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這條訊息是庄諾發過來的。呸，什麼庄諾，明明就是百里讓。這個認知一冒出來，舒辛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鬼名字！什麼爛人！騙了自己那麼多年！之前醒過來的時候，還裝模作樣守在自己身邊，好好的裝什麼深情啊，騙子！

舒辛原本還想要去找布卡的，可是看了看時間，實在是有點晚，布卡那邊也才剛剛變大，估計也需要時間休息和適應吧。自己這裡也是，需要理清思路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在熟悉的房間里，躺在自己的床上，舒辛卻有些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大概是睡得太久，舒辛抬起手腕，想要看時間，卻又看到了那條訊息。心裡想刪，但看著那個刪除卻遲遲點不下去。

這封通訊是站在庄諾的角度寫的嗎？庄諾會寫些什麼？有騙自己的原因嗎？

儘管討厭百里讓，但庄諾是這麼多年的朋友啊。要把這兩個人合併起來，舒辛還是有些想象不來。他當然知道這是事實，知道百里讓跟庄諾是不能分割的同一個體。可是知道歸知道，能不能接受還是兩說啊。

通訊的內容，舒辛還是好奇的。他左思右想，還是點開了。何必為難自己，想知道就看嘛！

這個時代的通訊，分為全息，視頻，語音，還有文字幾種。儘管文字比起其他幾種要麻煩許多，但是有些人還是熱愛這種古老的通訊手段。從前舒辛以為庄諾是老古板，所以才常用文字。現在看來，是文字對他來說比較方便吧，是自己傻，還給他找理由，傻的可以。

可是這麼多年以來，舒辛從來沒有把百里讓跟庄諾聯繫在一起，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引發聯想的點啊。

庄諾是陪自己長大的人，百里讓是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七年的人。這兩個人的臉，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

再說百里讓是怎麼做到的？是庄諾的臉是假的，還是百里讓的是假的？他為什麼要這麼煞費苦心地控制自己？這背後究竟有著什麼原因？

舒辛覺得自己被問題包圍了，在好奇心地驅使下，他還是打算點開這封通訊。不過在點開之前，舒辛先戳了一下「忽略未讀」的地方。怎麼說呢，通訊啊，自己這邊點開了，那邊就會有一個已讀的狀態通知。但是要是忽略了之後，再打開，那邊就一直是未讀的狀態。

舒辛這點小心思呢，其實不難理解。他想知道內容啊，可是不想讓百里讓知道自己看了，反正有這麼個辦法，幹嘛不用。看就看了，偏就不讓那個騙子知道自己看了。偶爾，舒辛也想隨性一把。

這封通訊，很長，字很多，虛空屏一個屏都顯示不完全，舒辛往下拉了拉，百里讓竟然寫了這麼多，簡直不可思議。

舒辛滑了一下，自己平躺了下來，

「致我的朋友：舒辛

我想了很久，還是寫下了這封通訊。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是沒有想到它來的這麼快。

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不，不是收容站的第一次。

是啊，你不記得。

可是我記得啊。

我永遠都記得。

那一天，不像現在，那是一個春天吧，我記得，你從老宅的圍牆上忽然冒出來了。粉嫩嫩的樣子，沖我笑。你說要進來撿球，問我的名字，說以後來找我玩。

可是你沒有。你甚至都忘了我。是你先騙我的，甚至連你騙了我這一點，你都忘了。

我小時候身體很不好，見了你之後，好像有了生的動力一般。我每天每天地等你，你卻一直沒有來，後來我才決定要去找你。先生那段時間管我管的緊，我能做的事很有限，花了挺長一段時間，我才找到你。也才知道那家收容站屬於百里家。

先生其實也很忙，我想要找他問收容站的事，問你的事，可是他跟我說要我不要管，要我忘了你。

我試過。

但是，我做不到。

我怎麼能忘記呢？

你說了要來找我玩的。

不守信的明明是你，為什麼我要忘記呢？

這不公平，不是嗎？

後來，先生重新忙了起來，也就顧不上管我了。花了一點時間，我做好了計劃，溜去收容站看看你。

原本我真的只打算看看你。

可是一看到你，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不見了。我想跟你在一起，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那是收容站的第一次見面，你叫我小哥哥，你記得嗎？當時，你還沒有長多高，明明跟我同年，卻矮了我一個頭。小小的，粉粉的小糰子。可是你怎麼就是不記得我呢？

