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嫁過你,已足夠

046 嫁過你,已足夠

就這麼眼看著唐笙被醫護人員抬回車上帶走,白卓寒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出局了?

她拖著這樣辛苦的傷勢,站在以德報怨的風口浪尖。

救他和媽媽於千夫所指之下,卻不肯承認是為了他!

唐笙,你的心到底有多強大呢?

白卓寒回過頭,看了一眼縮在沙發里嚶嚶抹眼淚的趙宜楠。他走過去,嘆了口氣道:

「媽,有些錯還來得及彌補,但有些真的不能了。我前段時間叫人在外婆老家的鄉下地段買了棟宅子,你要是願意,明天就叫高斌送你過去住兩個月。

你要吃齋還是要念佛,隨你。等到爺爺壽宴,爸應該會回國。要麼你們倆把手續辦了吧。」

「卓寒……我……」

按下母親瘦削的肩膀,白卓寒搖搖頭:「什麼都別說了。你前半生為了爭這一口氣,堅持帶著我鬧進了白家。而現在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不再需要你拼了命去維護了。

女人無論多大年紀都不會嫌幸福來得晚。離開爸,離開白家,對你來說也許是個很好的開始。你考慮一下。」

「卓寒,你替我跟……跟唐笙說聲抱歉,我……我真的很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就……」趙宜楠捂著臉,淚涕潸然而下,「我……我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她和她的家人一定不會想再見到我。」

「她也……」白卓寒慘然苦笑,「未必就想見到我吧……」

如果唐笙真的打算平靜地跟自己提離婚,他還能有什麼理由去挽留這個遍體鱗傷心如死灰的女人呢?

一想到將要放她走,那種無助的空洞感就會令白卓寒渾身冷顫。

*

醫院的特護病房外,白卓寒沒有馬上進去。

他先側身在外從窗戶往內看了一眼

唐笙沒有睡著,也不像之前那樣平躺。病床稍微墊高了點弧度,醫生說是為了方便她呼吸。

「那樣大面積的創口,皮膚幾乎都脫落了。一旦蛻了麻醉,會像燒傷一樣疼痛難忍。可是她不肯再用止痛劑,一直就這麼熬著無法入睡。」

醫生告訴白卓寒,別擔心,您的太太很堅強。

可是白卓寒覺得對一個男人來說誇他的太太堅強,就跟諷刺他沒用是一樣的。因為真正幸福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堅強。

他看到唐笙睜著兩眼,平靜地凝視著天花板。手指扣在床單兩側。偶爾痙攣著,對抗那些洶湧如潮的痛感。

她也會念念有詞,好像在背誦著什麼來轉移注意力。後來實在累了就會閉一下眼,但鬢角邊的冷汗從來沒有乾涸過。

白卓寒走進去,靠近她。這類病床特殊結構,方便過床和移動,所以並沒有能讓他躋身的一丁點空間。

白卓寒只能俯下身子,用單膝點地的方式把自己拉到與唐笙最接近的位置。

「是不是很疼?」他糾結了許久,才問出這一句。

正在默背花語和香氛成分表的唐笙睜開眼睛。倒沒有顯出太多的驚訝,她只是很輕微地搖了下頭。

「熬不下去就用點葯。我讓他們換了最好的進口葯,副作用很小。」

唐笙依然搖頭。

白卓寒感覺心裡糟亂的很。他是有多希望唐笙可以像湯藍那樣,在失去了一切必須要堅持的偽裝后。可以肆意縱情地跟自己大吵一架。

哪怕撓他兩下,咬他一口

也好過這樣煎熬著自己,戳痛著他。

「你就……沒有任何話想對我說么?無論你現在提什麼要求,你知道我都會答應的!」白卓寒有些破音,顫抖的話語看似囂張霸道,實則綿軟到不堪一擊。

他不敢碰她,不能擁抱不能碰觸,甚至撬不開她的唇齒。

那種無論是身還是心,都被隔離到天涯海角的感覺,真的很難過。

唐笙皺了下眉,似乎想要抬手去幹什麼。喉嚨里壓抑著幾聲悶咳,唇角卻是咬的緊緊。

白卓寒起身。單手從她唯一那點沒帶傷的左肩膀攬過去。小心翼翼繞著她身上濃重的血腥氣,將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唐笙會抗拒也會顫抖。雖然已經表現得十分細微而無力,卻在被白卓寒察覺的一瞬間,深深刺痛他的心。

