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鐵血統帥

郝連遲面色鐵青，佇立在將軍府之上，其下眾人幾乎全部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口，唯獨婁海面容波瀾不驚，反而上前躬身道：「大將軍，此番失利，在於情報不足，反觀平涼軍，對我軍動向了如指掌，大將軍此刻萬不要怒火攻心，當反思下一步如何行事！」

「兩萬大軍！我兩萬大軍被平涼軍盡數殲滅！狄曼也身死！你讓我如何冷靜！」郝連遲一拳砸向面前的書案，書案怎能承受得了他如此一擊，頃刻間支離破碎，木屑飛濺，硯台里的墨汁灑了一地。

眾人見郝連遲如此氣憤，更加沉默，婁海嘆了口氣繼續道：「大將軍，如今平涼軍有兩萬大軍埋伏在了瀾滄山以南，四五萬大軍已經進逼迂泥，如此，依循必然空虛，大將軍眼下應當機立斷！全軍出擊，擊潰挑釁的一萬平涼軍，而後直取依循！」

郝連遲冷哼道：「如今我軍自保尚難，談何出擊！況我烏壘身後有兩萬平涼軍，若是舉兵而出，難道置烏壘於敵手？」

婁海道：「我烏壘城高逾六丈，易守難攻，而伏擊我軍的兩萬平涼軍，必是輕裝而來，根本不可能攜任何攻城器械，何談攻佔烏壘？大將軍只需留幾千老弱守城，烏壘定然無失。」

郝連遲根本不聽，只是道：「一切皆是猜測而已！我軍新敗，不可妄動。前番你言上中下三策，我聽你中策，發兵救迂泥，卻損兵折將，今番你又勸我出兵，若是再遇不測，烏壘一旦丟失，我軍如何立足？休要多言，我意已決，堅守烏壘！迂泥之事，且末必會出兵，我等只要守住烏壘即可！」

婁海思索了一番，若是且末大軍能擊退平涼軍，守城倒是未嘗不可，但若是且末軍敗於平涼軍，只怕烏壘難保，他再勸道：「大將軍，堅守實乃下策！依循才是平涼軍的心臟，只要攻克依循，平涼軍既無退路，又無援兵，屆時在我境內，只需與其比拼消耗！待到平涼軍糧草用盡，必亡！大將軍三思啊！」

郝連遲怒道：「你若再言出兵，軍法懲治！今日便如此計議，傳我令，但有擅自出城者，斬！」

婁海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緩緩走出了將軍府，裘巴跟在他身後，見他面色頹唐，便叫住他道：「婁大人！」

婁海兩眼無神，微微回頭看了裘巴一眼，嘆氣道：「裘巴將軍何事！」

裘巴勸道：「我軍大敗，今日大將軍是氣憤無比，故遷怒於你，婁大人萬勿心中不快。」

婁海苦笑道：「大將軍不聽我言，定錯失良機，只恐他日烏壘有失，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啊！」

裘巴笑道：「婁大人這是多慮了，聽說羊琇將軍已經從戎盧班師了，想必定會救迂泥之圍，我軍有羊琇將軍，且末之兵猶在平涼軍之上，有何顧慮！」

婁海微微點了點頭，又搖頭道：「話雖如此，我卻擔心啊！今番失利，我總有種感覺，似乎平涼軍已經將我軍動向盡數掌握，烏壘救兵，平涼軍尚能伏擊，且末救兵，難道平涼軍不能伏擊嗎？」

裘巴憨厚地笑道：「我一介武夫，這些計謀之事，我實不在行！總之，婁大人，大將軍既然已經下令，你也不必多慮，好生守城便是！」

婁海只好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伏擊完烏壘救兵之後，龐欣手下將士們一個個茫然起來，不知如何行事，龐欣卻獨自在帳中，不許任何人打擾。

第二日正午，他手下的兩名副將，一名為彭英，一名為史靈，二人皆是劉清一手提拔的心腹，他二人實在憋不住，還是冒著被軍法責罰的危險，入了龐欣大帳，進去后卻發現時至正午了，龐欣仍昏然大睡，他二人不滿起來。

史靈將龐欣喊醒，而後不滿道：「龐統領，如今兄弟們都不知如何行事，你卻在此安然昏睡！」

龐欣不怒，反而笑道：「我不是下令讓兄弟們都好生睡上幾日嗎？只留一百哨探監視烏壘敵軍即可！」

彭英也怨道：「我軍身處荒山野嶺，龐統領可以安睡，我等可睡不下去！」

龐欣不答，反問道：「這兩日烏壘如何行事？」

彭英道：「敵軍緊閉城門，固守不出！」

龐欣微微點頭道：「如此，我軍便可馳援主上了！」

史靈不解道：「我等當返回依循，與軍師匯合，趁勢取下烏壘才對，主上五萬大軍攻打迂泥，何需我等馳援！」

龐欣不語，卻拿出一封書通道：「這是臨行前軍師交與我的書信，信中說了，若是烏壘出兵救援迂泥，我等不許放過一人！而後密切監視烏壘動向，若烏壘固守不出，無任何行動，便只留五千將士，於烏壘附近，漫山紮寨，以迷惑烏壘敵軍，而大軍則南下馳援主上！若是烏壘不出兵救援迂泥，我軍便只能悄然埋伏，不許輕舉妄動。」

