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劈山救母二郎神

103.劈山救母二郎神

十年的時光,十八歲的少年長成了二十八歲的青年,皮膚黑了,眼睛深邃了,身子挺拔了,肩膀更寬闊了,小改變太多,大改變沒有。楊嬋飛奔跑過來,咬著下嘴唇,大滴大滴得眼淚被風往後拋。她跑得太急了,一個跟頭栽在地上,正巧摔在了柴火堆上,下巴上磕出了血,一滴滴洇紅了雪。

大師父與楊戩沖了過來,一前一後扶起了她,楊嬋先看看大師父,又恍然大悟看看楊戩,又哭又笑:「疼!這回不是夢,這次是真的……大哥——二哥——」

兄妹三人跪在地上,抱作一團,楊戩抱著妹妹的手哆嗦得捏不成拳。

黃大郎在邊上抹眼淚,口道:「太感人了,太感人了!破鏡重又圓,人間最難得,咱們快回家吃個團圓飯,這鬼天氣太冷了,咱們快飛回去,煮個大燉鍋,再溫一斤酒,烤幾個粘餅,吃完燒個火堆,你們愛講到什麼時候講到什麼時候,大黃我就窩著給諸位暖腳。」黃大郎暢想得都不耐煩了,這地兒太冷,只盼著趕緊回去。

大師父把人扶起來,解下自己青狼毛的長氅,披到三妹身上,又替她系好帶子,整好帽子。

「你們是什麼人?」屋裡走出來一個看上去四十齣頭的婦人,她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問,繼而又反應過來,抽起一根木柴沖了過來,口中罵道,「難怪小娼.婦今日要造反,原來勾搭上野男人了!死丫頭,你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休想跟人跑了。」婦人衝上了,她一對吊梢眉,面黃肌瘦,手指宛如雞爪,擎著木棒,頭髮猶如亂草堆在頭上,夜叉都嫌她丑。婦人來勢洶洶,正對著楊嬋而去,大師父兩步擋在前面,一把抓住了婦人的手腕,微微一笑:「大娘子,有什麼事,與我說便好。」

婦人被捉住了,手被個俊俏的少年郎緊緊拽著,她臉皮上隱約一紅,聲音也小了些:「這丫頭是我家女兒,你……你們不能帶走。」

大師父心平氣和與她解釋,「嬋兒是我幼妹,十年前與我兄弟二人走散,今日有緣,兄妹重逢。大娘子,你也是有情之人,想必定能明白骨肉親人之間的羈絆與牽挂。」

婦人忙點頭,「奴家明白,奴家自然是有情人。只是……」她拿眼睛瞥大師父,臉上掛著討好的笑,「這丫頭,我一家都心疼得緊,這些年我們為她也——」

大師父打斷她的話,掏出一塊金子,放到婦人手中,「這些年,勞大娘子操心了。」

楊戩與楊嬋上前一步,急道:「大哥!」

婦人急忙抽回手,迅速把金子塞到嘴裡咬了一口,旋風似的轉身跑回屋子裡,一眨眼沒了身影。

楊戩看著那扇門沒有說話,不過一塊金子,這婦人連一句話都不多問,便讓三個陌生男子把養女帶走。原以為這婦人只是嘴毒,沒想到心腸更黑。

楊嬋說:「大哥,他們是填不滿的無底洞。大哥像爹一樣,心腸太軟。」

大師父道:「這婦人心腸雖惡,好歹她收留你十年,替我兄弟二人盡了一點力,這是她的好,不能忘。至於她的惡,一碼歸一碼。看她眉宇之間氣息,離惡報時日不遠,讓她開心片刻又何妨?」大師父先送楊嬋回洞府中去,留楊戩在此處守候,若是那兩隻鷹人來了,便盡量拖住他們,莫要讓他們傷到無辜村民,他與大黃去去便回。楊戩點點頭,在村外找了個地方藏好了。