她寧願摒著疼痛撐力,也不願把全部的吃重靠在自己身上?

原來她,已經這麼害怕他了……

抽過幾張雪白的紙巾,白卓寒攥在掌心裡,就過唐笙精巧的下頜。

「咳出來。」他低聲的命令,難能可貴的寵溺出另類的味道。

唐笙依然搖頭。

「至少現在,我還是你合法的丈夫。你傷病在身,一切親溺的事理應由我來做。不用覺得難為情。」

白卓寒垂下眸子,深邃的期許讓唐笙習慣了一切就範。

她輕輕張開唇。咳出半口淤血在白卓寒的掌心上。有點尷尬地轉過臉,唐笙小聲叫了句『水』。

白卓寒給她倒了溫水漱口,又拿毛巾敷過她因汗漬粘連而顯得有些凌亂的鬢角。

他已經儘力去避開那些一碰就會流血的傷口了,卻沒能避開唐笙一碰就流淚的眼瞼。

他見過她無數次的眼淚,卻比較不出哪一瞬會比現在更心疼。

「是不是很疼?」

「沒有……」唐笙用力眨了下眼睛,慢慢靠倒回去。

白卓寒環顧了一下周遭清冷的陳設,他一直覺得醫院的病房總會讓人很壓抑。特別是對於需要入院很久的人來說。

「這裡住著,會不會很難熬?」

「還好。」

「等明天幾個檢查結果出來吧。」白卓寒低吟一聲,「若是沒有更嚴重的問題,我就帶你回家休養。芳姨照顧起來方便些。」

唐笙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這麼定定地垂著頭,像條喂不熟的貓。

無論是捧著順毛還是厲聲呵斥,她不理你的態度,就好像寫在與生俱來的天性里。

任憑白卓寒滿心抓耳撓腮。

「那你先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終於落敗了一個回合,白卓寒悻悻推門出去。

可就在這時,唐笙突然開口道

「我夢到茵茵姐了……」

牽縈魂魄的一句話,瞬間拉回了白卓寒的目光。

他慢慢放開緊攥的掌心,卻皺上了眉頭。

「她一直對著我流淚,卻什麼話都不肯說。我突然想起……你剛出國的時候,我跟茵茵姐送你和卓瀾去機場。在回來的路上,她也是那樣子……坐在車裡默默地流淚。

我問她怎麼了。她對我說,阿笙,你覺得卓寒喜歡我么?」

「那你,怎麼回答?」

唐笙牽了牽唇角,笑得很勉強:「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直到一年後茵茵姐出事,我都沒辦法想出這個答案。今天,不如由你來告訴我吧。」

白卓寒揚起頭,長出了一口氣:「如果我喜歡淺茵。在機場分別的時候,我……就會像卓瀾擁抱你一樣,擁抱她了。

會像卓瀾對你說『等我回來娶你一樣』,對她說。」

唐笙捕捉著記憶里那張率真又痞氣的臉,思緒模糊了視網膜。

「卓瀾,他還好么?」

「恩,他沒有回國。」白卓寒迴避了唐笙略有凄怨的神情。他突然發現兩人的目光,現在每一次交匯好像都需要點勇氣。

「我知道……」唐笙從來都明白,自己辜負的人可能遠遠不止馮寫意一個。

自那天從白卓寒的床上爬了下來,她就知道白卓瀾一定也很怨恨著她吧?

