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長夢初醒
「嗚啊——」輕輕地呻吟一聲,陳軒明從這張不知道已放了多長時間的被褥中回復了自己的意識。摸著自己的額頭,陳軒明用了很長時間才找回控制視線的方法,並且通過已經黑下來的窗口和被人放在床邊已經點亮的燭台知道了大概的時間。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記憶,陳軒明苦笑了一聲:「看來自己已經至少昏迷了兩個時辰啊——」
「不是兩個時辰,是三個時辰,雖然對於你來說沒有什麼區別了。」
陳軒明感覺聲音好像來自左邊,艱難的別過頭去卻看不太清楚這人長得是什麼樣子。燭光不是很亮,今天使用的應該是睡覺使用的熏香蠟燭。熏香蠟燭的照射範圍非常狹隘,說話人的作為非常考究,正好坐在光線照耀之外的地方。熏香蠟燭艱難的將自己的光線向前延伸,但是只能照映出自己和個人大概的輪廓。陳軒明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感覺像是隔著兩層黑色的紗布。
「你是誰?」陳軒明沒有由來的頭部一疼。
「不要勉強自己,現在你的狀態說不上差,但是也不是那麼的好,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躺下去比較好。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會好一些。」
「不出意外?」
「嗯,畢竟你是直接吃了那種東西呢,應該說你是身體接受能力強,還是說你的身體相形比較好。一個時辰之前你的身體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液化,那個時候我想當的擔心,現在來看應該是沒有關係了。這個房間我已經找醫生處理了一下,你在這裡面休息一晚上,希望能有一些幫助吧。」
「哈?」陳軒明艱難的問了一句。
「不要說話了,躺下休息吧,要不要喝點水?」
燭光又暗了一點點,對面的男人伸出自己的手。很正常的手臂,拿著很正常的水杯,水杯裡面應該只是很正常的清水。陳軒明卻沒有由來的非常擔心,甚至不敢伸出自己的手去接那杯水。
那個人笑了一下:「算了,你現在應該處於非常警惕的狀態,這杯水我自己喝好了。」
那人將這一杯水全部喝下去,然後從床頭柜上面的水壺中又倒出來一杯水,再喝掉。最後用水壺將水杯灌滿,把水杯放到了床頭柜上。
做完這一切,這人站起來:「那,我走了,好好休息。」
這人離開,黑暗的房間中陳軒明完全看不見裡面發生了什麼東西。當他聽到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之後,才終於放鬆下來。偏過頭看了看床頭柜上面的水杯,考慮了一下他還是決定伸出自己手,拿起那杯水。水杯放到自己面前,陳軒明聞了聞這這個水的味道,感覺和自己印象中清水的味道是一樣的。他終於下定決心去喝。
只是,半滿的水杯,陳軒明沒有將水杯舉起來,自己沒有抬頭。他僅僅將水杯放到了嘴邊,清水便源源不斷的流進自己的嘴巴中。
做到這一切,陳軒明只覺得好像是與生俱來的,將空水杯放下,陳軒明躺下去好好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睡的很死,也很難受。
再次清醒過來的陳軒明已經回復了自己所有的記憶和意識。雖然他的清醒已經是確定的,但是當陳軒明清醒過來的時候還是嚇到了房間外面的家僕。陳軒明被第一時間帶到了餐廳,因為他的舅舅也就是呂家現在的唯一有能力承擔一切法律責任的人就在餐廳處理分家產的事項。
呂家其實非常小,只不過是一個在沉沙灣靠著三代人精心經營一點點建立起來的地方家族。呂家向上三代都是做海產生意,到了陳軒明的姥爺呂稱方這一輩的時候,終於在呂稱方個人的經營下讓整個家族在十年的時間內成為了沉沙灣首富。但是因為人丁不是非常旺盛,所以後續發展一直不被人看好。加上呂稱方的個人原因,陳軒明體弱的姥姥只生下了一女一男兩個孩子。女孩子呂未璃在十八歲的時候離開了家和陳軒明的爸爸跑了,另一個兒子呂未瑰則是和自己的父親大吵了一次之後到九州公國擔任國家法官去了。
兩個星期前,陳軒明外出回家之後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因為突然爆發的心臟病被送到了醫院。
這件事情的原因說到底,其實還是自己對自己完全么以後見過面的姥爺和姥姥引起的。二老在一個月之前因為一次意外的漲潮被大海吞了下去,到現在屍體都沒有找到。這樣的消息對非常重感情的呂未璃來說無遺是晴天霹靂,多年獨自生活的艱辛混合著自己對父親母親的愧疚,兩種感情在悲痛的作用下貫穿了這個35歲女人的心房。
