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第一百四十七章

148 第一百四十七章

燕王朝二百三十一年深秋,霞飛宮,錦楓殿。

「你說什麼?!」坐在鋪著錦繡織毯的玉雕龍鳳榻上的男子緊皺起了雙眉,「你對這消息有幾成把握?」

「奴才大話不敢說,起碼有七成。消息是從碧泱宮傳出來的,應該沒有假。主子,您可要想想辦法了!」馬總管躬身為眼前的絕色男子添了新茶,低順的眉眼間儘是焦急。

「想不到啊,真想不到!」男子緊緊地捏著手中的瓷盞,「本君沒想到那姓冷的竟然也會懷上兒子!他不是一向是只不會下蛋的『雞』么?」話音落時,茶盞應聲而碎,四處迸濺的茶水將男子的錦袍打濕了些許,尖利的碎瓷片也割破了他的臉頰,一絲血線出現在了如雪的肌膚上。

馬公公顧不得自己也被濺濕的衣裳,趕緊取了干帕為他吸衣上的茶漬,心疼道:「奴才這就為您換身乾淨衣裳去!您生氣也就罷了,怎的還弄傷了臉!這讓皇上看見了該如何是好……」

司秋貴侍伸出食指輕輕抹掉了臉上的血線,用兩指摩挲著指間的血滴,笑著道:「衣服不用換了,也不用請太醫過來了。既然那姓冷的都要生兒子了,本君還要這張臉有何用呢?既然連臉都沒有了,本君還何苦穿這些漂亮衣裳呢?」

「哎喲主子,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馬公公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就算冷皇侍生了兒子,那也比不過您姿容絕世。只要您想點法子牢牢抓住皇上的心,這後宮中最受寵的一定還是您!」

「你懂什麼?」司秋白他一眼,「總之絕不能讓姓冷的把兒子生下來。你可知為他看診的御醫是太醫院的哪位?」

馬公公低著頭想了半天,最終猶猶豫豫地說:「好像是……鄭太醫?這位大人跟奴才可不熟啊……」

司秋貴侍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果然是鄭杏之那個蠢材。他是那姓冷的養的走狗,本君策反多次都未能成功,還能指望你?罷了,本君先去看看臻兒緩緩氣,你就別跟了。」

離開錦楓殿,紅衣男子孤身一人走在通往承恩殿的路上,瘦削的背影看起來竟有幾分寂寥。西配殿的吳啟坤遙遙望見他從門前經過,專門起身搖著摺扇看他,又和身旁的小太監相視一笑,眼中有藏不住的諷意。

恰逢深秋時節,霞飛宮種的楓樹都披上了紅妝,巴掌大小的楓葉就像一團團火種,點亮了這座寂靜宮殿的每一個角落。純凈高遠的藍天下,好像只有這滿目的紅,如烈火般燃燒著歲月年輪與人世種種。一陣涼爽的秋風拂過,幾片楓葉晃晃悠悠地飄落到了男子的身上,似要與他那火紅的衣裳融為一體。

男子拾起肩上的一片落葉,看著上面清晰的紋路,忽然想起當年,似乎有人也曾送他一片這樣的紅楓葉,那葉子上還寫有一首那人親自作的詞。好些年過去了,他多麼希望能再聽到那人念那闋詞給他聽,可是他能聽到的只有每晚自己寂寞的簫聲,乘著夜風穿越過一座座深宮牆院,也翻越過城牆斷垣,乃至於歷經千山萬水,卻始終都吹不到那人的心裡。

承恩殿前只有一個宮人在打掃台階,看到許久未見的主子來了,誠惶誠恐地將他往殿里迎。

「臻兒近來如何?」司秋貴侍斜睨著在教養宮人膝上端坐的小肉球,語氣頗為冷淡

「回君上,大皇子殿下已經會說些簡單的詞語了,也長高了不少呢!」教養宮人喜滋滋地將小肉球往上舉了舉,似乎是想讓他站在自己膝上。

「父侍,抱抱!」小肉球朝男子張開了軟乎乎的手臂,腳也開始亂蹬。

「別過來,沒看見本君在抽煙嗎?」一支純金雕花煙桿攔在了小男孩的手臂前,「想不到你還認得本君是你的父侍……倒是機靈。」

「是啊,殿下聰明極了,學什麼都挺快,將來一定學問出眾,還會是位明君……」

「這話未免太過絕對。」司秋打斷了教養宮人的話,「不過本君就這一個兒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你可要好好培養他。」

「小的一定不會辜負君上的信任。」教養宮人笑著道。

小傢伙沒有得到父侍的擁抱本就泫然欲泣了,現在看到父侍一直在和教養宮人說話,根本就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心裡更加難過,哇哇大哭了起來。嘹亮的啼哭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令聞者無不心下惻然。