這麼多年了,他同白卓寒一樣,曾如蒸發一般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至今,下落不明……

「那你呢?」

沉默沉澱了話題。白卓寒反問的時候,身子並沒有向唐笙的病床靠近。

他就像只驚弓之鳥,好似準備在聽到不給力的答案之際,隨時可以奪門而逃。

「你,真的喜歡卓瀾么?」

唐笙笑了笑,嘴角淡淡的血痕還沒有被完全擦拭去。

「如果我喜歡他,在機場離別的時候,我就會像茵茵姐送給你圍巾一樣,也給他織一條。

我就不會在他擁抱我的時候,眼睛看著……別處……」

「唐笙!」白卓寒突然喊出她的名字,卻被眼前女人驀然的搖頭打斷了後文。

唐笙鮮少像現在這樣搶他的話。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真相,也不在意錯過的那些委屈。

只是自顧自地說起往事,聲音啞啞徐徐。

「我記得十歲那年,姨夫有次從國外回來。他給我和茵茵姐一人買了一支特別漂亮的發卡。那時候,國內還沒有這種新奇的款式。

姐姐很喜歡,上學就戴著。後來有一天,不知怎麼就弄丟了。而我的那一枚,從拿到手的那天起,就躺在抽屜里沒有開過封。

於是我把我那嶄新的髮夾送給她,只為換她一天的好心情。也許別人會覺得我矯情。那不過是小女孩喜歡的發卡,何必這麼故作姿態地發揚精神?

可是那些從小就擁有父母疼愛的孩子,是永遠都不會理解的。

即便我有幸擁有那麼好的姨夫姨媽,即便他們對我和小君從無虧待。

但我心裡清楚,親生女兒和外甥女之間永遠不可能真的平等。

一旦接受了幸福的錯覺,人就會變得驕縱,變得貪婪無度。會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所以,屬於茵茵姐的東西。對我來說,就算再有吸引力

如同這枚髮夾。我不曾打開過,不曾戴上過,不曾欣喜若狂過。就好像,從來沒屬於過我一樣。」

「可是有些東西。可能從來就不是屬於她的,而本來就是屬於你的呢!」

白卓寒的肩膀顫抖不已,如果不是忌憚著唐笙的遍體鱗傷,他只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即刻擁她入懷!

那些不能原諒的執著,在生死面前輕如鴻毛。那些無法重來的悲劇,在愛面前,為什麼不能赦免?

唐笙把臉轉向窗外。星點夜幕,月如寒鉤。

「卓寒,我聽爺爺說,你的考察期到今年底結束是么?所以我想,這段時間我們還是不要生波折了。等你穩定了地位和事業,我們再離婚吧。你放心,我會和平提出分手,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請你讓湯小姐再委屈半年。或者,我暫時搬出去也行」

「唐笙你到底想怎麼樣!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你處處在為我考慮!」

白卓寒的咆哮震動了悠悠蕩蕩的輸液管,就連監控儀器里的聲音抖顯得驚悚了些許。

「唐笙……你,是真的要離開我么?」

「恩,因為我已經嫁過你一次了。你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好。」

***

白卓寒靠在加護病房外的走廊上,與地燈相伴了長夜。

他以為五年前已經流盡的淚水,就好像休眠火山一樣,在短短的幾日內再次迸發到荼蘼。

年少十六七,是人一生中最敏感最叛逆,最輕狂最自我。最有領域和佔有意識的年紀。

尚未徹底形成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會讓他們無限放大自我。顏面不能被傷害,情感不能被背叛。

所以人們都說,花季時被人扇一個耳光,會記一輩子;雨季時被人搶一顆糖果,會恨一經年。

那時的白卓寒就想:要不要等一等呢?等到弟弟妹妹們再懂事一點呢?

