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等待

無論是穆晟奕還是蕭逸，兩人都在等，一個在等蘇丞相回來，一個在等他的歸順。

被抓到的十幾個北疆密探，後來經過嚴刑拷問再也沒說出有用的信息，大部分也死了。陳大人把這事稟告穆晟奕，等著他的決定。

這幾天，穆晟奕也忙得焦頭爛額，軍事點被偷襲夜探，意味著原本屬於高度機密的守備信息泄露，只能再重新安排布點。等把全部的軍事點重新布局調整后，已經快二十天了。

在這二十天中，穆晟奕頭幾日還收到過來自北疆的密信，那名被他放在蘇丞相身邊監視的小官員照著他的吩咐，每隔一日便要告知他蘇丞相在北疆的動向。前幾封信中，只說了北疆王一直以國事繁忙、身體抱恙的理由拖延與蘇丞相的商談。穆晟奕還沒想明白那蕭逸在打什麼鬼主意，密信便斷了。

仔細算算，應該是在北疆的密探被抓獲后，密信就再也沒有發出。

是蕭逸猜到密探失敗，所以把他們都抓起來？目的是什麼？

要是蘇丞相是無辜的，軍事布局圖不是他泄露的。那蕭逸是打算以蘇丞相為人質來跟大燕談條件嗎？要是蕭逸有這樣的打算，時隔多日，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如果不是，那蘇丞相當真出賣了大燕、叛國了？見事情敗露，所以乾脆留在北疆？

穆晟奕被這兩種猜測弄得心力憔悴，一邊要瞞著蘇長笙不讓她知道，一邊又要想出法子，去證實究竟哪個是真的，以便應對。

「你們說說，如今這事，要怎麼處理？」穆晟奕問那幾位知情的大臣。

幾位大臣面有難色，低著頭不做聲。

穆晟奕有點惱了，「朕每個月給你們俸祿，不是讓你們當個啞巴！」

葉老年紀最大。他小心翼翼地道：「不然先等蘇丞相回來？蘇丞相原定在北疆逗留七日，從密探被抓到今日，已經快二十天了，如果一切正常，如今應該已經在返程途中，再過不久便會回來。」

「那要是不正常呢？」穆晟奕沉聲問。

幾位大臣齊齊噤了聲。

穆晟奕想大喊一聲廢物，又強行忍了下來。「都下去吧！」

幾位大臣忙退出了御書房。

「去把穆楓叫來！」穆晟奕吩咐陳公公。

自從穆晟奕登基后，身為男人的穆楓實在不便在宮裡行走，加之他以成家，穆晟奕便升了他的職，讓他做副將。穆楓被傳召時一頭霧水，怎麼也猜不到突然傳召自己入宮是為何。

一個時辰后，穆楓便出現在御書房中。

「你去幫朕辦件事，這事一定要保密，誰都不能說，哪怕是紅袖！」穆晟奕嚴肅地道。

穆楓也莫名緊張起來，「是！」

「你帶幾個人，去北疆，看看蘇丞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穆晟奕道。

「北疆？蘇丞相？」穆楓詫異。

穆晟奕細細把連日來發生的事跟他說了一遍，穆楓大驚，「皇上？」

穆晟奕舉手制止他多說，「事情已經拖了不少時日，朕必須知道，蘇丞相是真叛國還是被蕭逸抓了。你打探到消息后，不要輕舉妄動，要馬上派人跟朕回報，等朕的命令行事。」

「是！」穆楓自知事態嚴重，從御書房出來，便點了幾個親兵，約好兩個時辰之後在長安城北門見，出發到北疆。

穆楓回府去收拾行囊，紅袖見他匆忙，多問了一句，「這是去哪啊？」

穆楓隨口道：「幫皇上辦事，到北疆一個月。」話一出口，便覺得壞事了。

「北疆？去那幹嘛？還那麼急？皇上去嗎？你和誰一塊去？」紅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正如蘇長笙一樣，紅袖也視北疆如不祥之地，去了總沒好事。如今穆楓臨時要去北疆一個月，她立馬擔心了。

