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恃寵而驕很任性
來不及多想,鍾晚偏過頭去,演技拙劣地咳嗽起來。他想李星垂應該不至於這麼禽獸,對一個生病的人做什麼事吧?
鍾晚體質特殊,李星垂看不出他的身體究竟如何,還以為他是夜裡等在外面受了涼,忙把人扶起來,輕輕拍他的背。鍾晚咳得面紅耳赤,一時之間也不敢直視李星垂。剛才幫李星垂脫衣服時,他還疑惑對方為何像沒骨頭一樣靠在自己身上。現在想起來,說不定裝醉親熱什麼的,根本就是小兩口之間的情趣啊!
腦洞大開之際,鍾晚又驚又怕地咳了會兒,才心虛地說:「抱歉,我身體抱恙,就先回房了。」
他的害怕讓李星垂意識到,對方並未認出自己。雖然有些失望,不過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把人留下來。
「我聽說最近幾日你一直想尋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準備就這樣回去么?」
這話正說到鍾晚心坎上了,他垂首,想著該怎麼起個話頭,卻忽然意識到,既然李星垂和原主的關係如此親密,說話隨便一點又怎麼了?
於是他摁下心裡的不適,道:「你那天同聖上說話時如此隨便,就不怕他降罪於你么?」
李星垂還以為他肯定惦記著盈滿村的田地,或是有關將來的打算,沒承想他竟還念著這個。
「我不會有事的。」自我感覺良好的貓主子小小地被感動了一下,在鍾晚的頭上揉了一把。
可我擔心我會被牽連!再說你這是哪裡來的自信?
鍾晚腹誹不已,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得勸道:「聖意難測,伴君如伴虎,你還是小心著些為好。你看別的大臣,有那樣對陛下說話的嗎?」
李星垂絲毫不以為意,「他們是他,我是我,能一樣嗎?也不看看我是誰。」
這人、這人有極其嚴重的中二病啊!
鍾晚知道自己的道行還很不夠,不夠拯救一個中二癌晚期患者,那就只剩下一條路——有多遠離多遠!
李星垂一點沒看出鍾晚平靜表情下暗藏的決心,還竊喜於終於能夠再度同床共枕。他點了點鐘晚的額頭,笑道:「這麼晚了,你不困我也困了,早些歇息吧。」
「哦。」鍾晚打了個呵欠,只覺困意無限上涌,「那我先回房了。」
李星垂拽住他的衣袖,勸道:「外間歇息的丫鬟都已睡了,你一出去,又是一陣兵荒馬亂,何必打擾人家呢?」他料定鍾晚不懂得大戶人家的規矩,反正他讓誰睡誰就得睡,明早起來包管什麼都不記得。
鍾晚迷迷糊糊間感覺他說得好像也對,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李星垂和原主過分親密,再待下去相當不妙,「我、我悄悄的,不會驚動他們。」
這小小聲的保證讓李星垂徹底樂了,他從前怎麼會覺得鍾晚對三黃特別凶呢?明明就是一個色厲內荏的小笨蛋。
李星垂也不再多說,把人一拉,摁到了床上。鍾晚就像是被睡蟲佔據了腦海似的,意識逐漸抽離,睡過去前的那一刻,他還在想,自己都困成這樣了,李星垂總不至於還要幹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吧?
一夜無夢,清晨醒過來時,鍾晚動了動,感覺手和腳都被束縛得難受,偏頭一看,安王口中風姿卓絕的探花郎正像只八爪魚一樣,四肢把他纏得緊緊的。
鍾晚此刻根本沒有什麼「眼前的男人俊美無儔」之類的感慨,他快要窒息了,所以掙扎的動作也相當劇烈。李星垂被掙得醒了過來,下巴蹭了蹭鍾晚的頭頂,這才放開他,臉上饜足的神情活像一隻吃到魚的大貓咪。
這個人果真很像貓。
鍾晚暗罵一句,自己是招誰惹誰了,怎麼總跟貓過不去。
李星垂叫了早膳,拉著鍾晚去洗漱。自住進王府以來,這還是鍾晚頭一次自己動手。往日里以竹香為首的丫鬟們總是殷勤備至,他幾次三番地拒絕都直接被無視了。到後來,鍾晚都懷疑竹香她們是不是安王派來的眼線了,名為照顧,實則監視。
但看昨日小丫鬟聽說要伺候李星垂時的懼怕樣子,恐怕先前的反抗無效,只是因為自己不會沉下臉來拒絕而已。
用完早膳,李星垂擦了擦手,道:「今日無事吧?跟我一同去看看武舉。」
鍾晚當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他可不想再悶在王府里種蘑菇了。兩人剛一跨出院門,就見安王迎面而來,笑吟吟地道:「星垂,今日定遠侯府上設宴,世子托我請你務必賞光。」
李星垂無奈至極。這一連幾日,安王都拉他去赴各種宴會,因念著安王苦尋他兩年,這份情誼著實難得,所以李星垂也沒拒絕。昨晚他還特地裝作大醉,被人攙了回來,沒想到安王的腦子竟然這麼不夠用,還沒察覺到自己的意思。
「今日乃武舉第一日,我已答應皇上要替綺羅公主把關,不得不去。」
聽聞此事,安王的面色不免尷尬了幾分,「綺羅她……哎,不提也罷。既是如此,我替你備馬車。」
李星垂知道安王一向和定遠侯世子交好,絕不會拋下他去看武舉,因此很是放心。鍾晚卻從安王的話里琢磨出點意思來。看上去李星垂似乎在京都之內很受追捧,可是以他隨心所欲的性格,怎麼會不得罪權貴呢?