雪停了,月亮出來了,雪映著月光,將整個村子照得清清楚楚。大哥走了有一頓飯的功夫了,楊戩打了個哈欠,從脖子上掏出一截白色的墜子在手裡玩,自言自語說著心裡話。若是有人仔細看那白墜子,想必要嚇一跳,那是一小節骨頭——哮天犬的骨頭。楊戩埋了哮天犬,取了一截骨頭,打磨乾淨了,掛在脖子上,這樣,他無論身在何方,也不是獨自一個人了。

當年擊殺嘯天的那個門童,也在大火中死了。楊戩想到這個,握著掛墜,靜靜看著天上的月亮。

此時,兩道黑影從天空飛過,翅膀遮天蔽月,一雙眼睛閃著寒光。楊戩及時發現,閃身貼著山壁站好了,躲過了上方的眼睛。這兩隻鷹人在天空盤旋了兩圈,最終收翅膀,化成原形,落在一戶人家院子里。

兩扇破門不隔音,屋裡的人連忙點燈開門,屋裡吵吵鬧鬧,有孩子叫道:「這回也該我賺金子了。」接著門開了,一個扎著小揪的孩子跑出來,邊跑邊回頭做鬼臉,一頭就撞在一個鷹人身上。那鷹人也不惱怒,一手抓小雞仔似的抓起那孩子,張嘴一口把孩子的頭吞入腹中。可憐的孩子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便成了鷹人的點心。另一個鷹人手中抱著一個小女孩,那小姑娘被濺得滿臉是血,上下牙齒打戰。

屋裡有婦人的笑聲,罵道:「你這個急死鬼啦,偏你腿快。是不是那死丫頭回來了?」說著婦人也走到了門口,臉上還掛著笑,一抬眼便看到一個二丈高的男子,撕了孩子的胳膊在嘴裡嚼。婦人軟在地上,駭得說不出話來,豆大的眼淚噼里啪啦掉,嗓子里擠出三個字來:「當家的——」

一個瘸腿的老漢從裡屋慢慢走出來,看到眼前一幕,停了一下,又上前兩步,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喊道:「鷹神爺爺!」

「十年前,寄放你家的女孩兒,是哪一個?」鷹人的眼睛雪亮,目光如火炬,看著裡屋戰戰兢兢抱在一起的幾個孩子,彷彿是在看一道點心。

老漢一愣,繼而指著一個紅衣的女孩道:「是她。」那女孩早看見鷹人手裡,是小弟的一條腿,大哭道:「爹——爹——」

婦人一隻手狠狠抓在老漢的的腿上,你瘋了,那是咱們自己的孩子。她沒敢說出聲來。

鷹人一勾手,那十七八歲的紅衣姑娘被拽到了眼前,鷹人上下一嗅,冷笑一聲:「敢騙我?」

婦人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推門而出,往院子外跑去,她尚未跑到院門,鷹人單手一揮,一股巨大的旋風憑空而起,把這婦人拍在了圍牆上。婦人嘴歪口斜,滑倒在地上,牆上一個血人印。

「說,人呢?」

老漢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竹筒倒豆子般前後事情一講,但他沒見著帶走楊嬋那幾個人的臉,怎麼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三人只有他家婆娘見過。鷹人一拳頭把老漢打死了,轉身走向婦人,婦人半死不活、脊椎錯位,這時候就算活吃了她,她也沒辦法說半句話。那鷹人從手指尖探出一縷神識,在婦人意識海中一寸寸翻找,攪得翻江倒海,婦人猶如殺豬般撕裂著嗓子無意識乾嚎。