史靈、彭英二人接過信箋，看了一番，拱手道：「末將領命！」

龐欣這才正色道：「史靈！」

史靈上前道：「諾！」

「令你領五千將士，行至烏壘以北，漫山紮寨，至少要扎兩萬人的營寨，每日搖旗吶喊，迷惑敵軍！」

「諾！」史靈忙上前接過兵符，而後領命而去。

「彭英！」

「諾！」

「你傳令全軍將士，整備半個時辰，而後全軍南下，直達迂泥，支援主上！」

「諾！」彭英也忙領命，而後退去。

迂泥城上、城下的屍體已經堆積如山，雙方都來不及清理，許多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散發著濃濃的惡臭味。四日來，陳子軒總共派出了近兩萬人攻城，傷亡也已經近萬，除了徐梁，平涼軍的將士們根本不知道攻打迂泥只是佯攻，都拚命地往城牆上攀爬、殺敵，而後一個個從城牆上筆直掉落，倒在城牆之下，成了一縷亡魂。

看著無數將士喪生在這次佯攻之中，陳子軒自嘲起來，將士們私下裡都稱讚他愛兵如子，可他是如何愛的？不過是將士們生前俸祿多發了點，將士們死後家眷照顧得好了一點。這個時代，生命真的如草芥，尤其是平民百姓的生命，點滴恩惠，便可使朗朗男兒慷慨赴死，卻毫無怨言。

自從他進入西域，連番戰爭，陣亡的將士已經有數萬人了。經歷了多次大戰，見慣了死亡，他已經成了一名真正的鐵血軍人，更確切地說，一名真正的鐵血統帥。之前或許他還不太明白，為何武德帝能平淡地將自己的親子置於死地，卻無絲毫心痛，現在他完全明白了，在皇帝眼中，唯有手握江山才是首要的，其他人都是工具，一個實現自己野心的工具而已。同樣，在一個鐵血統帥的眼中，也只有勝利才是首要的，將士們的生死，也不過是其實現勝利的工具而已。

感慨一晃而逝，陳子軒屹立在大軍之前，面容仿若深山之中的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張祁策馬來到他身前，拱手請命道：「主上，末將願再領三千甲士，必攻破迂泥，獻於主上！」

陳子軒卻擺手道：「多日大戰，將士已然疲憊！鳴金收兵！休息幾日，養精蓄銳，再一鼓作氣拿下迂泥！」

「主上，請看東側城牆，迂泥守軍已然快守不住了，為何又匆匆退兵！」張祁不解道。

陳子軒並不多言，只是堅定道：「鳴金收兵！」

大軍緩緩退去，退至蒲昌山大營之後，陳子軒卻立刻將張祁、徐梁、竇柏豪三人喚至帳中。

見三人來到，陳子軒也不猶豫，立刻下令道：「張祁，令你率一萬步兵，疾行至長陵口，埋伏於長陵口東側！徐梁，令你率一萬騎兵，埋伏於長陵口西側！竇柏豪，令你率一萬騎兵，埋伏於長陵口入口！」

三人忙上前道：「諾！」

而後竇柏豪疑問道：「主上，迂泥指日可破，難道我軍不繼續攻打迂泥了？」

陳子軒這才道：「當著眾將士的面，我不好細說，我軍攻打迂泥，只是為引且末之兵前來救援罷了，而後聚而殲之！因為迂泥即便取下，也是一孤城，難以堅守，所以連日以來，每逢迂泥城將破，我便下令撤兵，原因便在此！」

徐梁自然早已知曉，張祁、竇柏豪二人卻大吃一驚。

陳子軒繼續道：「我率所剩一萬餘步兵，休整一日後，繼續攻打迂泥！且末之兵若至，我便假意敗退，誘敵深入，你等只需好生設伏，等敵軍全部進入長陵口，竇柏豪率一萬軍堵住敵軍去路，徐梁、張祁立刻殺出，我也率軍回殺，四面受敵，敵軍必破！」

張祁連連點頭，大笑道：「主上好計謀！若是如此，敵軍必破！」

徐梁卻道：「不若末將領兵繼續佯攻迂泥吧，主上於長陵口設伏，萬一敵軍勢大，主上若有差池，我等如何向全軍將士們交代！」

竇柏豪聽罷，也忙道：「還是末將佯攻迂泥吧！」

陳子軒卻擺手道：「只有我親自攻打迂泥，而後敗退，敵人才可能上當，若我不在軍中，敵軍一旦識破，如何肯追擊！」

徐梁支吾道：「可若是主上誘敵，這太冒險了！」

陳子軒卻笑道：「將士們為我浴血奮戰，我區區之險尚不能冒，何以對得起戰死的將士們！」

竇柏豪卻道：「那主上還是領一萬騎兵吧，若是敗退，敵軍也難以追上。」

陳子軒再笑道：「一萬騎兵如何攻城，敵軍就算再愚蠢，也能識破此乃詭計！」

三人剛要再勸，陳子軒卻堅定道：「此事便如此行事！你等立刻領兵出發，我會領兵封鎖迂泥各個出口，以防敵軍哨探發現我軍動向。」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