當讓陳軒明來到老家接受二老財產的時候,陳軒明還沒有從自己母親離世的痛苦中回復過來。
「既然在痛苦,不如你還是一個人來一趟,沉沙灣是一個遠離了城市的小地方。而且在那種地方說不定你能發現很多和你母親相關的東西,能調整一下心情。而且你是哥哥,為了你的妹妹你需要面對這些事情啊。」這是陳軒明見到自己的舅舅時,對方告訴他的。接陳軒明來到沉沙灣的就是他的舅舅——呂未瑰。
在餐廳去餐廳的路上陳軒明簡單的回憶了一下過去,確認自己的腦子現在沒有問題。然後他前面的女僕說:「既然有舅舅在了,我應該沒有什麼需要做的吧?」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呂先生說了只要您醒了就讓你過去。」
「嗯,這樣啊,好吧。」
繞過兩個走廊陳軒明來到了已經被簡單改造了的餐廳。呂未瑰本身就是法官,對於呂家的財產分配又有著絕對的發言權,所以讓他來分配家產所有人都認可。不過因為是地方的小家族,家產沒有多少就是種類太雜。考慮到之後的工作量,呂未瑰沒有使用那個自己父親用來裝樣子的書房,而是改變了家裡的餐廳。
餐廳本來是沒有門的,為了保證證書的齊全,現在被強行安裝上了大門。
推開門進去,陳軒明就看到了讓自己看無數遍都會很驚訝的現場。整個餐廳現在只有五個部分,最靠近大門是一個茶几四張椅子的簡單會客廳,後面就是呂未瑰的辦公桌,再靠後是呂未瑰用來分類正在整理文件用的複合型工作台,左右兩遍上鎖的金屬保險柜分別存放著已經整理好的文件和沒有整理好的文件。
呂未瑰聽到了大門打開的聲音沒有抬頭問道:「來了?」
女僕一點頭馬上就走了,陳軒明走進來:「嗯,不好意思打擾了。」
「沒有,正好我也想休息一下。」呂未瑰將手中的東西整理了一下,離開自己的辦公桌來到了茶几那裡。兩個人對面而坐,呂未瑰給開始泡茶,陳軒明就靜靜地等著對方說話。茶泡好了,呂未瑰端著茶杯仔細看了看陳軒明的樣子:「現在,感覺怎麼樣?」
陳軒明很自覺的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嗯?」
「身體的變化,有什麼那種全身融化了的感覺。」
「哦,這些感覺沒有了。」
「那就好,看來昨天做的那些準備還是有用的。」
「果然。」陳軒明小聲說道。
「你說什麼?」
「啊,」陳軒明放下茶杯,「沒有什麼,我就是模模糊糊的感覺昨天晚上好像有什麼人在我的房間中照顧我。現在想想果然就是舅舅,好像當時我對舅舅做了非常無禮的舉動呢。」
「沒有什麼,姐姐已經去世了,你們就應該依靠我。」呂未瑰喝了一口茶,「我說過了,我是你們最後的家人,這種時候我就應該擔當起照顧你們的職責。你還有一個妹妹,所以在家裡面你需要照顧她。同時你要依靠自己的寫作去維持你們的生活,說真的對於你這樣十六歲的孩子來說,已經是相當厲害了。現在你一個人在這裡就不要勉強了,適當的依靠我一下並沒有什麼壞處。」
陳軒明微笑地說道:「嗯,我知道了。」
呂未瑰輕聲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知道,你這一點真的很像我姐姐,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但是需要依靠別人的事情,能不去麻煩別人就絕對不會主動麻煩別人。我也不會強求你什麼,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昨天是什麼情況?」
「昨天?」陳軒明想到了自己昨天一天都在床上。
「嗯,昨天。應該說在你出現患病之前,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陳軒明仔細回想了一下:「嗯,有點想不起來呢,既然這樣,我將昨天的事情全部回想一遍好了。說不定有什麼突破呢。」
「為什麼全部回想一遍呢?」
「算是我自己的寫作習慣吧,有些時候會出現一些寫作的靈感,但是沒有及時的記錄下來。就後來在我需要用到這些靈感的時候,我會回憶那段時間我在做什麼事情,然後就能想到很多的細節,靈感什麼的我也就能找回來了。」
「看起來要說很長時間呢。」呂未瑰拿出了自己的用的錄音琥珀。
「哦,是錄音琥珀啊。」
「是啊,很難見到么?」
「當然啊,我只在出版社見到過,不過從來沒有使用過。畢竟這種天然出生的物質還是很貴的啊,舅舅這樣子太浪費了我們還是用文字記錄吧。」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來記錄吧。」
「我會說的很細緻,舅舅記錄一個大綱就好。」
