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欠我一條命

以天地為盤，山河為子，名曰山河局。

山河局亦稱山河陣，橫縱各有19條線，361個交點，每個交點都是一個陣眼。上古有言曰:「山河陣，天地局，勝負分，法術成，山無棱，天地合」，其破壞力可見一斑。

山河局本為飄門神器，卻因大明皇朝那場****，被明始皇所得，明滅之後落入七重山，此時掌控山河局的那人便是七重山山主，六道。

大守護站在棋盤的中心位置，此點是為「天元」。

老頭子劍又到了，距離大守護十丈外，像是遇到極大的阻力，速度變得異常的緩慢。劍身散發的白色光芒不規則的扭曲，讓人分不清真實還是虛幻。

劍還是落了下來，卻沒有落在「天元」，而是落在東北角的「星」上。

執掌山河局之人精通棋道，單論棋藝，老頭子不見得會輸給他，但此時有大守護在一旁虎視眈眈，他無法全心下棋。

他要破陣，就必須贏棋。所以第一手不能落「天元」，只能落「星」。

伏龍落子用的是劍，六道落子用的是山河。西北角的「星」上，隆起一座山，山與劍隔落魄溪相望。

老頭子精通計算，這次卻被算計了。

六道第一手棋意圖很明顯，他要下模仿棋。棋盤是相對的，所有的交點都有它的對稱點，唯獨一點沒有，那就是「天元」。要破模仿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一個合適的時機搶佔「天元」，然而天元被大守護佔據，他的劍要如何才能落下。

這是一個死局，如何能破？

「30年未見，你的山河局又精進了」。老頭子話中帶刺，盯著山頂上的六道，眼眸浩瀚如星辰。

「那還要感謝你那一劍」。六道淡然說道。

老頭子出第一劍時，大守護認為他動用了天心才能捕捉到他的落點。然而卻沒有，他僅僅是明鬼，明鬼即為明軌，掌握世間萬物運行的軌跡，所以他能夠看到。此時六道祭出山河局，場面開始出現變化，明鬼已然失去意義，他要洞察六道的心機，於是他入天志。

龍吟劍被棋盤所束，停止了攻擊，大守護卻動了。

他來到崖畔，朝著老頭子面門揮出一拳。

老頭子依舊站在崖邊，他的劍還在。

劍握在手中，就不再是飛出去的劍，威力也不是飛劍所能比擬的。神聖之光籠罩整個崖坪，大守護的拳頭無法寸進。

緊接著，老頭子揮劍。他的動作極其簡單，像是街頭的拿著刀的混混砍向自己的敵人。

大守護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局面，也不慌亂，收回出拳的手，另一隻手迎上了那一劍。

大守護手裡拿著還是那個黑色的球體，看似一塊煤球的物體竟然硬生生的擋住了這一劍，而後借勢又回到了棋盤裡。

「劍非劍，命非命，這是非命」。

老頭沒有回答他，因為他還在揮劍。

他每揮出一劍，就會有一把同樣的劍落在棋盤上。

劍落於棋盤后，都會有一座山或是一條河出現在相對的位置。

在他揮劍的間隙，大守護都會向他出拳，出拳的位置不停的變換，所以他揮劍的速度更快。

六道落了48子，大守護出了48拳，老頭子揮了96劍。

六道依舊在模仿，大守護依舊佔據「天元」。

「伏龍，現在這個局面你不下台還怎麼破」。六道讓他下台，也是入山河局。

只要他入了山河局，局面可以輕易破解，然而他怎麼可能順了他們的意，這天志難道就是擺設不成。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大守護你以為手握天心就是天志么？」。

自30年前劍谷之戰後，參與的幾人推演了無數遍，得出的結論便是擁有天心便能天志，就如同大守護手握天心能夠洞察伏龍的意志，此時他們知道自己錯了。然而他們都為神聖，即使錯了，也要繼續錯下去，這是強者的驕傲，是聖者的姿態。

伏龍看著棋盤裡的大守護，目光所到之處，空間變得扭曲，他們之間原本隔著百丈的距離，此時卻彷彿只有一劍之隔。

這並不是虛幻，而是真實，他們之間的距離真的很近。伏龍還站在崖邊，大守護還在棋盤裡，然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然消失。