最終看清了,一黃一紅一青三個穿大氅的男人,似乎有點兒功力在身。那青衣男子看著倒是有幾分眼熟。

「哥哥,今晚吃不到楊嬋了,只拿這些凡夫俗子漱漱嘴了。」吃人的說。

還沒吃人的那個一擺手,「行了,開飯吧。」這人把手中的小女孩放下,兩人大搖大擺衝進屋裡,抓了人,撕吧撕吧往嘴裡塞。這一屋的孩子,嚇得連哭喊都不會了,一個個如同沉默的羔羊,大滴大滴掉眼淚,被那鷹人兄弟二人挨個抓了吃。

院子里的小姑娘臉白得嚇人,跪坐在地上一動都不動。那鷹人見她嚇成這幅樣子,也沒鎖著捆著她,自顧在屋裡吃得開心。這小姑娘深吸了兩口氣,一點點兒往院子外面挪,直到看不見屋裡兩個惡魔,便撒開腳丫子往外跑,她跑得太急,被門檻絆倒,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若是被這倆鷹人聽到,他們會不會等不及把自己養肥養大,就吃了?

小姑娘每一個毛孔都在放聲尖叫。

一隻手抱住了她,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只覺得耳邊狂風呼嘯,幾個呼吸,她已在村外山洞中。月光下,一個高鼻子深眼睛的大哥哥捧了一把雪,替她擦乾淨臉上的血,脫掉外面沾了血跡的外套,將她嚴嚴實實裹在火鼠毛的大氅中,帶她走出了那個噩夢。

她不知這個大哥哥要帶她去什麼地方,但她無比安心,兩手緊緊抓著大哥哥腰間的衣服,她說:「謝謝你,我一定讓我父王重重賞你。」

楊戩說:「要謝就謝你自己不是那家人。」剛才他就院子外悄悄站著,貼了一張隱息符,聽著屋內腥風血雨。與他何關,他們都是害三妹受苦的人。

「就是謝你。」小女孩被楊戩抱在胸前,她湊著楊戩的耳朵,輕聲問:「你叫什麼?」

「楊戩。」

「真好聽,我記住了,你也要記住我的名字。」小女孩撐起手,臉對著楊戩,楊戩再過一千年也記得那一雙清澈的眼睛,「我叫敖吋心。」

走了一炷香的香的功夫,黃大郎從天上飛過來,大師父低頭看到了楊戩。大師父何等靈敏的鼻子,一下就聞到一絲血腥味,他問,是不是那戶人家出事了?

楊戩扭過頭沒說話,大師父又追問一句,楊戩點點頭。

大師父駕著黃大郎趕過去一看,血腥味衝天,那兩鷹人正坐在床上,捧著人吃得開心。大師父又驚又怒,與黃大郎二人上前與這倆惡鷹纏鬥在一塊兒,楊二郎不能看著大哥吃虧,安置好吋心,上前助陣。那兩隻鷹好強的本事,一爪子劃在楊二郎面門上,好在楊戩身手敏捷,後撤一步,那鷹爪只劃在他額頭正中,劃了一截手指長短的傷口。

一點皮肉傷算什麼,楊戩又上前,他們人多,很快佔了上風。楊戩殺得正眼紅,忽然額頭一陣疼痛,所有的意識幾乎要從那條傷口中蓬勃而出,痛得他一點兒招式也使不出。楊戩這邊一露出缺口,那兩個狡猾的鷹人便著重攻擊這邊,最終打出一個缺口,殺到門外,化身成兩隻巨鷹,一拍翅膀,直衝九霄而去。黃大郎縱身去追,奈何他到底不是飛行專業的,遙遙墜在人家後面,一會兒就跟丟了,垂頭喪氣回來了。

地上,大師父背手站在屋裡,看著一地的碎骨、滿牆的血,問楊戩:「二郎,你有什麼想跟大哥說的嗎?」

吋心走進來,靠著楊戩站著,她聽見楊二郎說:「鷹怪吃人,伸手進屋抓人吃。人吃雞鴨,伸手進雞窩抓雞鴨。二者有何區別?」楊戩諷刺地一笑,「難道用火煮過,就不算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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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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