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變數
魅術一失效,水煙把溯源鏡扔了,大驚失色,「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應該問問,她是什麼人。」我後退,露出身後的小桃。小桃暴露在水煙的視野里,她驚叫:「鬼啊~」
「你……不……記……得……我……了……嗎……」小桃用拖得老長老長的語調,一字一句慢慢說。不過,她現在已經爛成這幅樣子了,這水煙是得多眼尖才能認出她?
我怕小桃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著說,慢慢和水煙算賬,上前快速說道:「你以前害死的人,現在找你算賬來了。」我可不想再一次聽得抓心撓肺,就像她跟我講那段往事一樣,足足用了兩個時辰。
水煙哆嗦著,「你、你是小桃……」
「對,她就是小桃,你們可以算賬了。」算完了我帶小桃趕緊走,要是柳長言醒了,定魂珠我怕是沒那麼容易拿走。
我催促小桃:「趕緊動手啊!」可是小桃明顯不了解我的內心,她偏要慢慢和水煙算賬,「你……好……狠……的心,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水煙伏在地上,慘白著臉,只一個勁搖頭。
「我……好……恨。我……想……殺了你,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
小桃還在用拖死人的語氣,慢慢說著她如何如何仇恨,如何如何痛苦,要把水煙如何如何。
我聽得想打瞌睡。
美人說過,多少梟雄反派,前半段把敵人吊打得半死,卻在最後關頭,喜歡啰嗦。說完往事想未來,說了一大籮筐,最後讓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捅了刀子,最終功敗垂成,死在了啰嗦上面。
我現在覺著這句話很有道理。小桃明明一爪子下去,水煙就咽氣了,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結果,但她偏要說了一大通話,還連累我提心弔膽,總怕從哪裡就蹦出來個人,捅了小桃一刀。這小桃就是故意給柳長言爭取時間,讓他來阻止自己報仇的吧?
小桃終於結束了漫長的訴苦,把水煙摁在地上,掐住水煙的脖子,用指甲划花她的臉。眼看水煙就快斷氣了,突然聽見一聲大喝:「大膽!」
我心頭一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柳長言蒼白著臉,拿劍指著小桃,怒喝:「想不到你還是要出來害人性命,我早該收了你!」
他一劍揮向小桃,可小桃此時正掐水煙掐得起勁,全然不管臨近的危險。我只好打散柳長言的劍氣,擋在小桃身前。
柳長言皺著眉,問道:「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你不能殺她。」
本以為柳長言肯定會不死心的追問為什麼,亦或二話不說就開打,可他卻沉默了,眸色變幻莫測,不知在想什麼。
他不說話我自然也不會說話,只好拿著劍和他對峙著。
我們這裡僵持著,那邊小桃終於順利把水煙掐死了。她化回定魂珠,落在我的手掌心裡。我施法想走,可柳長言又把我攔下來。
我氣道:「我好歹還救過你,你就不能讓我走么?我保證這女鬼再也不會害人。」
他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我把青鋒劍橫在胸前,冷硬道:「你快讓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他還是擋在我的身前。我不耐煩了,雙手化爪,對他一劃,他胸前出現了五條血痕,血跡從破損的衣裳滲出來。
我嚇住了,轉而怒道:「作死啊!你攔住我,不讓我走還不想打架,你想做什麼?」
「你不能走。」
「我怎麼就不能走了?我要走你憑什麼攔我?」
「你不能走。」
「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快讓開,不然我真的動手了!讓開!」
「你不能走。」
……
我們兩個陷入了毫無意義「你不能走」和「我就要走」的對話里,爭得不可自拔。
柳長言毫無預兆的倒地不起。我一驚,連忙走過去,卻發現他已經沒有了生氣。
我懵了,他不會讓我給撓死了吧?我大腦一片空白,自己怎麼就把柳長言給弄死了……可是我明明就劃了一爪子,他看起來沒有這麼弱的……
我摸著柳長言的臉,正惋惜一代美男從此香消玉殞,卻見柳長言脖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套上了一個粗大的鐵鏈,半透明的,瞧得不太真切。
我一抬頭,發現一個白衣服的人,從頭到腳的白得很,臉也很白。他正拿著那鐵鏈套住柳長言的脖子,用力的拉扯。我瞧見柳長言的魂魄被套出了半個身子。