當時的我，對你說了第一個謊。我說，我叫庄諾。

大概是年紀小，那個時候的我心裡跟你賭氣，不想告訴你我就是那個你曾經見過的傻蛋，當然了，我也希望你能想起來。然而，沒有，一次都沒有。

直到你要畢業了，要離開收容站了，你都沒有想起來。

我熟悉你的性格，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真的。我知道你是愛闖愛拼的人，但你又重感情。你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收容站這個你心裡的港灣，你又不想離太遠。

你沒有辦法做這個決定，我便幫你。

我知道你肯定會埋怨我。不過，那就埋怨吧。誰讓我離不開你。你也是離不開我的吧？

在你要做選擇之前的那段日子，我一直在想，要怎麼讓你留在我身邊。想來想去，你只有收容站一個軟肋。我別無選擇。

很抱歉，是我打碎了你對第一份工作的期待。真的，對不起。

那是我第一次去求先生，卻是第二次跟先生提到你。

先生覺得我的要求很瘋狂，不像是我會做的事。瘋就瘋吧，誰叫我離不開你。

再後來，你就到了百里家。有你在我身邊，我其實就安心了。你要是能一直在我身邊就好了，哪裡都不去，我轉過頭，就能看到你，多好。

我知道這樣的做法可能不對，我也怕你會認出我，騙了你十幾年，以庄諾的身份，參與了你的十幾年，很抱歉。

其實我也希望一直用庄諾的身份跟你相處下去，可是我知道，不可能。你要去外面的世界，我也不能永遠做莊諾。

在老宅的時候，我不是不跟你說話，我是不敢，甚至有一點怕。

我會擔心，你能認出我嗎？

即便你認出了我，你能原諒我嗎？

運氣好的話，你原諒了我，但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我怕，我怕你離開，我卻無能為力。我不想把你關起來，可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百里老宅對你來說，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吧？

其實我也這麼想，讓你跟我在同一個牢籠里生活里這麼久，真是抱歉。

你不知道，這七年來，每天晚上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你念書給我聽的樣子，看上去那麼舒服，舒辛啊，你知道嗎，你就是我的葯。

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呢？

要跟你解釋的事情，當然還有我的臉。這一點，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等到合適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還有韓英，我不喜歡他，真的。還有之前我以庄諾的身份，跟你發的通訊，都是我的心裡話。除了身份，庄諾沒有再騙過你什麼。

至於韓英的事，我很抱歉，給你造成的傷害和困擾，我知道無法挽回，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但是有些事情，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庄諾要說的只有這些，不知道舒辛你有沒有看到這裡。如果你無法原諒百里讓的話，你能不能原諒庄諾？他還想跟你做朋友，你能繼續跟他做朋友嗎？——庄諾」

這麼長的一封通訊，舒辛花了一些時間才看完。邊看邊想，看完之後，只有一個感受——自己真傻，傻得哭。

說什麼原諒，我瘋了嗎？舒辛自嘲地笑了笑。臭不要臉。怎麼會有這麼理直氣壯地騙子呢。整篇的抱歉，可是這樣的道歉有什麼用？

至於這封通訊里說的事情，舒辛有的記得，有的卻根本想不起來。比如那一段說小時候的事，他根本沒有任何印象。就算他百里讓說的確有其事，可那是小時候啊，就因為自己不記得他，他就騙了自己二十多年？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舒辛來回看了看，通訊里有兩件事，沒有說清楚。一是關於他的臉，舒辛仍舊不知道哪個才是他的真容，他是用藥還是化妝？有那麼厲害的技術嗎？不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舒辛也不想再去管哪個是真的。至於第二，那就是關於韓英了。

韓英跟百里讓，究竟有什麼不能說的。是真的有特殊原因不能說，還是其實只是不想說？如果是前者，那會是什麼原因？

在意韓英的問題，其實跟百里讓沒什麼關係。舒辛記掛的是當前這個任務。從前後的事情來看，韓英絕對脫不了關係。

關掉了虛空屏，舒辛翻來覆去都沒有睡著。早上的時候，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是莫真，還是布卡，或者是討人嫌的百里讓？徹夜沒睡，舒辛腦子一直在想事，現在反而有些懶得動腦子了，直接把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