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擔憂
一張單人床睡兩個大男人,袁一感覺又擠又熱。
他整個人都躺在床沿邊上,只要稍微一動就會滾到床下去。他想往裡面挪一挪,身後卻黏著一具壯實的身體,就像一堵牆似的,將他圈入這小小的一隅之地。
袁一有些懊惱。
早知如此,先前開房時就不該多嘴多舌要什麼兩張床的標間,簡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況且他還很熱。
房裡開著暖氣,身上頂著棉被,他穿著毛衣毛褲被鍾滿摟在懷裡,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丟進了火爐子一般,熱得都快吐舌頭了。
他很想把衣服全脫掉,可是身後的人只穿了一條三角褲,如果他也脫了,後面的劇情還需要想象嗎?絕對又是互擼互助,擼擼更健康!
想到這裡,袁一崩潰地發現自己的小兄弟竟然有了一絲抬頭的跡象。
他在心裡嗚嗚哀嚎,大概是受鍾滿的荼毒太深,每當他倆獨處的時候,特別像現在這種情況,他的思想便如同脫韁的野馬總會不自覺地朝黃暴大道一路狂奔而去,而他的大腦也會不受控制地蹦出各種各樣沒羞沒臊的畫面……
袁一想哭,他發覺自己變了,變得好不要臉。
自從鍾滿爬上他的床之後,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擼一擼。
如今的他還是那個只喜歡漂亮女孩的小清新嗎?
身上越來越燥熱,袁一扯了扯衣領,頸窩全是汗水,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鍾滿在身後問道:「你不熱啊?我打赤膊都熱。」
一聽他說話,袁一心裡就有怨氣,「熱也是你害的。」
鍾滿低聲的笑,「我害你什麼了?」
聽出他話里的揶揄味道,袁一懶得搭腔,用腳蹬了他一下,「讓開,我要脫衣服。」
鍾滿樂呵呵的,「我幫你脫。」
「……」袁一來不及反對,三兩下被扒了個精光。
鍾滿把他翻了個身,讓他面對自己,然後打開床頭燈,沖他笑道:「是不是涼爽多了?」
「你……」好歹給我留一條短褲啊!
瞧著他那副氣呼呼的模樣,鍾滿湊上前,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蛋,「我什麼?」
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耳畔,引得袁一渾身輕顫,耳垂瞬間染上了艷麗的紅霞,再蔓延至臉頰。他突然感到很害羞,卻和前幾次兩人互擼時的羞恥感不一樣,他是因為眼前的人而害羞。對方帥氣的容貌、含笑的眼睛,以及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柔,讓他又一次體會到了臉紅心跳的感覺。
袁一伸手「嗒」地一聲關掉燈,整張臉在黑暗中紅得發燙。
唉,隨它紅去吧,反正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
袁一正這麼想著,一隻乾燥的手掌突然貼上了他的臉,掌心的溫度似乎比他的臉頰更加炙熱。沒來由的,心裡一陣緊張,隨後嘴上傳來了濕熱、柔軟的觸感……
袁一瞪大眼睛,當他意識到自己被吻了的時候,鍾滿的唇已經離開了他的唇瓣。
這個猶如蜻蜓點水般的親吻,竟讓他喘不過氣來,好像鍾滿帶走的不僅僅是他唇上的熱度,還有他的呼吸和心跳。
在此之前,鍾滿也親過他,不過親的全是臉頰和額頭,而且是在他們情動難收的時候下意識產生的動作,他認為當時的他們腦子裡是混沌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而剛剛的那個吻很明顯是在清醒的狀態下進行的,那麼……
空氣中的氧氣似乎變得稀薄了許多,袁一愈發覺得難以呼吸。
難道真的被喜歡上了嗎?
被一個男人喜歡上了?