「你別多問了，這事不能跟你詳說，在家中安心等我回來便是。」穆楓不敢多言。

紅袖見此。也閉了嘴，幫著他收拾包袱。

不到一刻鐘，穆楓便準備妥當。紅袖送他出門，穆楓牽著快馬，回頭見她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思及這次前去北疆的任務，想著她和皇后的關係。終究還是不忍心。

蘇丞相這次凶多吉少，皇后要是知道了必定不好過。

穆楓轉身，猶豫半響，對紅袖說道：「你若是有空，多進宮陪陪皇后。」

「皇后？」紅袖詫異，怎麼突然說起皇后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讓我少進宮嗎？怎麼今兒又讓我多進宮了？」

穆楓吞吞吐吐，「今日皇上政事多，恐怕沒多少時間陪伴皇后，宮裡規矩多，又冷清，皇后估計也想見見你，好嘮嘮嗑打發時間。總之，你想去便去吧。」

紅袖樂了，「那我帶著小悅進宮啊，之前皇后讓我帶去，還說讓我們住兩晚，」那次穆楓說什麼都不同意，怕他們壞了規矩，「這次你說好的，別反悔啊。」

穆楓點頭，「好。規矩點就成了。」有她們陪著，皇后應該不會注意到皇上的反常。

事情交代完，穆楓上馬便出發了。

紅袖揮著手目送他離去，等再也見不到人影，便立馬收拾她和小悅的衣物。準備進宮，算起來，她都好久沒見皇后了，當真想念。

接到紅袖帶著小悅進宮的消息，蘇長笙既高興又奇怪，平時請著都不來，怎麼今日反自動上門了？

「小姐！」紅袖一見蘇長笙。往常的稱呼便脫口而出，一說完，兩人都笑了。

喚了蘇長笙十八年的小姐，紅袖一高興，就什麼禮節都忘了。蘇長笙也是好久沒聽別人這般喚她了，咋一聽，還隱隱有點懷念。

「小悅來。去和小笙兒他們玩吧，」笑夠之後，蘇長笙摸摸紅袖懷裡抱著的小悅。小悅比小笙兒小了一歲，「有嬤嬤們看著，你放心，我們去聊聊天。」蘇長笙拉著紅袖的手往小院子里走。

紅袖當然奉陪，交代宮人好好照看，二人便出了寢殿。

「久了沒見你，你倒是過得不錯，」紅袖沒嫁人前還是苗條一姑娘，如今都珠圓玉潤的，可見穆楓待她是極好。

紅袖笑笑沒反駁，又細細打量了一遍蘇長笙，皺皺眉頭，「可是小姐瘦了！」用手比比蘇長笙的腰，比在將軍府時瘦多了！

蘇長笙笑中帶了些難以察覺的苦澀。

紅袖想起之前她摔下石階小產一事，又知道當皇后不比當將軍夫人自在，眼裡有些心疼，「小姐放寬心，皇上待小姐極好，不必擔心。」

蘇長笙笑意退了些。連紅袖都發現了，忙問：「小姐，發生了什麼？」

「沒有，」蘇長笙搖頭。

紅袖急了，「小姐這樣子，哪裡是沒事？！我在小姐身邊伺候了十八年，難道這些日子都是白過的？我連小姐高不高興都看不出來嗎？小姐在這宮裡又沒有旁的貼心人。有些事又不能和太后皇上說，如果我進宮了，小姐要是不與我說，難道小姐要憋死？」

蘇長笙笑，「你成親以來，話倒是多了許多。」

紅袖不理她的打趣，繼續追問：「小姐！」

「好啦好啦。我說我說，」蘇長笙敗下陣來，嘆口氣，悠悠地道：「我覺得，夫君近來有些奇怪？」

「怎麼奇怪？」紅袖問。

蘇長笙神情落寞，「好像總避著不見我。」好多回了，她去御書房總被各種理由擋回去。不是在忙就是正和大臣們議事，也總留宿御書房。偶爾幾次他來鳳儀殿，都晚得很，她都睡下了。早上也是匆匆而去，認真算算，他們好像很久都沒好好說說話了。