那樣的話,可以讓無憂無慮的青梅與竹馬,不用過早地纏繞上愛情的枷鎖。

兩情相悅的攜手,終究會得到祝福。而非不甘和嫉妒。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他以為距離可以拉開一點理智,沉澱一點成熟

等再回國的時候,他能平靜地告訴顧淺茵。抱歉讓你誤會了這麼久,我關乎情而止於禮的拒絕,就是答案!

等白卓瀾成人禮的時候,他能堅定地告訴弟弟。我們是兄弟也是對手。唯有愛人,我公平宣戰,必不相讓!

只可惜,顧淺茵沒能等到他回國。她的世界靜止在寒冬夜。

只可惜,白卓瀾沒能等到成人禮。他的靈魂封存在十七歲。

命運的齒輪碾碎了一切對未來的展望和憧憬。白卓寒望著指縫間彷彿沖刷不去的血腥氣,不記得自己絕望了多少的日夜。

他空揮一柄匕首,想劃破這被摧殘殆盡的人生。卻只不知不覺中,盡數刺進唐笙的心臟。

明明,就只有她才會懂自己的痛,也就只有她才有資格與他相濡以沫。

與其說懷疑那個隱忍不發的唐笙,不如說他無法原諒那麼無能為力的自己。

「白先生,我找了您很久。」

韓書煙走上來,路過的兩個巡房護士在竊竊私語。

「我一直在這。」白卓寒擦了下臉,扶著牆邊站立身子。

「哦,我沒想到。我以為您要哭泣的話,至少會躲起來。」

「我躲不躲,你都會找得到。」面對下屬機械般清冷的話語,白卓寒自嘲地笑笑。

「我比大小姐還長三歲。您偶爾也會叫我韓姐,所以照顧著您也是應該的。」

「是么,那真是謝謝了,用不用我叫你韓姨啊!」

「well,」韓書煙面無表情地抬了下眼鏡架:「白先生若是願意。也不是不可以。」

「少廢話了,車幫我準備一下。我先回去換個衣服。」

「您今天還去公司么?」

「當然,原材料的事還沒有解決。如果我真就這麼輸了……」白卓寒伸了下腰,四肢已經麻木了很久。

他想:那樣的話,唐笙一定會認為,他是為了挽留自己,才故意弄這麼可憐的。

可是白卓寒卻不知道,這樣自我禁錮般的自卑情緒,唐笙也有過無數次。

「文案策劃我已經拿到了廣告部。直接避開白天茹,交給第二設計部由宋總監負責。」

「很好。跟丹尼李溝通一下,如果可以,下周就開始選角定檔。」白卓寒不想再浪費唐笙的心血了。他已親眼見她流過太多的血。

「不用湯小姐了?」

「不用。」白卓寒搖頭,「違約金按雙倍打到她私人賬號上,從此她與白氏聖光再無關係。」

「哦,我是想告訴你。湯小姐昨晚被人發現在酒店服了安眠藥,今早洗了胃才脫離危險。」韓書煙扶眼鏡的動作很優雅,但過於沉靜的神情令白卓寒很不受用。

白卓寒的臉色變了變,旋即厲聲道:「你別告訴我說,就在這家醫院!」

「17樓,1214。」

「韓書煙!」

「她沒有親人在國內,就連這次入境都是聖光發的商務邀請函。聯繫人留的也是我們公司的行政部。我不去管她,她連住院費都沒人交。」

白卓寒展開眉頭,轉過身。他把手伏在唐笙病房的玻璃牆上,目光里容不得半分雜質。

「違約金,三倍。順便告訴她,下次要是真死了,公司還有筆撫恤金!」

白卓寒是個心軟的人,但從不喜歡做心軟的事。這一點,韓書煙很清楚。

「好的,我知道了。明天就幫她辦出院。」

「等下」白卓寒突然又叫住她,「高斌已經出發了吧?」

「恩,白夫人一切都好,請放心。」

「有件事你幫我查一查。」白卓寒收緊犀利的目光,「我媽毆打唐笙的時候,怎麼會有一份錄音被留了下來?而那份錄音又怎麼會到白天茹手上的。」

「我已經審過白家女傭毛小姐了。她承認說是白夫人為了錄下認罪的口供而準備的錄音筆。後來一經衝突,不曉得丟在哪裡了。」

「白天茹那天又沒來過,在場的一共就那麼幾個人。到底是誰撿走了,難道很難查到么?」

