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
顧風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輕鬆的笑意,他說:「不怕。」
信誓旦旦,認真篤定。
穆嘉言掐滅手裡的煙頭,一把將顧風拉起,「好了,別想了。走,帶你去個地方,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愛情搶奪戰養精蓄銳!」
顧風一臉鄙夷,「去哪兒?」
穆嘉言壞壞一笑,「我新發現的好地方。」
「不去,我要回去上班。」
「喂!你個丑冬瓜!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好今天不上班的!」
「誰是丑冬瓜?」顧風無奈,「我告訴你啊穆嘉言,你遠程在淺昔手機里安裝的竊聽程序已經被我卸載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穆嘉言突然一臉猥瑣地湊上前,「怎麼?你怕什麼?怕我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顧風扔掉煙頭,冷哼一聲:「放心,你以後想聽也再也聽不到了。」說完,大步向別墅外走去。
想聽,也再也聽不到了?
穆嘉言撓了撓頭,突然恍然大悟,「我靠!顧風!你不會黑了我的程序吧!」他趕忙追了上去。
難怪那天蘇淺昔來公司採訪前半個小時,顧風突然把他支走,原來是趁機悄悄摸摸地欺負了他的程序!
「你猜?」幾米開外的顧風頓足,回眸一笑。
望著那張邪魅狂狷又帥氣逼人的的側臉,穆嘉言心中瘋狂吐槽,簡直不能忍!
然後飛奔上前,用蠻力將顧風架進了自己的車裡,惡狠狠地威脅:「我告訴你!今天你走也得跟我走,不走也得跟我走!」
顧風汗顏,無奈地搖了搖頭,卻沒有做出反抗。
雖然知道穆嘉言不會帶他去什麼正經的地方,但是,姑且就像他說的那樣,今天,不去想陳亦然和蘇淺昔在哪裡、在做什麼,從明天開始,拉開一場持久戰的序幕。
他淺笑,顧風,的確是從來不曾輸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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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城第一醫院一間監護病房內,雪白的牆壁和床單看得人心裡發憷,病床上白髮蒼蒼的女人鼻腔內插著呼吸管,羸弱地閉著雙眼。
人一生病,似乎連年紀也徒增了幾歲,看起來垂垂老矣,讓人心疼。
向曼坐在床邊,緊緊握著病床上女人的手。今天的她沒有化妝,髮絲凌亂,看上去疲憊頹靡。
凌晨三點的時候,她突然接到妹妹向妙的電話,說是母親起夜上廁所不小心摔了一跤,當場昏迷神志不清,她火速開車到向妙家,兩個人一起將母親送到了醫院。
從開始檢查到被推出手術室,整整用了四個小時。主治醫生很不幸地告訴她們姐妹,母親摔到了腦袋,顱內出血,初步手術雖然緩解了腦袋裡的一小部分血塊,但最終母親是能否清醒、日後還有沒有生命危險還是個未知數。
向妙當場歇斯底里大哭,向曼強忍著悲痛讓自己淡定。父親去世得早,她們姐妹一直忙於事業還沒有成家立業,家裡只有三個女眷。長姐如父,向曼知道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先垮掉。
拉著母親的手一直苦苦等候,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母親卻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向曼的心越來越沉,恐懼和無助一點點壓迫著她。
「姐,你快去休息一下吧。」病房門突然被推開,向妙端著洗盆,頂著紅紅的眼眶走了進來,「你等會兒還要上班,我給老闆請過假了,今天不去了。」
向曼低頭看了一眼手錶,「還早。」起身接過向妙手裡的洗盆和毛巾,說:「我來吧。」
小心翼翼地為母親洗完了臉,將她的雙手塞進被子里,仔仔細細將連接在母親身上的所有儀器都檢查了一遍,向曼這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向妙上前,心疼地拉過向曼有些發紅的手,問:「姐,冷嗎?」