這種情形，有點像他剛登基時他因愧疚心結而不見她。但這次，蘇長笙總覺得穆晟奕好像有事瞞著她，因為不知道怎麼跟她說所以才選擇不見她。

但會是什麼事讓他難以啟齒，蘇長笙實在是猜不到。

是選秀嗎？應該不會，這事他們談過了，蘇長笙心裡不暢快，但也知道要不選很難，她不會讓他為難的。

要是其他的。她真不知道了。

「是不是小姐你多心了？」紅袖問，「小姐一個人在宮裡，難免會依賴皇上多一些，要是皇上忙過了頭，少陪了些，會不會容易多想想歪？」

蘇長笙搖頭，她自知不是。

身為局外人的紅袖自然是猜不出的。只能寬慰道：「皇上最近忙，小姐別多想。」

「當真很忙？」蘇長笙隨口一問。

「當然！」紅袖肯定，「剛剛皇上還派穆楓去執行任務了，一個時辰前才走的，急的很！」

蘇長笙也知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剛剛她只是抱怨下，抒發下鬱悶，「怪不得你今日進宮，原來穆楓出遠門了，你偷偷跑來。」

「哪裡是，」紅袖道，「我進宮還是穆楓說起的，說讓我來陪陪你，就是因為皇上忙。」

「穆楓有心了。」蘇長笙道，或許真的是她想多了。

兩人在小院子里閑聊了好一會，等太陽快下山時才想起該傳晚膳了。

蘇長笙照例派人去問穆晟奕要不要到鳳儀殿用膳，不多時宮人帶著穆晟奕的回復來了，說奏摺多，今日留宿御書房。

「哦，」蘇長笙無精打采地打發走宮人。這兩日都是這話，她猜都猜到了。

紅袖道，「皇上忙！」

蘇長笙笑笑，現在也只能相信他是忙了。兩人邊回寢殿，蘇長笙無意地問了句，「穆楓要去哪裡？去很久嗎？」

紅袖快嘴：「北疆，說要一個月呢。」

「北疆？」蘇長笙愣住了。「為什麼要去哪？」蘇丞相奉命出使北疆，她一聽這兩個字就警覺得不行。

「沒說，」紅袖也鬱悶。

「是出什麼事了嗎？跟阿爹有關係嗎？」蘇長笙立即有了不好的猜測，實在是北疆對她的陰影太大了。

紅袖忙搖頭，「沒有沒有，小姐別亂想！要是跟丞相大人有關，皇上定會早早告訴你！」紅袖有點後悔。自己怎麼多嘴說了呢？！

蘇長笙沉默不作聲，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多。穆晟奕最近躲著自己，是不是因為瞞著阿爹的事，因為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所以乾脆避而不見？

越想越慌，蘇長笙轉身想直接去御書房，問個清楚。

「小姐！」紅袖立即拉住她。「算算時間，丞相大人快回來了，不妨再等幾日。」

蘇長笙不聽，執意要去。

「小姐！」紅袖差點跪下來了，「不要衝動！」

蘇長笙深吸一口氣，「快起來，我不去了，我就等三日，三日之後阿爹還沒回長安城，我再去問。」冷靜下來想想，穆晟奕有心瞞著，她就是去問了也不見得有答案，那她就等。

不約而同地，穆晟奕和蘇長笙兩人齊齊都在等著蘇丞相回來。可他們沒有料到的是，第三日，他們等到的不是蘇丞相出使北疆隊伍的歸來，而是長安城街頭小巷中，百姓茶餘飯後的小消息：

大燕的蘇丞相歸順北疆，官位不變，但效忠的對象變了。如今，蘇丞相是北疆的蘇丞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