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大爺的場合(10)
這裡是防盜章哦,今天八點半替換,秦時明月張良bg同人,解悶隨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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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打馬車從咸陽來。
一路兵荒馬亂。
人人道六國亡了,家破也人亡了。
我見到那車夫最後一面的時候他匆匆忙忙回去見他兒子,因為順路我就順便也打算歇那兒,一進門看見他那個明明四十多歲看上去已經風霜滿面的老婆子,那老婆子上來就撕心裂肺啊,哭著道兒子沒了。
一路來聽那車夫說是個十□□歲的小夥子,獨苗,從小孝順,說得跟雞窩裡飛出來的金鳳凰一樣。
打仗,天天打仗。
然後就沒了。
那老婆子瘋瘋癲癲的,逢人便哭便鬧。
我在那小破屋歇息了一晚上,早上起床見門口吊了個什麼東西。
一抬頭見著一張死屍的臉。
老婆子半夜想不開隨他兒子去了。
於是我現在還記得那車夫佝僂著身子,掩著面坐在地上,大概哭得喘不過氣了,偏偏一聲沒說出來。
我把盤纏留下來給車夫做了棺木錢,那車夫送了我那輛馬車,雖然那馬車是官家的,但是顯然他已是行屍走肉,無心向生。
那臉灰敗得籠著一股腦的死氣。
他已經死了。
我牽著馬車頭也不回地想,他已經死了。
哀大莫過於心死。
於是我自己駕著馬車去桑海。
我已經離開桑海八年,我太懷念桑海的一切了。
結果快要到時還真是近鄉情怯。
我走的時候還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彼時滿腦子國讎家恨,萬般血債,於是後來呢?
我又背了別人的國讎家恨,萬般血債地回來。
要仰面笑,果真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城裡很是熱鬧,秦兵一片片地佇在那兒,望不到盡頭的長隊,顯然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來了。
我站在百姓堆里看,身邊有個小孩沒頭沒腦地撞了我。
那小孩生得蠢,眼睛里全是不著調的東西。
我聽見他身後有個俊秀的小少年喊著。
「子明!小心!」
那小孩拍拍肩膀拍拍袖,不在意地喊了一聲「我沒事」過去。
那俊秀的小少年也看見了我,有些歉意地朝我笑笑。
差不多的年紀,一個還是小孩,一個已經是少年了。
我笑了笑,做不礙事狀。
那小孩就笑了,「姐姐你性格真好,不像我有個……有個姐姐,雖然長得也特別漂亮!但是心腸特別陰狠!」
那俊秀少年無奈地戳了戳他的頭:「小心我告訴雪女你說他壞話。」
這時候路過的馬車突然停了。
眾人具是一怔。
車簾被一隻蒼白的手拉開。
那兩個少年像是見了鬼似得往我後面鑽進了人群。
一個白得病態的少年露出頭來,笑得卻放肆,連著他臉上的刺青,顯得詭異起來。
他看也不看我身後那兩個孩子,只看著我笑道:「長生君啊,緊趕慢趕,到底還是我們一塊到的。」
他總是笑得很肆意,我從來討厭他這般。
見我不說話,他也不說了,放下了帘子,走得也瀟洒。
身邊的百姓也見鬼似得看著我。
我明白的,能讓那種亂鬼怪力神的玩意掀開帘子喊一聲長生君。
他們定然覺得我是那種看他們一眼都能讓他們陷入詛咒里的妖怪了。
噢,還有憤恨。
一個秦國的人。
能不恨么。
隨他們去。
想是我都背負了那麼多血債,還害怕你們這些眼神么。
於是我也走得瀟洒。
只有最後離開人群的時候頭上一疼,又是一聲脆響。
我回頭見一婦人慌慌張張地拉著一個小孩,搶過他手裡的雞蛋,似是害怕恐懼地躲在人群里。
可我知道她也痛快,周圍的人也痛快。
那先前撞了我的小孩和俊秀少年也立在不遠處,複雜而仇視地看著我。
我轉過身不想理會他們,惡臭從頭頂散開,蛋清和蛋黃髮黑,我隨手捋了一把,再抖抖手,準備尋條河弄弄乾凈。
然後是接二連三的雞蛋菜葉都從身後襲來。
人總是這樣,得寸進尺。
我一轉身還正好一個雞蛋打在我臉上,所幸這個不是臭的。
見我轉過身來他們靜了半晌,然後突然人群里不知道誰爆發出一句秦國的走狗。