也許是白天開車開得太累,鍾滿只是吻了他一下便沒了動靜。
夜色暗沉,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不多時,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袁一等了一會兒,感覺身邊的人徹底睡沉了,他才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然後穿好衣服,躺在另一張床上,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可他怎麼也睡不著了。
他想到了同性戀,因為平時接觸的太少,他不能確定他和鍾滿的行為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同性戀的一種。他想上網查一查,掏出手機才記起自己連字都不會打。
此時正是凌晨十二點,他在腦海里搜索著能夠幫他解答疑惑的人,姜黎的名字冷不丁地跳了出來,他猶豫了一下,起身準備去浴室給姜黎打電話,走到門口又覺得不太.安全,他怕吵醒了鍾滿,索性打開房間大門,抬腳跨了出去。
袁一不敢把門扣嚴,留下一條縫隙,免得等會進不了房間。
他就像個賊一樣,貓著腰朝安全通道口走去,走兩步了回頭看一看,生怕鍾滿會衝出來似的,心裡虛得不行。
直到躲進了樓梯間,撥通了姜黎的號碼,他的心才稍微平靜了一點兒。
電話很快被接起,姜黎在另一端疑惑地問:「一仔,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覺?」
「小姜——」袁一可憐巴巴地喊了他一聲,「我很苦惱。」
聽筒里傳來抑制不住的撲哧一笑,「你的苦惱是過年吃得太好又長胖了嗎?」
「……」袁一鬱悶得要命,根本沒心情開玩笑,「能不能好好說話?不能我就掛了。」
「好好好,那你說,你的苦惱是什麼?」
袁一苦著一張臉,「我好像快要變成同性戀了……」
「什麼?!」
「就是男人喜歡男人啊……」袁一被姜黎突然拔高的音量嚇了一跳,「你沒見過嗎?」
……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應,袁一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小姜?」隨即又說,「你、該不會恐同吧?你要和我友盡嗎?」
「瞎說什麼。」姜黎總算有了反應,不過再開口說話時,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你了解什麼是同性戀嗎?你不是一直喜歡小女生嗎?怎麼突然會喜歡同性?那個害你變成同性戀的人是誰?!」
「我就是不了解才想問問你啊。我也說不清楚我對他是一種什麼感覺,我甚至不能確定他究竟有沒有喜歡上我,但我們之間不像原來那樣單純了。我們會做許多情侶才會做的事情,可我們卻沒有這一層關係,我很不安……」
雖然袁一沒把鍾滿的名字說出來,可姜黎不是笨蛋,這段時間和袁一走得最近的除了鍾滿別無他人,況且鍾滿是個徹徹底底的同性戀!
姜黎才真的不安,他和袁一認識這麼久,始終捨不得把對方掰彎,哪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輕而易舉就博得了袁一的信任,做了他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上次在洗浴中心,他就察覺出不對勁了,果不其然,這才沒過多久,袁一居然說他快要變彎了……
一時之間,姜黎的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味雜陳,很不是個滋味。
他沉默片刻,才說道:「你在哪兒?家裡嗎?明天我來找你。」
袁一:「我在鴻都,明天下午才會回來。」
姜黎:「你去鴻都幹什麼?」
袁一:「過來聽演唱會。」
姜黎:「和你老闆?」
袁一:「是啊。」
姜黎:「……你們現在在酒店嗎?」
袁一:「是啊。」
姜黎有點接不上氣兒,半響,咬牙吐出幾個字:「你這個蠢貨!」
「……」袁一覺得給姜黎打電話並沒有起到排憂解難的效果,他隨便說了幾句便掛斷了通話。
其實他想的比較長遠,他所擔心的也不是簡單的情情愛愛之類的問題,他怕他和鍾滿因為彼此而變成同性戀之後,會傷了父母的心,辜負父母的期待。
原來他們閑聊的時候,鍾滿曾說過,他的父親一直在給他安排相親,這證明了鍾滿的父母希望他走上一條正常的人生道路,如同大多數人那樣,到了年齡便結婚生子。而這也是袁一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年輕時努力奮鬥,到了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再找個合適的女生組建一個專屬於他們的幸福家庭。可是現在他的計劃好像被打亂了,他發覺他有點放不下鍾滿,一想到自己以後如果交個女朋友或者結婚生子,對於鍾滿來說似乎很殘忍,他做不出這麼絕情的事情。
袁一腦容量有限,他想了半天不僅沒想出一個恰當的解決辦法,反而把自己的腦袋給想暈了,迷迷糊糊地走到房間門口,他悲催地發現大門居然關上了。
他欲抬手敲門,手還沒碰到門板又縮了回來。
三更半夜的,他該怎麼向解釋他跑出來的原因?
袁一正猶豫著,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循聲望過去,不禁呆住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倏地闖入他的眼帘。
來者面色焦急,腳下帶風,邊走邊東張西望,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就在兩道視線對上的一剎那,袁一分明看見對方猛地頓住腳步,輕吁了一口氣。
他在擔心我……
忽地,一股感動的暖流湧上心頭。
袁一直勾勾地看著那個人,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突然覺得自己所擔心的、所糾結的,在這一刻里全都沒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