「不許哭!」司秋貴侍朝他吼道,「男子漢大丈夫,為這點小事就哭哭啼啼,還怎麼成大事?你想要我抱你也可以,等到你坐上龍椅那天再說吧!」

教養宮人本想為自己的小殿下求情,可看到司秋的臉色,怕得趕緊閉上了嘴巴。中原書吧

才一歲多的燕雲臻不明白「龍椅」的意思,眨巴著雙眼看著自己的父侍,不過哭聲倒是暫時止住了。他覺得父侍好凶好凶,身上也總是有股刺鼻的味道,可他就是好想父侍能抱上自己一次——他真想知道父侍的懷抱和教養宮人的有什麼不同。父侍的懷抱會不會和父皇的一樣,是硬硬的呢……

「你方才說他會說些詞語了,那你儘快讓他學會這三個詞:一是毀滅,二是欺騙,第三則是死亡。」司秋貴侍對教養宮人道。

「可是殿下還這麼小,學這些詞有什麼用呢?」

「不該你管的就別多管,你每天教他就是了。希望下次我來看他的時候,他能流利地說出這幾個詞,明白了么?」

「諾。」教養宮人愈發同情小殿下了,心道這宮中萬人矚目的皇子還沒自己過得舒坦。

同一時間,尚德宮,尚書局。

尚德宮是宮中六局之所在,六局即為尚書局,尚衣局,尚儀局,尚食局,尚寢局和尚宮局。凡是在大選中落選君侍而成為宮人的少年們,如果不是入各宮服侍主子們,便是要入六局做事。其中御膳房比較特殊,它既屬於尚食局,又是相對獨立的一個部門,不由宮人握其權柄。

「慕清迤,你看看你抄寫的四傳,錯字這麼多,我還怎麼和上頭交差?」

慕清迤揉揉酸疼的眼睛,對面前大發脾氣的青年道:「對不起楊宮人,我昨天一宿沒睡,幫你抄了這些已經是儘力了……」

「不行,你得替我重新寫一遍!我比你早入宮三年,自然是知道尚書局的規矩的,你不在明天之前把這些全部謄抄完,我可就要挨板子了!」

「可是……」慕清迤很想說你挨板子管我什麼事,但他知道如果這楊宮人挨了板子,他自己肯定也是沒好果子吃的,所以只能低著頭應承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忙活了一整晚的慕清迤看著眼前只寫了一半的書卷,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錘了錘已經僵硬的肩膀,捏了捏似要斷了的手腕,對著楊宮人向他走來的身影打了個寒顫。

楊宮人看著桌案上大片的空白,對著慕清迤陰測測地笑道:「看來你這次是非要我挨板子咯?」

「不是的!」慕清迤趕緊搖頭,「我是真的寫不完了。等上頭怪罪下來,我一定幫你求情!」

「你的求情會有用嗎?」楊宮人一把將他從桌前推開,「既然我要受罰了,那你也不能倖免!」說著,他將盛滿墨汁的硯台打翻在桌上,烏黑的濃墨立即將宣紙統統染黑,不管是空白還是有字的地方,都成了一團黑色。

「慕宮人,一會兒到了刑堂我就說是你故意將墨硯打翻,害我完不成上頭交代的任務。這樣一來,我說不定不會被處罰,而你……」

「你怎麼能這樣!」慕清迤紅著眼抓著他的手道:「我好意幫你抄書,到頭來卻反被你陷害!你以為大家都是瞎子嗎,沒看見是你故意這麼做的?」

「可笑,有誰看見了?」楊宮人故意大聲說道:「現在這麼早,大部分人都還沒到呢。你啊,就等著領罰吧!」

當跪在刑堂冷冰冰的地板上的時候,慕清迤才明白原來真的沒有人願意為他作證。在宮裡生活,人人都求自保,根本不會再有人和一年前的顧思書一樣幫自己。他還記得當時自己也是被人陷害,整個御膳房裡只有思書一個人挺身而出,讓他不至於人頭落地。那個時候他還不覺得這有多難得,直到今天,他才發現思書在大殿上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緊張自己的表情,都是那麼地動人,也讓他無法不恨。

「啊,痛!」第一下板子落在身上的時候,他就疼得直想落淚,但他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他不想再軟弱下去了。

木棍揮舞的聲音在昏暗的刑堂里格外地清晰,每一下都似乎拍打在他的心上。痛,真的好痛,可是沒人會來救自己了。他最信任的思書也欺騙了他,當上了君侍,他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拋棄自己,可他再也沒有機會了,除非……

為什麼這個世上總是壞人欺負好人,總是壞人得道,而好人卻無法出頭?如果他也做一個壞人,比楊宮人他們更加惡毒,他是不是就能報復他們了?

慕清迤趴在硌人的長木凳上,忍受著笞刑帶來的痛苦和恥辱,暗自發了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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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男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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