我驚訝得做不出反應,忽的又聽見一旁有個聲音傳來:「哎呀,白兄你套錯了,旁邊那個才是啊。」
我望去,又見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全身也是黑得很,臉當然也很黑。
「黑、黑白無常?!」
白無常正套著柳長言的脖子,聽見我說話,還抽空朝我揮手,一臉笑意。他說道:「黑兄,你看這小姑娘看得見我們。」
黑無常嘖嘖作聲,「這哪裡是什麼小姑娘,分明是一隻小狐狸。」
白無常打量我,驚訝道:「還真是只狐狸精!」
我拍掉他半透明的手,急道:「你快放下,他還沒死呢!」
他不好意思朝我笑笑,然後起身又去套水煙的脖子。
我摸了摸柳長言,發現他果然又有了鼻息,這才放下心來。
白無常突然道:「這不對啊,有點亂。」他悄無聲息的又來到我身邊,拱著鼻子嗅來嗅去,我不由自主的縮縮肩膀。他笑道:「小狐狸,你身上是不是還帶著定魂珠啊?」
「什麼定魂珠?我都不知道。」我臉不紅氣不喘,非常誠懇的直視回去。
黑無常也湊過來,說道:「還真是,應該就是秦廣王在東海丟失的那顆了。應該還有一隻厲鬼。」
喂喂,我都說了沒有了……
白無常顯然也沒理我,而是自顧對黑無常道:「那咱們問問?」
黑無常點頭,然後拿出一個圓盤,施了個法術,圓盤上空就出現一個玄色衣裳的人,他板著臉,看起來有些嚴肅。他威嚴道:「何事?」
「我們兩在凡間找見了您丟失的定魂珠。」
秦廣王沉吟,說道:「我去瞧瞧。」他轉身作了個揖,露出身後的情形——一個棋盤還有一個人。不,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個神仙。
我愣愣道:「紫薇大帝?」
黑白無常驚訝了,異口同聲說:「你怎會認得紫薇大帝?」
我笑笑不作答。
紫薇大帝是繼美人之後,我認識的第二個九重天上正統的神仙。美人在青丘住下的時候,他也跟著在青丘住了段時日,還讓我在美人的洞府旁挖了個洞。只是他經常有事務要處理,所以這洞府他也沒有住過幾回。平日里總有許多神君來他的洞府門口立著,等著紫薇大帝處理公務后回神庭交差。他這股忙碌勁兒讓我明白,不是所有的神仙都像美人那般無所事事,也有紫薇大帝這樣戰戰兢兢,嘔心瀝血的。
不過自從美人讓九重雷劫給劈死了之後,他就很少來青丘了,只是偶爾在美人裁的那棵樹下發獃,發完呆就走。他顯然和美人很有些交情,只是是怎麼樣的交情,我卻不太清楚。
紫薇大帝顯然也是瞧見了我,有些驚訝,他在那頭不知道和秦廣王說了些什麼,秦廣王微微點頭,然後畫面黑了下去。
我還在愣神,眼前突然出現兩道身影,就是剛才的紫薇大帝和秦廣王。秦廣王一揮手,小桃就顯現出身形,我此刻有些佩服自己,因為我居然還能從她那張臉上看出不知所措的神情。秦廣王掐指一算,說道:「這厲鬼著實害了不少人,應該帶回去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不行!」我攔在小桃身前,說。
好不容易才有希望救活美人,我怎麼能讓他把小桃帶走呢。
秦廣王濃眉一豎,怒道:「哼!我地府的事,何時讓你一隻狐狸來管?」
我急了,跑到紫薇大帝跟前,撲通跪下,求道:「紫薇大帝,您可要幫幫我!我就是……當年給您挖洞的小狐狸啊!」我怕他像美人一樣記性不好,補充道:「就是在青丘,在美、在弱水上仙的洞府旁,我給您挖了個寬敞的洞府,您還記得嗎?」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的神仙都像美人那樣忘性大。紫薇大帝他也跟著蹲下,笑道:「本座自然記得,你就是整天跟在弱水身旁形影不離的小狐狸。」
我急切點頭。
他笑了笑,然後對秦廣王說:「這厲鬼的命格有些亂,殿下不如算算?」
秦廣王聽了,果然掐指算起來。他停下,驚道:「還真是亂了!」
紫薇大帝敲敲手裡的扇子,說道:「殿下若不是在東海遺落了定魂珠,讓凡人打撈了去,這厲鬼也不會成形,自然也不會禍害了這些人。況且她代人受罪,自己原本的命盤讓人給擾亂了,殿下若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恐怕有失公允。」
秦廣王一愣,然後說:「這是司命星君的錯?」
紫薇大帝輕咳一聲,道:「也是定魂珠的錯。但究其緣由,定魂珠使厲鬼成了氣候,可是又不能控制厲鬼的心性。本來這命格到她喪生時就已經結束了,但偏偏占著定魂珠的法力,她剛死就有怨氣凝結,化為厲鬼。這女鬼化成了厲鬼,只能任由心中的仇怨支配,行事不思後果,失了本心。造成這殺孽,殿下也要負一半的責任。」
秦廣王愣住,支支吾吾:「這、這……」
紫薇大帝拉著他,兩人不知暗地裡說了些什麼,我只能依稀聽見什麼「棋」「賭注」。他們兩談好了,紫薇大帝說道:「本座把她們的命格撥正。至於這定魂珠,本座借花獻佛,就送給這隻狐狸了。」
這就成了?!
我一時不太敢相信,這麼輕易的就從秦廣王身上拿到定魂珠……果然,有靠山是很有必要的!我眼淚汪汪,紫薇大帝您真是太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