白卓寒知道老宅那邊連傭人帶保鏢,不下二十幾個,裡面若是真有二叔那邊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想到自己竟被那幫混蛋壓得差點沒能翻過身,還需要唐笙拖著半條命來救場,白卓寒的心裡就像燒穿了一個洞般難受。

「知道了,我會去處理的。」

看著韓書煙的身影離開,白卓寒猶豫了一下,點開手機。

「hi,Steven!你那邊是凌晨吧?」

走廊冷光冷夜,電話那端卻好像能傳出熱情桑巴一樣的快感。

在接通上官言電話的一瞬間,白卓寒就為這份聒噪困擾不已。

「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有事跟你說。」

上官言推開了正在往自己背上抹日光油的翹臀巴西妞,夾著電話拎起浴巾:「說好了再給我十天假的嘛!offer都簽了,你怕我跑了啊?」

「我等不及了,有個人你得幫我搞定。」白卓寒耐著性子道。

「男的女的啊?」

「女的,但是……你可以當她是男的。」

「不好意思,女的我只能幫你搞,未必能幫你搞得定。」

「上官,我沒跟你開玩笑。」白卓寒重重嘆了口氣,「她很特殊。我觀察了她一年多,油鹽不進。完全摸不透路子。」

「哦,身高,年齡,三圍。」

「172,平胸,短髮戴眼鏡,三十三歲。」

上官言那邊罵了句shit,差點就摔電話了:「這特么是女人么?整個一鋼鐵處女爛菜葉!」

「那麼好搞定的我會叫你出馬么!上官,你仔細想想,一個國色天香的女人偏偏要把自己打扮成這樣,整日像個機器人一樣生活。她身上會沒有秘密么?」

上官言表示,就沖你『國色天香』這幾個字,小爺我考慮考慮。

「她身上有種獨特的東方古典氣質,溫和謙恭,保守而尊賢。所以一向很得我爺爺的賞識。你不是很喜歡我們的文化么?連名字都起的跟古龍打過一架似的。

現在全球化經濟體質愈發明顯,各國文化也是雜糅不堪。黃皮膚黑頭髮的妖精們open起來,也不會比金髮碧眼的bitch差。

像她這樣有沉澱感的東方女人,真的不多見了。」

白卓寒對韓書煙的評價很透徹,對上官言給予的希望也更高。

畢竟這個只有四分之一華人血統的男人,是自己這些年來最信得過的朋友。

「照你這麼說,我還真是有點興趣了呢。」

「她是我的特助。你過來給我做首席風控師,工作上的交集不會少。不過我勸你最好別太輕浮,否則她會報警。」

一聽這話,上官言哈哈大笑。

「你又外行了吧,泡綠茶婊才需要高冷裝逼犯。對付這樣的女人,你越流氓她反而越不知道怎麼招架。說不定往床上一撈,立馬就以身相許了。」

白卓寒扶了下額,他覺得自己貌似已經開始後悔走這一招了。

「難道我沒說過她是我爺爺的人么?你要是亂來,該知道老爺子什麼脾氣。」

「安啦安啦。我有信心,她一定捨不得,呵呵呵。」

上官言最自信的三樣東西:180,180,180。

身高,智商,還有不可描述。

掛了好友的電話,白卓寒略略糾結了幾分。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步棋到底險不險。但是對於韓書煙的懷疑,只源於這個女人太過恭敬和順從的表面下,似有不同尋常的底色。

白卓寒試探過多次,一無所獲。

所以他對上官言的信心,算五五開半吧。他賭韓書煙不是女同的概率正好百分之五十。那麼,只要是雌性,只要喜歡雄性就夠了。

雖然自己的手段好像low了一點。但這世上能讓女人奮不顧身地露出破綻的,也只有愛情了。

就像……

單手輕輕摩挲在玻璃牆上,白卓寒看著病床上沉睡的唐笙。心裡始終揪著無奈的疼惜

唐笙,明明都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你憑什麼還不承認愛我呢?