他在馬車上問出這話,李星垂把糕點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道:「你怎的這樣膽小?以後記住,在我身邊,想做什麼都可以,出事了我替你兜著。」
鍾晚確信,李星垂如果生在二十一世紀,絕對是個霸道總裁,還是那種動不動就讓人破產的霸道總裁,「不過,李……」
察覺到李星垂威脅的目光,鍾晚立刻改口道:「星垂啊,這京都里遍地都是皇親貴胄,你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誰,不是很快就會被抓走嗎?」
「那也得他們抓得到才行。」李星垂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拿了塊綠豆糕塞進鍾晚嘴裡,看他忙不迭地嚼起來,才道:「再說,天子腳下,誰想要動我,都得先看看皇帝的意思。」
這還不是恃寵而驕!
鍾晚渾身無力地跟著李星垂下了車,接著就被過來迎接的考官請到了看台上。想是皇帝提前打過招呼的緣故,在場的考官們都對李星垂很是殷勤,而李星垂言語間也還算客氣,讓鍾晚鬆了口氣。
武舉的第一日考察騎射,舉子應當馳馬三趟,發箭九支,三箭中靶即為合格,然後才能考下一場的步射。鍾晚還是頭一次看古代人比射箭,自然是興緻盎然,雙眼亮亮的,始終一眨不眨地盯著場內。
眾星捧月的李探花心裡不免吃味,喝了兩口茶,便想找個借口帶鍾晚走掉。答應皇上的事,是最後一日來擔任加試的主考官,前面幾日不出現也無妨。
誰知他剛要開口,忽聽得鍾晚驚喜地輕呼了一聲「林大哥」,接著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影響到場上之人的發揮。
林元森第一趟跑馬過去,刷刷刷射出三箭,有兩箭都中了靶,雖說不是正中央,可和他從前的水平比起來,也可謂是進步神速。鍾晚由衷地替他感到開心,又見林元森面色沉著,刷刷刷再中三箭,忙問李星垂:「這是合格了吧?」
李星垂沉著臉點頭,「該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走吧。」
鍾晚立刻急了,他很久不見林元森,還想一會兒一起說說話呢,「剛才上場的林元森林大哥,是我在盈滿村時的好友,幫過很多忙的。」
貓主子的傲嬌在此刻完全顯現出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李星垂高冷中帶點不滿的表情讓鍾晚產生了一種微妙的熟悉感,他想不清這熟悉感來自何處,只得敷衍地乾笑兩聲,道:「都是朋友嘛。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李星垂冷哼一聲,「你想去見他,也可以。但你要記住,你今日承了我的情。」
這還真是……相當難伺候!
林元森在場上就感受到了台上屬於貓妖的氣息,因此,下場后被人叫去後面等待的他並未顯出驚訝之色,而是以和煦的笑容對上小跑過來見他的鐘晚。
這一月之中,鍾晚被莫名其妙地帶來京都,又莫名其妙地遇上似乎和自己關係很不錯的探花郎,心情一直十分焦慮,乍然見到故人,一腔激動不言而喻,一上去就嘰嘰呱呱地說個不停。林大哥,這一年來你都去過哪兒?有遇到趙姑娘嗎?你的箭藝水平怎麼變得這麼高超了?
時不時就蹦出來的「林大哥」聽得李星垂的臉越來越黑,如有實質的目光掃過林元森全身上下。他一把拉過鍾晚的手臂,把人往懷裡一攏,對林元森道:「在下李星垂。」
這也是在提醒林元森,他還沒攤牌呢,別亂說話。
鍾晚懵了一下,抬眸對上李星垂的貓瞳。他以前聽過一種說法,貓咪的佔有慾很強,他們之所以會經常往主人身上蹭,不是因為他們把你當做主人,而是因為……他認為你是他私有的。
這傢伙真的很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