大守護終於知道這就是他以為的通天，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自己手握天心，卻不曾真正了解它。

天心就是規則，存在規則就還在這片天地間，就不曾通天。

龍吟劍攜萬丈光芒而來，他退無可退，只能硬拼。他將神聖之力不斷的注入黑球，神聖之光瞬間照亮整片山谷。

伏龍的劍輕易的破開了聖光，斬在黑球上。

破局的一劍，沒有想象中的破壞力。神聖之光泯滅之後，周圍的事物一如剛才，「天元」上多了一把劍，大守護出現在湖西亭里，胸前被鮮血浸濕，紅袍變得更紅。夕陽下，如同一朵盛開的紅蓮。

老頭子自信於自己的實力，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就能徹底贏下這盤棋，然後把大守護的鬍子砍下。然而他們沒有給他時間，一把劍到了。這把劍來自洗劍閣，來自這個世間最有資格與他論劍的人，劍聖白衣勝雪。

強大的劍意包裹著神聖之力破空而至，如同一座山峰朝他砸來。

老頭子眉頭皺得更緊，這座山目標是他，也是崖坪，他不能躲只能硬接，於是他把劍丟向了那座山。

天空出現無數道光亮，響起了如雷般的巨響。

南山湖水似噴泉湧出，落魄林楓葉落盡，紫竹林的竹子被盡數斬斷。

老頭沒有絲毫的驚恐，反而狂妄的笑起來。

「洗劍閣，七重山都到了，煙雨樓那個老娘們想必不會錯過吧」。

話音剛落，一個黑色的身影隨風而至，立於崖前的一顆枯樹上。

煙雨樓擅長暗殺，歷代樓主從來不會讓人看到她出手，然而有兩次特例，一次是30年前劍谷一戰，另一次就是現在。兩次她的對手都是同一個人，伏龍先生，現任的八門盟主。

煙雨樓樓主沒有選擇偷襲，而是大大方方的來到場間，不是因為她不想偷襲，而是她不能。

伏龍已然天志，可以看穿時間萬物，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落入他的眼中，何況他還有一顆天心。所以她光明正大的來了，攜一片花海而來，不帶任何的欺瞞。

天空開始飄雨，每一滴雨水都是一片花瓣。花瓣落在崖坪的岩石上，落在老樹上，落在了伏龍的身上。

岩石變得更黑，樹葉失了顏色。老頭子周身的神聖光芒變得越來越淡，像是風中殘燭，馬上就要熄滅。

不知為何伏龍沒有動用天心。

。。。

這個世界是神聖的世界，神聖出於天門，天門屬於八門，所以這個世界是八門的世界。

伏龍是八門盟主，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他不可能會輸，何況此時他們還是山上。

不管是大守護還是後來的幾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一開始他們就試圖讓伏龍離開崖坪，卻沒能辦到。

儘管此時伏龍身上的神聖之光變得暗淡，他們仍然覺得不可能贏，當他們看見山脈之間亮起的亮光時就準備離開。

最先離開的是那把來自遠方的劍，而後山頂上的人收起了棋盤，接著煙雨樓樓主隨著花雨一同消失不見，場間只剩下大守護。

「現在你可以殺我了」。大守護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做好了死的準備。

「你走吧，記得今天你欠我一條命，將來我要你還」。伏龍聲音很疲憊，說話卻依然威嚴。

「我沒有幾年了，哪能欠你命」。

「我相信你會還的」。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大守護一眼。

大守護明白他的意思，嘆了嘆氣，下山去了。

大守護走後不久，山上亮光更盛。光線如同一條光河在山脈間蜿蜒，最終在崖坪上相聚，武夷山上出現了一個由聖光繪成的巨型先天八卦。

先天八卦僅僅出現了3息的時間就隱去。

山上一切都回復如初，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這一戰持續了很久，時間卻沒有任何變化，夕陽掛在天邊，老頭子臉上泛起紅暈。

老樹依舊翠綠，昏鴉還在鳴叫，螞蟻繼續奪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