***

兩周后,唐笙出院。

醫生說她恢復的還不錯,只是傷筋動骨難免要兩三個月。

之前白卓寒把劉三香跟那個毛麗麗一塊辭退了。

他本意是想再找人教訓一下這兩個興風作浪的蠢女人,但是唐笙沒有同意。

「除非你願意殺了她們,否則又為什麼要把仇患埋得更深呢?這世上敵人多一個都不少,別再給自己留絆子了。」

於是白卓寒叫人銷了這兩個女人的城市居住證,斷了她們在T城謀生的渠道。後來聽說毛麗麗回到老家,被她重男輕女的父母嫁給了一個老瘸子,來給她哥哥換錢娶媳婦。

而劉三香本來就是個單身媽媽,現在孩子在T城上不了學了。只好丟回鄉下父母那裡,一個人去南下打工。

可是偌大的宅子,里裡外外就芳姨一個人打點。現在又加上唐笙近乎不能自理生活的負擔,實在是有點困難。

白卓寒想過再調幾個信得過的女傭過來,但又擔心唐笙原本就拘謹的性格,現在要陌生人照料生活上的細節實在不適應。

於是他專門去找了梁美心,以小輩的身份懇請姨媽能否過來住段時間,幫忙照顧一下自己的妻子。

他知道這時候的唐笙。最需要的就是至親至愛之人的陪伴。而自己,貌似不在這個範疇之內。

梁美心當然是一口應承的。不過天有不測風雲,這還沒兩三天呢,顧海礁就因為應酬上多喝了兩杯酒,犯了肝病。

加上前段時間壓力大又上火,大夫建議還是住幾天院調養一下。

梁美心分身乏術,唐笙自然不忍姨媽為難。

還好那天打電話時跟馮佳期一提,正好給旁邊的文惜聽到了。

「我可以去照顧阿笙啊,我平時一個人在家又沒什麼事。你們兩個也很少回來吃飯。不如我搬過去這一段?」

文惜的提議真心不錯。但是唐笙怕給人家添麻煩,起初也是拒絕的。

而白卓寒那裡,只說讓唐笙自己考慮,他並不發表任何意見。

後來熱心善良的文惜竟自己提了個大箱子跑上門來了。

「阿笙。白先生,你們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就當我是為佳佳著想嘛。這裡離公司很近,我在這兒照顧阿笙,順便也讓佳佳常過來吃口熱乎飯嘛。」

「是啊阿笙,你一個人養傷也實在無聊。我媽在這,我也經常過來陪陪你嘛。」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唐笙當然又感動又慚愧。