大家激動了,鋪天蓋地地要讓我立刻死在他們面前才好。
我隱約還看見了刀光。
那個俊秀少年突然從人群中跑出來拉過我的手往山路跑去。
那不著調的小孩在後面慌慌忙忙地喊著「子羽!」
那俊秀少年帶我跑了一路,那路我太熟悉了,八年前我曾經無數次打這條路上下。
那少年自然不可能是對我這樣一個老女人一見鍾情才跑來救我。
他目光也是憤恨的,又有些不解。
「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躲開?」
我不答,也問他。
「你為什麼救我?」
少年恨恨地看了我一眼,道:「我只是怕你大開殺戒。」
這少年挺有意思。
後面那小孩終於氣喘吁吁地跟上來了,一上來就和那少年置氣:「你瘋了嗎!救她做什麼!這個女人是陰陽家的!是把月兒帶走的那個壞女人那邊的!」
「我知道……」
那少年辯解,於是兩廂爭吵,好不熱鬧。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雞蛋決定轉身就走,忽然聽到一個溫潤的聲音從山路上下來。
「子明,不要再和子羽胡鬧了。」
那聲音清風明月似得,好聽溫柔地讓我心底發顫。
兩個少年停息下來,規規矩矩地執弟子禮。
「三師公好。」
那三師公受之坦然,一眼望見了我,朝我走過來:「這位姑娘……」
然後他便停住了,怔怔看著我。
原來他也回桑海了。
我記得最後見他是五年前,我披著大紅嫁衣,他抱得我骨頭疼。
2.
第2章2
2
想來也是了,他怎麼會不在桑海呢,我心裡存著這份要回小聖賢庄的心,難道不摻雜著想見見他的心思么。
當然如果可以不帶著破雞蛋和菜葉,我會更樂意一點。
他先是怔愣了一會兒,又很快平復下來,溫潤如玉也滴水不漏,甚至多了幾分探究似的。
五年,會變多少呢。
彷彿年少輕狂的愛恨舊事,已經淹沒在看似溫和的容貌之下。
彷彿那個抱得我骨頭都疼的少年,也淹死在這溫和的皮囊下再找不到了。
我倒是還先開口了,這幾年臉皮總是越來越厚了:「原來是張三先生,好久不見。」
他嘴角一勾,風輕雲淡地行見禮:「我道是誰,原來是陰陽家的長生君,還請原諒良方才未曾認出……畢竟長生君這雅興,似乎太過別緻了一些,實在不符……長生君的身份地位。」
我感受一下頭頂的雞蛋菜葉,乾笑了兩聲:「失禮,失禮。」
我嘴上說著失禮,心裡不著邊地打量眼前這個人,想五年過去了,大概是很多執念都放了下來,曾經的少年已經是獨當一面的齊魯三傑之一了,人人見到了,是要恭敬地喊一聲張三先生的。
如今見到我,他不氣不惱,不愛不恨,像是把過去都扔下了。
也對,長生君和張三先生,並沒有什麼過往之說。
可是我們卻陷入沉默了。
生疏而尷尬地寒暄后,我們都無話可說,各自一言不發地看著對方。
連那個兩個小鬼都意識到這對視的時間過長,氣氛已經不對了。
小孩偷偷地扯了扯俊秀少年的衣服;「我說,他們是不是在比試什麼內力啊,就是那種……哎呀就是那種……」
「你笨吶,」少年一臉無奈,「這分明是故人來……」
「什麼來?什麼啊……」
我又想,說放下只是聽起來瀟洒,我們好似也不過是讓自己看起來瀟洒一些,可五年前是是非非一時半會又怎麼理得清楚。
對方一身儒裝,溫潤雅緻,比起五年前風姿只添不減,他成熟了些許,卻又不失銳利意氣,舉手投足已經有了大家氣度。
是為名滿天下儒家小聖賢庄三當家。
我穿著遠行的褐色粗衣便罷了,頭上頂著這亂七八糟的腌臢玩意兒,還長生君呢,跟菜場大媽都沒得比,況且實在熏得我難受,於是我敗下陣來,轉身就跑。
哎,孽障孽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得完罷。
「長生君留步,」剛走兩步,又聽見後面那人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長生君遠道而來,小聖賢庄不加邀請是有背儒家之禮學的。」
那人的聲音倒沒怎麼變,還是溫溫潤潤的,極好聽,也總是容易極動心。
也極疏離。
我腳下一頓,轉過身來看他。
他也看我,一如既往的溫潤,也一如既往的不動聲色。
他真好看。
我腦海里什麼都想不到,那些虛華的辭藻都褪去,只剩如此匱乏的一句話,或許是因為那竹林幽深,他長身如玉,日頭又正好,而我實在是沒有力氣去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