呂未瑰回到自己的書桌前,拿出來幾張乾淨的紙,然後將鋼筆的水吸滿。陳軒明搬過來自己的椅子坐在呂未瑰對面:「我開始了。因為昨天上午我整個上午都在看書,所以上午的事情就直接跳過去吧。接下來要繼續的事情,就只有中午之後。嗯,午飯吃的和之前幾天的完全一樣,詳細的味道來說,不論是口感還是鹹淡程度都是非常接近的。果然這裡的初始在這裡工作了很長時間吧,味道已經完全固定了呢。」
「本來我是想吃了午飯之後儘快的休息一下,但是在床上等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什麼反應,一點點睡覺的意思都沒有。放棄了午睡我就想去海邊吹吹海風,因為昨天的太陽不是非常大,我也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的避暑地點。所以我就給家裡裡面的女僕說了一聲,自己出門了。我走的路線是別墅前面的大路。就是這裡唯一一個經過正規規劃的石板公路,其他當地政府修建的石頭路我沒有走。穿過小鎮的邊緣直接來到了海邊,路上見到的我認識的人好像有『木杉傢具店』的老闆,還有他的妻子;『中方大船製造房』的技師還有他的兩個徒弟;『鹽山化肥』的老闆娘,她傍邊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年輕;還有零食鋪的老闆,我買了一個炸年糕;然後就是四叔家的二兒子和三兒子。大概就是這些人吧。」
呂未瑰突然插了一句話:「你是怎麼記住這些東西的?」
「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時間長了,養成這樣的習慣吧。」
「是一個不錯的習慣呢,有時間給我說一下你這個習慣養成的方法。這個能力對於我這種工作的人非常有用呢。」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我接下來說吧。接下來我就直接找到了我說的那個地方,是一個非常精緻的地方呢,雖然是自然形成的。那個地方在沙灘的最東邊,那裡有一顆非常大的石頭。石頭下面有一內凹陷,凹陷不大卻有著一個能夠坐下來的地方,坐在那裡能正好能擋住中午到下午全部的太陽。下面不是沙灘,是一些亂石。在那裡所有的石頭都是非常圓潤的,混合著海水,將自己的腳放到水裡面非常舒服呢~」
「然後,我就拿出了自己的口風琴慢慢地吹起來。需要我說一下我吹的是什麼曲子么?」得到了否認回答陳軒明繼續說了下去,「當時好像有什麼經過了我坐的地方,不過我沒有在意。當我吹完最後一曲之後,我就看到了一個東西。額……」
說到這裡陳軒明不說話了。
呂未瑰抬起自己的眼睛:「怎麼了?」
「嗯,說到這裡我想起來了,舅舅你對於我吃了什麼東西是不是有什麼頭緒啊?」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昨天晚上你不是直接告訴我,我吃了什麼非常奇怪的東西。」
呂未瑰笑了笑:「這個是必須的啊,畢竟我的年紀比你大,知道的別多也是正常的。你這樣的情況我在首都見過很多,一般情況下都和妖怪有一點點的關係。」
「妖怪?」
「嗯,怪異,鬼怪,死者,靈異,不同的地方有不一樣的說法,但是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你昨天的樣子完全符合一般人食用了有實體的妖怪之後的狀態,身體的性質發生改變。」
「舅舅難道你知道怎麼對付妖怪么?」
「這個你就不要上心了,這些事情等你進入社會之後會聽到更多的。而且妖怪這種東西,只要你不是主動的靠近他們,對方也不會和你出現交際的。繼續說你的情況吧,我想看看是什麼妖怪。我已經聯繫了一個這方面的專家,過一段時間他就過來了所以你不要過度的擔心。」
「嗯,那昨天晚上的熏香蠟燭是……」
「我這個朋友送給我的,有著一段時間穩定人類身體能量性質混亂的情況。」
「那是什麼,感覺好噁心。」
「不要這樣說啊,想想你昨天晚上回來的情況,我可是很慶幸我隨身帶著這種東西。好了,繼續,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我吹完最後一首曲子之後,我看到了一個生物。用生物來形容比較合適一些吧,雖然整體上看起來非常像魚,但是和正常的魚相差確實非常的大。整體看起來像是一條很小的河鯉魚,淡水魚出現在海水裡面就已經不正常了。鯉魚的外形身上的鱗片有明顯的凸出,是大型蜥蜴才有的。在魚鰓的後面長出了一對翅膀,不是魚翅,現在想想那種口感應該就是鴿子的翅膀沒有錯。」