向曼笑著搖了搖頭,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昨晚出來太著急,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向妙的眼底又紅了,「姐,你快回去換身衣服好好洗漱一下吧,媽媽這邊我先看著,一有情況我馬上給你打電話。」
向曼儘管很不願意離開,可是上個月的月度總結彙報她剛剛完成,的確需要儘快交給顧總,還有……她雙眸一亮,突然想起了什麼。
她憂心不已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母親,回過頭一口氣給向妙吩咐了許多要注意的事情,然後拿起車鑰匙飛奔出了病房。
這一切卻被剛從一間貴賓病房走出來的女人看在了眼裡,她不解地皺了皺眉。
風風火火開車到家,上樓,開門,走到茶几邊上,看到桌上安安靜靜躺著的一排幸運星,向曼會心地揚唇笑了笑。
關於這些幸運星,她也早已迫不及待地要向顧總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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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姐早上好!」
「向姐早上好,您今天真漂亮!」
向曼踩著高跟鞋踏進Yesterday大廈,微笑著點頭向同事們示好,在職場拼殺這麼多年,她很大一個優點就是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坐懷不亂,除過最親近的人外,她不會讓任何人看到她狼狽不堪的一面。
雖然心事重重,但是外表始終光鮮,今天也不會例外。
整理好所有要彙報的材料,向曼將那些幸運星裝進一個精緻的玻璃小瓶里,提步向總裁辦公室走去。
「咚咚咚——」她輕輕叩了叩門,揚聲:「顧總,我可以進來嗎?」
無人回應,向曼皺眉,又敲了幾下,依舊是沒有聲音。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果然,屏幕上跳出一個對話框,顯示來自顧總的命令:「有事外出,勿擾。」
顧總一直以來都刻意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在公司向來深入淺出,只有幾個人真正見過他。雖然穆總非常信任地將她招聘進來做了顧總的貼身秘書,但是做好這份工作也並非那麼容易的,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除過工作外,不能干涉顧總的私人生活。
攥緊了手機,向曼突然有些失落。
顧總的辦公室其實也是一個智能生活的實驗基地,裡面許多地方都暗藏機關。她向來是一個被聯繫的角色,顧總有事吩咐,從來都是通過那些「隱形」的智能設備向她的手機發送消息,或者直接通話,她從來都只有被動接受,而沒有主動聯繫的權利。
她已經當了顧總整整一年的秘書,卻連他的聯繫方式也沒有。
低頭看了一眼工作彙報表和玻璃瓶里的幸運星,向曼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顧總什麼時候會回來。
「向秘書。」
突然溫婉的一聲傳入耳中,向曼打了個激靈,第一反應竟是將手裡的玻璃瓶藏到身後。
然而,當抬起頭來,洛萱那張精緻動人的笑臉和帶有深意的眼神映入眼中時,向曼就為自己剛才下意識的舉動感到後悔。
洛萱走近,睥視向曼背在身後的手,微笑:「藏什麼呢?」
向曼臉上泛起潮紅,趕忙搖頭,「沒……沒有。」
「是嗎?」洛萱勾了勾唇,玻璃瓶的一角已經被她盡收眼底,她是女人,也非常清楚只有女人才會有那種東西。
然而,向曼剛才不光拿著只有女人會用的東西,還一臉失落地站在顧總辦公室的門口,以及叫她名字時她驚慌失措的反應。
這讓她很難不多想。
洛萱臉上笑意不減,追問:「你們顧總呢?今天怎麼又沒來上班?」
向曼垂著頭,答:「不知道,顧總說他有事外出。」
「有事?」洛萱揚眉,輕笑一聲,「呵呵,向秘書真是神通廣大呢。身為顧風的未婚妻,我都不知道他今天有什麼事,你一個小小的秘書竟然能把上司的行蹤摸得這麼清楚。」
言辭間富含深意,意有所指。向曼握緊了手中的瓶子,心裡一陣委屈,但是不知道哪裡來了一絲自信。
只是突然覺得,她有什麼好怕?她又為什麼害怕?
