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鬼面修羅

平涼軍突然出現在迂泥以東的消息，兩日之後才傳至且末，東南王聽罷大為吃驚，竟然有大軍能繞過烏壘，直取迂泥，這可是前所未聞的事，他不敢遲疑，忙下令將所有文臣武將全部召集至王府，商議決策。

東南王麾下有文臣數十，武將過百，較出名的，文臣有兩人，一是那卡德，另一人名為汲波，二人謀略放眼西域，還算出眾。武將有一人，武力甚至在白龍堆的巴托、濛鴻二人之上，名羊琇，對東南王忠心耿耿，乃是東南王麾下第一心腹，曾數破西域西部聯盟有「沙漠之狐」之稱的彪悍精銳。

其餘文臣多半平庸，偶有所長，也多是治理城池之輩，不善行軍作戰，而眾多武將雖然還算勇武，卻也不出眾。

東南王看見眾人皆至身前，心才微微放寬，他嘆氣道：「平涼軍如今竟然神出鬼沒地繞過了烏壘，連日攻打迂泥，迂泥哨探來報，平涼軍約有四五萬人，攻勢甚緊，迂泥城牆年久失修，只怕守不了多少時日！你等可有何良策，只管說來！」

汲波於文臣之中，官職最高，他自然先上前道：「大王，如今戎盧之師，已經盡數班回且末，且末今有精兵六萬餘，不若即刻發兵五萬，救迂泥之困。不然，若是迂泥有失，烏壘困守孤城，只怕不日必為平涼軍所破！」

眾人幾乎皆點頭表示同意，卡德也微微點了點頭。

東南王贊同道：「誰願為主將，領五萬精兵，救援且末！」

羊琇上前道：「大王，末將願往！」

東南王見羊琇領命，流露出一絲欣慰道：「羊琇若往，本王無憂矣！」

卡德卻止住道：「大王，請再派一有謀文臣，協助羊琇將軍，平涼侯陳子軒素來精於算計，大王萬不可輕視了他！」

羊琇面露不滿道：「卡德大人！昔日我領兩萬輕騎，便數破西北聯盟兩萬精英之師——『沙漠之狐』，難道今日領五萬精兵，還破不了區區不足五萬的平涼軍？」

卡德忙道：「羊琇將軍，平涼軍戰力雖不如『沙漠之狐』，但其主將陳子軒精明無比，善施詭計，且勿輕敵啊！」

東南王點頭道：「卡德所言有理，平涼軍既然能神出鬼沒地繞過烏壘，定然不能輕視！如此，令羊琇為主將，卡德為副將，領兵五萬，即刻出發，以解迂泥之圍！」

卡德躬身道：「屬下遵命！」

羊琇對東南王向來忠心，也不多言，點頭領命。

在且末發兵救援迂泥的同時，烏壘派出的兩萬救兵也已經啟程，狄曼率領兩萬輕騎，輕裝上路，走瀾滄山以南的山道，一路賓士。

龐欣領兩萬伏兵埋伏在瀾滄山以南的山道中心處，這兩日，他手下兩萬將士早已經準備充足，數千圓木、巨石，都被放置在了兩側山崖之上，就等敵軍上鉤了。

幾名副將圍在龐欣身邊，面色急躁道：「統領大人！都兩日了，還不見烏壘出兵，莫不是這些西域龜崽子們打算龜縮在烏壘，不發兵救援迂泥了吧！」

龐欣卻道：「臨行前，軍師不是說了嗎？就算烏壘不出救兵，我等我也要堅守此處，直到主上將且末大軍圍殲之後，再做計議！不管烏壘出不出兵，只要沒有西域人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遛過去，我們此番就是大功一件！」

幾名副將默默點了點頭，卻還是發牢騷道：「哎，這樣日日乾等，甚是無聊啊！」

山中本來異常安靜，但前方很遠處，卻突然隱約傳來一聲清脆的鳥叫，而後這種鳥叫之聲一層層傳遞，直到龐欣大軍之前二百米處，才止。

這是龐欣伏兵此番特殊的暗號，鳥叫之聲傳來意味著前方有情況，龐欣與幾名副將立刻警惕起來，連連下令，平涼軍兩萬士兵迅速起身，一部分人伏在圓木巨石之前，一部分人取下了跨在肩上的長弓，伏在突兀的岩石后、雜亂的草叢中。

狄曼此刻只想著迅速趕到迂泥，他根本想不到這瀾滄山道上竟然會有伏兵，這條山路，雖然崎嶇，但他率軍往返過數百次，卻從未遇到過意外，甚至人煙都罕見，今番他也一樣，全無警惕，只是一路奔行，對於兩側的高崖，他甚至都懶得看一眼。

狄曼不停地吼著：「兄弟們，都加把勁！快！快！」

兩萬輕騎一路奔行在山路上，塵煙四起，聽著馬蹄聲浩浩蕩蕩，越來越近，龐欣這是第一次伏擊敵人，倒有些緊張，他咽了口唾沫，準備發號施令。

山中本來寂靜無比，龐欣咽唾沫的聲音立刻傳到了附近眾多將士的耳中，將士們紛紛回頭看了龐欣一眼，龐欣見狀，臉色微紅，搖了搖頭，示意眾人繼續埋伏。

眼看西域騎兵來到了眼皮子底下，龐欣大喝道：「前後兩軍堵住去路！中軍射擊！」

前方與後方的平涼士兵紛紛將手中的圓木、巨石使勁一推，數千圓木、巨石夾雜著帶起的雜草、碎石，浩浩蕩蕩地從山崖上滾了下去，一陣陣沉悶的破空聲響徹山谷，整個大地都震動起來，驚叫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蘊藏著令人戰慄的味道。山崖雖然不高，卻極為陡峭，圓木、巨石頃刻便至，立刻將原本就狹窄崎嶇的山路結結實實地堵住了。甚至有些平涼新兵用力過猛，一不小心，自己也倒霉的隨著慣性摔了下去，只要掉下去的平涼士兵，自然再無活路。

