質很好,但是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扛得住。
於是他走過去,爬上高高的音響台,對著自己室友的屁股,踢了一腳,讓你們走的時候不叫我,害老子狼狽成這個樣子。
踢完之後,被踢的人,沒有什麼反應。
何江宇一瞬間有些後悔,被他踢這個人,其實不是愛開玩笑的人。
他踢的人叫方輝,怎麼說呢,方輝是個孤兒,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那種,具體什麼原因何江宇不知道,但是窮是肯定的,可能也是因為這個,方輝有點自卑,每天穿梭在學校以及打工的地點的他,和寢室人沒有過多的交流。
雖然何江宇一向大大咧咧的,並沒有覺得方輝有什麼不好有什麼值得同情的地方——他甚至覺得方輝挺值得他尊重的,就比如調音響這個勤工儉學的工作吧,反正他是做不來的,可人家方輝就能。
所以他常常就忘了照顧方輝因為自卑而導致的小自尊心,所以剛剛他就一腳踢過去了。
踢完了他也想起來了,然後他有一點小不好意思,想湊過去說自己就是一時激動一時激動,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湊過去的瞬間,那個人也插好了手裡的線,然後一回頭。
何江宇一瞬間僵硬了,然後條件反射的,向旁邊跳開,他腦子裡閃現出三個字:要命了!
要命了,這昏暗的燈光真是要命了,他踢的這一腳也要命了,比踢到方輝還要命,他踢到的這個人是,時軒止啊啊啊啊啊!
時軒止,在曲溪大學里,是神話一樣的存在,
首先得說他那張臉,這張臉,漂亮的讓人覺得不真實,當年曲溪大學選校花的那幾天,眾位佳麗的照片被放在學校BBS首頁置頂,然後,很快的,一張時軒止的照片被貼了上去,於是擁有選票的學子們都開始糾結糾結再糾結,校花應該是女的吧女的吧女的吧,可是,好想把票投給更漂亮的時軒止啊。
更讓人嫉妒的就是,時軒止雖然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但是絕對不是那種娘娘腔,也不是時下流行的那種偽娘,事實上,你絕對沒法從這個人漂亮的臉蛋上發現一絲的女氣,反而常常能感受到一股英氣,這就叫人想惡意中傷說他是二椅子都不能,更何況,這個人常常冷漠到,可以讓人想方設法忘了他的存在。
當然這些,都不是他讓人覺得最離奇的地方,最離奇的就是,傳說中這個人,是一個能通陰陽兩界,專管捉鬼抓妖的,那叫,跳大神的吧?
何江宇跳開的那一瞬間,他的腦袋裡面回想起了很多關於時軒止的傳說。
傳說一:那時候時軒止剛剛進入大學,他是孤身一人來到曲溪大學的,因為那張漂亮的臉蛋和英氣勃發的氣質,無數學姐搶著想送他去寢室,順便幫他鋪床疊被,最後要來電話號碼,終於,一位學姐成功了,她成功的帶著時軒止來到寢室,成功的幫時軒止鋪上了被子,成功的把時軒止的皮箱打開打算幫他收拾行李。
但是在打開時軒止皮箱的瞬間,學姐僵硬了,裡面沒有她想象中的行李物品,而是一道道的符,應該燒給死人的黃紙上用硃砂張牙舞爪的畫著各種各樣的不知道是文字還是畫的東西。
學姐小心翼翼的指著滿滿半箱子的符,聲音有點顫抖,「你是不是在車上,和誰拿錯皮箱了?」
時軒止看了一眼之後平靜的回答,「沒有。」
學姐落荒而逃,時軒止看著學姐的背影,依舊面無表情。
傳說二,時軒止的房間,是沒有四害的!
曲溪大學是一所擁有六十年歷史的大學,雖然各類嶄新的大樓每年都會平地而起,但是分給學生的宿舍樓都保持著艱苦樸素的風格,連個高級點的室內帶衛生間的寢室都沒有——不然何江宇也不會穿著大褲頭去踢時軒止了。
這樣的老樓,陰暗潮濕,蒼蠅蚊子算正常的,蟑螂也算好的,連老鼠,都是常常光顧的。
但是,絕對沒有一隻昆蟲,進入過時軒止的寢室——這有時軒止的室友為證。
傳說中動物是最知道躲避危險的,比人為預測要準的多,何江宇的一句名言就是:如果要相信氣象局地震局,還不如去找個蛤蟆或者王八觀察。
所以由此可見,時軒止的危險程度有多麼的大,時軒止的室友們常常糾結於,是換寢室去接受四害的荼毒,還是在寢室,忍受時軒止的詭異呢?
傳說三傳說四傳說五傳說六……一連串的傳說出現在何江宇的大腦里,轉的他覺得2012馬上就要因為自己踢了時軒止一腳而到來了。
所以他向旁邊跳開來躲避時軒止,完全是一種為了自保而產生的條件反射啊。
可是他的身邊,是一個放置雜物的柜子,他這麼一跳,整個身體都撞了上去,然後那個柜子晃悠晃悠的抖了幾下,雖然沒有倒下狠狠的砸向何江宇,但是柜子上面放置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股腦的都砸在了何江宇的,腦袋上,其中還包括一個不大不小的,花盆。
被花盆開了瓢的何江宇抹著流到眼睛里的血跡朝旁邊的工作人員嚎叫,「誰把花盆放在這裡的這裡的?」
工作人員紛紛沉默。
接話的是時軒止:「你慶幸吧,這花盆裡之前栽的是仙人球。」
何江宇,因為時軒止的聲音以及語句中包含的安慰?消音了。
他捂著額頭,好吧至少現在沒有仙人球在他額頭弄出很多洞,可是他現在需要鑰匙需要衣服需要去醫院!
時軒止站了起來,看了看「奇裝異服」,血流滿面的何江宇,「誰送他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