顧總不愛眼前這個女人,顧總愛的明明就是蘇小姐,是這個瓶子里幸運星的主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Jo和Linda會訂婚,會成為明城屈指可數男才女貌的一對,但是,在Yesterday與顧總朝夕相伴一起工作的時日,向曼心裡比誰都清楚,這裡,才是真正讓顧總開心和放鬆的地方,身為Yesterday的總裁,才是讓他真正感到光榮的。
他在這裡是顧風,而不是那個私生子富二代Jo。
在Yesterday,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在代碼和信息的世界里遨遊,讓穆總代替他和國內頂尖的研發團隊研究人工智慧給人類生活帶來的改進,可以在看到彙報表上飛漲的銷量數據時臉上露出一抹久違的笑容。
這些,是他和眼前這個女人在一起永遠不會有的。
儘管光鮮的Linda勝過一萬個穿著牛仔褲和打折T恤衫的蘇小姐,向曼卻清楚地看到,顧總的眉心只為一個蘇小姐蹙起,他的心唯獨為一個蘇小姐而跳躍。
向曼突然會心一笑,她本就坦坦蕩蕩,沒什麼可怕,在真愛面前,她更是沒什麼可怕。
真正心裡有鬼的,應該是那些抓不住男人心的女人才對。
抬起頭來迎上洛萱,向曼笑得很是燦爛,「洛小姐,我是顧總的貼身秘書,負責向顧總彙報工作,安排顧總的工作日程,您所說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值得稀奇的。」
洛萱突然啞口無言,雖然僵硬的臉上依舊掛著笑意,但是眸中的光彩已黯然失色。
「向秘書不愧能進到Yesterday來,果然是伶牙俐齒。」不知道為什麼,洛萱覺得這個樣子的向曼和蘇淺昔像極了,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大學時代蘇淺昔的身影。
高高束起的馬尾、不修邊幅的穿著,大大咧咧的舉止和永遠樂觀自信的笑容,雖然一無所有,卻無所畏懼。
永遠那麼刺眼,即便時隔多年,還是讓人難以忘卻。
向曼和蘇淺昔的身影漸漸重疊在一切,洛萱握緊雙拳,她突然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她所討厭的,不過是所有像極了那個人的……所有。
「洛小姐,我還有事要忙,先不奉陪了。」向曼微笑著走過洛萱的身邊,頷首示意,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慢著。」
洛萱揚聲,向曼雙腳一頓,笑著回過身來,「請問洛小姐,您還有什麼事吩咐嗎?」
洛萱仰起頭來,雙眸之中又恢復了以往趾高氣揚的高傲和自信。
「明城第一醫院,向小姐是家裡什麼人生病了嗎?怎麼一大早會慌慌張張地出現在醫院那種地方?」洛萱訕訕一笑,「向小姐穿著睡衣狼狽不堪的樣子,還真的讓人……印象深刻呢。」
向曼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地迎上那雙漂亮的眼睛,喃聲問:「你……你怎麼知道?」
向曼緊張的神色被洛萱看在眼裡,她笑了笑,心裡生出幾分自信,「我是怎麼知道的向小姐無需知道,不過,向小姐放心,明城第一醫院是明城最好的醫院,我父親擁有其中百分之六十的股權,一定會代為轉達,好好照顧好向小姐的家人的。」
腦袋轟然炸開,漫天的惶恐和無助席捲而來,向曼感覺雙腿有些發麻,一連退了幾步,無力地抵住了身後的牆壁。
官官相護,醫醫相護,這麼多年了,她並不傻,洛萱點到為止的那些道理她統統心知肚明。
腦海里浮現出母親卧病在床岌岌可危的模樣,母親的頭髮已經花白,這些年,她和妹妹努力打拚就是為了能讓母親早日過上好日子……
向曼突然有些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了顧總和蘇小姐的秘密而得罪洛萱,究竟值不值得?