下一刻，犀利的箭雨如雷鳴閃電般，又如狂風凜冽般，夾雜著銳利無比的箭氣，瞬間將位於山崖中側的西域輕騎湮沒，山崖之下，血流成河，乾涸的土地瘋狂地吸收著流淌而出的鮮血，這片土地彷彿已經多年未見鮮血了，對他們來說，鮮血才是最美的肥料。

狄曼面容扭曲，一邊抵擋著漫天的飛箭，一邊疾速令后軍撤退，奈何后軍也幾乎全部被滾下的巨石圓木堵住了去路，只有身處最後的不到三千西域騎兵運氣極佳，未進入平涼軍的埋伏圈。

狄曼立刻命令手下眾人下馬，以馬為盾，一邊擋著平涼軍的箭雨，一邊清理後方堵住去路的圓木巨石。

不得不說，狄曼率領地這支西域騎兵素質倒是極高，於如此險境、如此混亂之中，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竟然尚能安然聽從命令，行動起來竟然井井有序，甚至還不時的有數千人聚集，拔出長弓，朝平涼軍反擊。只是此番他們輕裝上陣，並無任何可以抵擋利箭的東西，只有胯下的戰馬還能稍微抵擋，但戰馬受到驚嚇，四處逃竄，瞬間將身後的西域士兵暴露無疑。

血腥味越來越濃烈，縈繞不散，崖上的平涼軍看著下面堆積如山的屍體，早已經麻木，就是拼盡全力機械地拔箭、射箭，許多利箭射在山崖兩側的岩石上，崩其耀眼的火花，箭簇接著彈跳開來，沒入了西域大軍之中，甚至有許多西域士兵被射中了腦門，滿臉猙獰，還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數步，才不甘心地倒在了血水中。

五波箭雨過後，倒下的西域士兵已經近萬，箭簇不斷落下，甚至有許多已經沒有呼吸的西域士兵都被釘成了刺蝟，慘叫聲、哀嚎聲，中間夾雜著驚恐而緊張的喝叫聲，不斷回蕩在山間。

狄曼看著兩萬大軍死傷殆盡，幾乎絕望了，而面前的屏障卻越來越厚，本來只是突兀的圓木與巨石擋住了去路，而後前去搬運的西域士兵紛紛被射死在圓木巨石上，屍體越堆積越多，到最後，根本看不見圓木與巨石的蹤跡了，放眼望去，彷彿已經成了屍體堆積成的城牆。

狄曼怒火攻心，抬頭怒視著崖上數不清地平涼軍，一個不留神，後背連中三箭，每一箭力道都十足，箭頭深深沒入了他的身體。他咬牙一扯，將三根長箭拔出了體內，頓時血如泉涌，連帶而來的疼痛險些讓他昏死過去。

眾多西域士兵忙圍了上去，紛紛為他擋著漫天飛箭，狄曼咬著牙，看著身旁一個個將士倒下，僥倖活著的人也神色惘然，眼中盡顯絕望。

狄曼悲憤道：「只怕今日我等皆要喪生於此了！兄弟們，你們怕不怕！」

所剩不多的西域士兵已經全部圍在了狄曼身旁，紛紛強打精神，歇里斯底地吼著：「不怕！」

狄曼突然哈哈大笑道：「來，兄弟們，都給我站起來，男兒死也要頂天立地！」

西域士兵一個個緩緩站起，兩眼悲憤地望著山崖上的平涼軍，但平涼軍卻無絲毫憐憫之情，箭簇劃過長空的聲音越來越銳利，聚集而成的西域士兵根本不需要瞄準，平涼軍將士只需隨便朝人群射一箭，便能射進西域士兵的身體。

許多被射中的西域士兵並沒立刻倒下，反倒大笑兩聲，罵了起來：「狗娘養的平涼軍！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這一罵，反倒激怒了許多平涼將士，箭簇越來越多，瞬息時間，近兩萬西域士兵便盡數喪命於這狹窄的山道上。未入平涼軍包圍的三千餘西域士兵，為救被困的大軍，紛紛下馬搬運巨石圓木，也有大量人被亂箭射死。

此役，逃回烏壘的西域騎兵不超過兩千人，而平涼軍損兵不過數百，只是有些運氣極差的士兵跌落山崖，還有一些平涼士兵在西域人慌亂的反擊中身亡。

殺戮過後，山道上更加寂靜，平涼軍也紛紛扔下了手中的長弓，直接躺在了雜草亂石之中，大口地喘著粗氣，妄圖大睡一場，好將適才修羅地獄般的場景遺忘在睡夢之中。

這片狹窄山道也因為此戰而出名，後人稱之為「鬼谷」，有信鬼怪之談的人，都傳言路過此處，若不下馬拜祭這些亡魂，就會被惡鬼纏身，不得好死。

龐欣也於此戰出名，後人稱其為「鬼面修羅」。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