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馬甲掉得很容易
還沒等鍾晚想清楚,封宇忽然踏出樹心,直面正散發著寒氣的李星垂,道:「我想讓你和我去一趟妖境,犬妖族的妖境。」
李星垂險些被氣笑,「你想讓我送上門去被圍攻?」
封宇搖頭,「犬妖族遇上了從未有過的大難,父上危在旦夕,我想借用你的妖力。」
李星垂挑眉,「就憑你一面之詞,就想讓我孤身犯險,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愚蠢了。」
封宇回頭看向樹心裡的鐘晚,道:「算日子,我還可以拖上一段時間,但他不行。人在桂樹里待久之後,會和樹產生共感,等到十天以後,他完全與樹連為一體,即便我想放他出來,也做不到了。而且時間越久,出來時所要經受的痛苦越多,你可要好生考慮。」
「這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人能解此術。」李星垂道。
封宇也不反駁,「你盡可以試試。」說完,他抬腳跺了跺土堆,「我還可以給你指一條路,連土將此樹拔出,以靈力餵養,你便可帶他離開,去尋能解開此術的妖獸。」
李星垂沉吟一會兒,問:「若我找不到解決之法,要如何尋你?」
他會說出這話,暗示著他已然開始考慮和犬妖合作。封宇趁勢加了把火:「此事和貓妖族也有莫大的關係,若我們沒猜錯,貓妖族會遭受到同樣的劫難。這是引火符,你在符上注入靈力,我自會來尋你。」
李星垂接過引火符,不以為然地一點頭,顯然把他的話當成了危言聳聽。封宇也不再多說,伸手虛抬一下,將桂樹連根拔出,「趁著夜色尚濃,你不如早些把他帶回去,試試看。」
鍾晚的雙腳已從地面上飄起,好像幽靈一般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他嘗試抬腳踩下,卻始終只能踩到樹根的部分,無法落地。
李星垂見他踩得興緻盎然,感覺有些丟臉,忙一揮袖,以一種鍾晚無法接受的迅速飛上雲端。飛在夜空中的鐘晚已徹底失了言語,只會獃獃地站在樹心裡平視前方。李星垂擔心地抬手在他眼前虛晃一下,問:「阿晚,你怎麼了?」
鍾晚抬眼,幽幽地道:「不是蠢蛋么?」
李星垂聞言一噎,不自然地偏過頭去,囁嚅道:「那不是看封宇那條臭狗在么。」
鍾晚不由扶額。敢情李星垂不止是個中二病,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傲嬌。
「你怕高?」李星垂還以為他扶額是因為頭暈,忙揮手把雲氣聚集過來,遮擋住飄浮的桂樹,將鍾晚埋在了一團雲霧中。
鍾晚無奈嘆氣,道:「你是貓妖,對不對?若我猜得沒錯,那隻常常出現在府里的大黃貓也是。」
李星垂頷首道:「你猜得沒錯。」
鍾晚以手貼上樹榦,靠到能離李星垂最近的距離,堅定地要求:「我要看你的原形。」
正所謂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今日之事讓李星垂不得不認栽,他說了聲「好」,足尖一點往桂樹上跳去,在落到枝丫上的那一刻,已然是一隻雪白小貓的形態。
鍾晚抬頭望著他額頭上的三道黃杠,怨念地嘆道:「白眼貓,你好像大了一圈。」
李星垂一怔,不知為何湧上一陣想哭的衝動。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他少年得志,橫行霸道,家人康健,就連貓妖王都對他寵愛有加,從來不知傷心為何物。然而就在此刻,他卻幾乎要落下淚來。
小白貓往下一跳,落在雲上,全力往李府飛去。
正院前尚有兩人站著值夜,李星垂不欲多事,雖然今日靈力消耗有些大,他仍舊將桂樹隱去,以氣連結帶進了屋子裡。鍾晚此時已有些身為「樹」的自知,在室內會感到一種逼仄感,尤其剛剛確認了三黃的身份,令他的情緒格外低落。
李星垂將樹安到內室,舒展的樹根立刻自行向下扎往地底。踩到實地的鐘晚蹲下抱膝,靠在空間的邊緣處靜靜發獃。李星垂心裡著急,儘力回憶爹在吵架后都是怎麼安慰娘的,「這個……嗯,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怎麼都行,就是別跟自己過不去,好么?」
鍾晚搖頭,「你有什麼錯呢?只是,我們倆不是一路人罷了。」
「怎麼不是!」一聽這話,李星垂堅持的柔情策略全線崩潰,他氣急敗壞地甩袖爭辯,「你跟我去妖境,那裡靈氣充足,想活多久活多久,我們會一直待在一起的。」
明明看上去似乎很厲害的樣子,怎麼會這麼孩子氣呢?