洛萱自信滿滿的笑容漸漸逼近,冰冷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凌厲的有些刺耳,她拿過向曼手裡的玻璃瓶,玩味地打量了一陣,看清楚瓶子里的東西,冷冷一笑。
「幸運星?這種幼稚又廉價的東西,我奉勸向小姐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畢竟……顧風是總裁,堂堂陸氏財團的繼承人,不是情竇初開的青澀高中生。」
她眼裡的譏誚讓人不敢直視。
「這不是我的。」向曼終於出聲。
如果顧總和蘇小姐命中注定會在一起,那麼無論怎樣他們都不會分開,這瓶幸運星只是他們愛情的催化劑,卻絕對不是必需品。
然而,因此得罪洛萱,於她而言,卻很有可能是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後果。
向曼閉上眼,說:「這是蘇小姐的,埋在那盆風信子里。」
洛萱表情一僵,瞳孔瞪大,握著玻璃瓶的手有些發顫,「蘇……蘇小姐?」
「沒錯,艾慕雜誌社的蘇小姐,蘇淺昔。」
聽到那個名字,洛萱倒吸一口涼氣。
向曼抬眸:「顧總這兩天外出,我還沒見過他,所以……他什麼也不知道。我只希望,洛小姐可以放過我家人。」
洛萱凝視那些幸運星,雙眸暗沉:「放心,我一定會讓父親派最好的醫生去照顧你的家人。不過……這件事情,你最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盆風信子是我打碎的,我會主動向顧風認錯。可是,你記住,裡面……什麼也沒有。」
猶豫良久,向曼終於怔怔點頭。
命運總是這樣,會讓你在難為的時候做出抉擇,可是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桿稱,什麼更重要,什麼次之,什麼可以微弱到忽略不計,不需要任何人的評說。
人生就是一場博弈,輸贏天定,公道卻自在人心,所以,怨不得任何人。
儘管顧總待她不薄,可是為了別人,終究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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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些幸運星里密密麻麻的小字,洛萱怒從心生,更多的,是恐慌和不安。
她無法想象,顧風如果知道幸運星里的內容會怎樣,她沒有勇氣去面對,沒有信心承受苦心經營的感情突然崩塌的後果,她更無法忍受本就屬於她的自尊和愛情被那個卑微的女人肆意踐踏。
低頭看了眼依舊空空如也的手機,沒有簡訊沒有來電,再次撥打那個可以倒背如流的號碼,聽筒里女人機械而熟悉的聲音猶如利錐。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洛萱心裡突然很委屈,她知道顧風如果不願意接她的電話,會有一百種辦法;他如果不願意見她,她就算找遍了明城也無能為力。
她伏在方向盤上大哭了起來,她明明可以高傲地拒絕所有追求她愛慕她的男人,卻始終無法放下那個男人。
因為,從沒有哪個男人,能像顧風一樣如此牽動她的喜怒哀樂。
手機突然嗡嗡嗡地響了起來,洛萱垂眸,是葉阿姨。
洛萱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名字許久,突然雙眸一亮。
對,她還有他們!他們可以挽救她,包括她的愛情。
洛萱抹掉眼淚,趕忙接起電話,笑語盈盈:「喂,葉阿姨,怎麼了?」
那邊傳來慈祥溫柔的女聲,「萱兒啊,你早上怎麼匆匆忙忙就走了?連外套都落在醫院了,你現在在哪兒啊?阿姨幫你把外套送過去,可千萬別著涼了。」
「不用了阿姨,我這就過去了。」
「萱兒啊,你陸伯伯睡著了,阿姨一個人照顧得來。你快去忙你的吧!不用每天都為了我們跑前跑后的,你陸伯伯的病是頑疾,三天兩頭地住院,可別因為這個耽誤了你的正事啊。」
「沒事的葉阿姨,我最近也很閑的其實。」
「萱兒啊,你真是個好姑娘。」電話那邊女人不住地感慨,「唉,顧風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想不通呢!」
洛萱尷尬地笑了笑,「葉阿姨,其實……有件事我想跟你談談。」
「這孩子,有什麼事就跟阿姨直說啊,咱們都是一家人了,怎麼還這麼客客氣氣的?」
洛萱垂眸,抿了抿唇,「阿姨,我……想和顧風早點結婚了。」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說:「好,萱兒,你先過來,我們當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