「看到這個生物之後,我就在想這是什麼物種,然後就把它抓起來好好看了看。不過等到我將它抓起來之後,我就已經將它整個吞進我的肚子中了。在我抓到它和我吃掉它之間那一段時間,我是沒有相關的記憶的,那時候的行動可能完全是出於本能?這之後,我想您應該知道了,我覺得我的身體不適很舒服儘快的回來了。接著就是在家門口昏迷過去了吧,之後……」
呂未瑰伸手阻止了陳軒明的後續發言,自己也結束了筆錄工作:「嗯,後面的東西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再說了。你看看我畫的草圖,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沒有。」
陳軒明看了看呂未瑰用鋼筆畫出來的速寫,讚歎道:「好厲害啊,舅舅。」
「一般而已,這是我和我一個證人學習的,有什麼問題么?」
「嗯,魚尾的長度增加一下,哦,還有這裡,下面的魚翅要扁一點,對對對,就這樣……」陳軒明和呂未瑰兩個人慢慢地將之前描寫的那種長著翅膀的魚類畫了出來。
這一切結束之後,呂未瑰將這幾張記著陳軒明言辭和速寫的紙張一起放進了抽屜中。
陳軒明看著呂未瑰感嘆道:「真的很不可思議呢,舅舅居然相信我說的這些話。」
「嘛,這種事情我也是見過一些的,不要小看大人的世界啊。」
「法官的生活不是非常無聊的么?」
「完全不是這樣的哦,經常會出現一些很神奇的案子呢。倒是說回來,你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么,感覺你完全不害怕這種事情啊。」
「我是小說作者,也經常聽到這種事情啊。第一次發生在自己身上,很奇特呢。」
「你能有這樣輕鬆的心情真的非常難得,但是這件事情不是什麼小事。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去了,在家裡面好好休息一下。自己注意身體不要出現意外,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很願意讓你妹妹替你過來接受呂家的財產的吧。」
「我會注意的。」
「嗯,你要是去什麼地方給女僕說一聲,我知道了地方到時候好找你。」
「好的,那我現在去吃飯,然後直接去書房好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讓女僕跟著你,有什麼情況她會第一時間來找我的。」
呂未瑰表示自己還要完成自己手中的工作,陳軒明有確認了一下記錄沒有問題,就離開了。陳軒明離開餐廳的五分鐘后,呂未瑰從自己的袖子中拿出了一塊淡綠色的玉牌。呂未瑰輕輕掐了一個法印,手型變換間四道綠色的能量飛入了玉牌中。玉牌吸收了這些能量漂浮在空中,稍微等了一下就玉牌映射出了一個人型。
「哦,這不是呂誠么,我現在已經在路上了不要這麼著急啊。」玉牌映射出的人形還有一點模糊,但玉牌傳出來的聲音卻非常的清晰。
「李長老不要說笑,您能過來幫助我這個管理員的私事,我已經是趕緊不盡了。」
人形已經投射完成,這個是一個穿著旅者皮甲的白髮男子。這男人笑了笑,眯著的眼睛好像閉著一般:「不要這樣說嘛,好歹你也是書閣內的成員,這些組織福利還有有的啦。看你的樣子非常有精神啊,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好事么?」
「我侄子現在已經脫離了昏迷。」
「哦,那就恭喜你了。」
「而且我的侄子告訴了我,食用的妖怪是什麼樣子。」
「看來你侄子的身體可以啊,吃了妖怪過了一個晚上就能說話了?話說你侄子這回病症不是很嚴重的么,按照你的說法,如果昨天晚上發現的不及時,你侄子仙子啊已經變成一攤水了吧。」
「昨天確實是這樣,吃下的應該是海洋的妖怪,而且是水屬性能力很強的那一種。昨天我找到他的時候只能靠將他冰凍才能移動他。但是現在詳細的情況,出現了一些很奇怪的變化。怎麼說呢,雖然我已經使用了穩定人體能量的熏香,不過我覺得這個藥物並不能做到讓我的侄子在兩個時辰內就將身體逐漸變回固態,六個時辰前他已經能夠行動,現在他已經下地走路了。」
「你侄子吃的什麼妖怪,你有頭緒么?」
「根據我侄子回憶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蠃魚。」說著話呂未瑰將自己畫的畫映射過去。
玉牌堆滿的人還是眯著眼睛,笑容卻收斂了很多。馬上,這人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面容上,只是笑容從之前輕浮的微笑,變成了嚴肅的獰笑:「呂誠,告訴我你所在的詳細方位,我現在要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