鍾晚哭笑不得,「我是說,你天賦過人,天縱英才,有許許多多的的事等著你干,你當然不可能待在盈滿村一直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想得很明白。將來你有何抱負,也盡可放手去干,不必有所顧慮。」
他的確想得很清楚,這本書的男主絕對是李星垂無疑,男主要乾的事可太多了。鍾晚尚不確定如果男主不一展抱負,書中世界會變成怎樣,總之肯定有危險就對了。穩妥起見,還是讓男主該幹嘛幹嘛去。至於他自己,愛貓都大變活人了,擼貓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擼人,還是別妄圖談什麼依賴和感情了。
這一番頗明事理的話聽得李星垂很不得勁,好像他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寵物,鍾晚壓根就沒想象中這麼在乎他出走的事,連一個解釋都不需要。
思及此,李星垂的神色一下變得十分嚴厲,「阿晚,以後你別想像這回這樣跑掉,你是我的隨從,雖然傻了點,但我的就是我的,不許你走。」
「哈?」饒是鍾晚心理建設做得再好,也禁不住這幾句龍傲天式的宣言,隨從是什麼鬼,你的就是你的又是什麼鬼?
既然李星垂就是三黃,是一隻狂帥酷霸拽的貓妖,鍾晚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他真跟原主有什麼不可說的關係。先前的猜測全數被推翻,敢情李星垂之所以對他這麼緊張,是源自於貓咪對貓奴的佔有慾,李星垂根本就是把自己看作他的所有物。
沒人告訴過他,穿進這本書里是要當男主的小弟啊!
這個比方才的心理建設要難做多了。畢竟小弟一個不慎就是要當炮灰的,鍾晚自認還沒這個膽量和魄力去干這個。
李星垂見他擰著眉頭一臉糾結,當即心涼了半截,不過他爹說過,不要臉是追到他娘的秘訣,在這件事上沒有妥協的餘地。既然鍾晚不願意,自己就磨到他願意為止。
「今晚你好好休息,我會在這裡陪著你。」李星垂化為貓形,跳到樹上蜷成一團,老僧入定般閉目一動不動。鍾晚聽他沒再提當隨從的事,提起來的心落了回去,也躺下睡了。奇怪的是,他躺在地上並未覺得冷,反而被暖洋洋的氣息包裹著,很是舒適。
一夜無夢到天明,鍾晚再睜眼時,只看見一個眉目間帶著一抹艷色的男子站在面前,跟背對樹木的李星垂低聲說話。憑著兩人五官間的相似,鍾晚一眼就認出這人就是那隻大黃貓,想到自己還在他的撒嬌下替他撓過下巴和肚皮,鍾晚頓覺十分尷尬。
李凌絕倒不以為意,還極為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又接著對李星垂道:「左驍衛的戰馬昨日跑得一匹不剩,這下可夠齊帆頭疼的了,想來他近來都不會再有功夫來糾纏你。」
李星垂冷哼一聲,「是我小瞧了他的本事,竟然聯合一向和我們不對盤的犬妖,還是封氏一脈,當真有手段。早知當初布置計劃時就不應只打左驍衛的主意,該給齊帆迎頭一擊才是。」
鍾晚在安王府待了數十日,曾聽王府總管畢恩說過陳朝的軍制,目的在於告知他,如果在京都之內遇險,會有左右驍衛前來支援。陳朝有十二衛,分佈於南北各地,其中又以左右驍衛最為重要,負責京畿一帶的防務。
看樣子,李星垂那個叫齊帆的對頭,是負責左驍衛的。
李星垂說著轉過頭來,朝鐘晚笑了笑,「睡得怎麼樣?」
其實李星垂相貌俊逸,一舉一動皆是風姿,若是不抽風的時候,還挺人模狗樣……哦不,貓樣的。不過他眉間不知為何帶著一抹倦色,和平日里意氣風發的樣子迥異。
鍾晚收回打量的視線,點頭道:「睡得不錯。」
李凌絕哈哈大笑,「那當然了,這傢伙昨晚那麼蠢地倒行妖力替你暖床,你若是還睡得不好,我會笑死他的。」
鍾晚一愣,疑惑地喃喃道:「倒行妖力?」
「李凌絕,你出去跟我過幾招。」李星垂胸膛起伏,顯然是被氣得不輕,手指著門外,耳尖上還有可疑的紅暈。
「我投降,我投降!」李凌絕朝鐘晚眨眨眼,「咱們還是趕快商量該如何解開這樹囚之術吧!」
然而李星垂報仇的決心十分堅定,他隨手甩出一道水汽,頃刻間,李凌絕的嘴巴就被冰渣凍了一圈。
鍾晚:「……」怪不得叫倒行妖力呢,這傢伙壓根就是個使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