但就在事情定下來的前一天,白卓寒大半夜從隔壁客房跑了進來。

「馮佳期可以過來吃飯,馮寫意不行!」

當時唐笙剛剛要睡著,還以為白卓寒這是在夢遊呢。

從她出院回家以來,白卓寒就主動分床分房了。主要是唐笙的身體狀況實在無法與他人共枕。但是唐笙知道,每每自己夜間咳嗽吟痛,外面的走廊里總能傳出白卓寒踱來踱去的腳步。

文惜跟梁美心的性格完全不同。

唐笙覺得,比起姨媽溫和內斂的性情,文阿姨更像是熱情激烈的一朵向陽花。

她喜歡八卦。常常刷著微博,把一些搞笑的事情拿出來跟唐笙家長里短地分享著。說到高興處,有時會逗得唐笙笑痛了傷口。

她燒菜很好吃,一日三餐的食譜都是按照醫囑來。

黑魚補皮,紅棗加血,樣樣式式換著花樣。硬生生把唐笙的小臉吃圓了一整圈。

有次唐笙換藥的時候痛得受不了,她守在醫生身邊,親眼看了整個揪心的過程

後來眼圈都紅了,心疼的樣子反而叫唐笙更難受。

「文姨,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好的女人呢?」那天唐笙心血來潮地問她。

「你對佳佳,對寫意,都是視如己出。現在對我也……文姨,我能問個問題么?」

唐笙是鼓足了勇氣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跟文惜之間為什麼就好像從來沒有距離一樣。相處的過程,有時候甚至比跟姨媽還要舒適。

「您,有過自己的孩子么?」

唐笙聽馮佳期說過,文惜在她五歲的時候嫁給他爸爸。到馮駿天過世,這十多年光景下來,也未曾給他生下一男半女。

但文惜嫁進來的時候算算年齡也有三十多了。這個年紀的女人,哪有一張白紙就肯當后媽的說法呢?

「我就是好奇而已,文姨,您要是覺得為難,當我沒問好了。」

文惜微微一笑,尚未等到開口,就聽樓下門鈴大響。

「誰呀,一大早的。」

今天是周末,白卓寒因為有公事要加班,所以很早就走了。

「媽,阿笙!我跟哥去買了個蛋糕,今天可是阿笙的生日啊!」一開門就聽到馮佳期跳躍的嗓音。

而且,馮寫意也來了?

唐笙直了直身子,麻煩文惜幫她拿個外套過來披上。

文惜一拍腦袋:「呀!今天是6月11號是吧?阿笙24周歲的生日呢。瞅我這個腦袋!真是的,等下叫芳姨去都買點菜,卓寒今天會回來的吧?」

「媽,我就不用了。」馮寫意笑著擺擺手,「我來看看阿笙而已,飯就不吃了。」

「憑什麼啊!」馮佳期不服氣地瞪了一眼,「咱媽過來伺候他老婆,他連口飯都不給你吃,什麼玩意啊!」

眼看唐笙受了那麼多苦,身為好姐妹的馮佳期可沒那麼容易原諒白卓寒。

「寫意,留下吃飯吧。」唐笙點點頭,「我整日一個人躺著,好久都沒熱鬧些了。」

「啊!對了!還有花呢。哥你是不是落車上了!」馮佳期往外張望了一下,「我們特意給你買的藍尾早櫻呢。阿笙我也真是受不了你,味道那麼怪的花,簡直是非主流里的泥石流。你怎麼偏偏就點名要呢?哪有人家裡放這個的!」

三天前,唐笙偶然提起,說希望馮佳期下次有空的時候給她帶一束過來。當時馮佳期還以為唐笙是突然有什麼學術靈感了呢。

說話間,馮寫意去而復返。抱著懷中那一整束的藍尾櫻,整個房間里頓時充斥了一股黃芪葯似的刺激香氛,跟六神花露水有一拼了!

幾個人都無奈地皺了皺鼻子,卻沒有人發現唐笙盯著那花,似乎用力地嗅了嗅。最後,臉上慢慢閃過一絲凄然的惆悵。

「呀!是不是菜燒糊了?」馮佳期突然尖叫一聲。

「對對,慘了我這兩天過敏鼻炎犯了,都沒聞到!」文惜匆匆跑下了樓,馮佳期也跟著去幫忙了。

房間里,馮寫意站在與唐笙相對尊重的距離里,臉上的平靜終於破曉出一絲疼惜。

「阿笙,我……要不,我也下去幫忙吧。」馮寫意尷尬地停留了一瞬目光,轉身要走。

「寫意,」唐笙叫住他,「你留步,我有話想問你。」

這個柔弱的女人,難能展現出如此嚴肅的目光。馮寫意收斂了笑容,靜靜回頭。

「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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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離去,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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