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你是在,試探我么?
芳姨去開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文惜。
她前幾天沒來,這會兒趕著周末,煲了一大鍋的黑魚湯。
自己開著車就給唐笙送過來了。
「呀,這不是顧先生顧太太么?」
「馮太太啊!」梁美心熱情地把文惜迎了進來,「這段時間真是多虧你照顧阿笙了,我和她姨夫都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說這話就見外了吧?阿笙跟佳佳都是好姑娘。我一個丫頭是養,兩個也是顧嘛。」說著,文惜把保溫煲交給芳姨,「給阿笙多喝點哈,這個生肌養顏的。你們……這是要吃午飯了?那我先走了。」
「別呀,一塊吃點嘛!」梁美心剛想去拉文惜,就覺得她身後模模糊糊的,怎麼好像還有人?
文惜臉上的笑容微微尷尬了一下。她把身子側了側,讓出門口的一道縫隙。
原來趙宜楠也來了!
之前的事情,文惜也聽了些來龍去脈。但她畢竟是個外人,這種時候完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能緩解尷尬。
「那個,我開車過來的路上看到白太太一個人在徘徊。就順路把她帶過來了。你們先吃先聊,我回去了啊!」
這次她再說走,也沒有人留她了。因為整個家裡的氣氛都不一樣了
「媽,你怎麼來了?」唐笙著實是吃了一嚇。
兩個月不見的趙宜楠,早已沒有當初那色厲內荏的氣場。整個人黑瘦了一圈,像剛參加完軍訓似的。
「哦,下個月老太爺補辦壽宴,卓寒他爸回國了。於是我也回來辦個手續…….順路看看你。鄉下也沒什麼好東西,我就帶了點」
看到趙宜楠腳邊還放了兩個口袋,想必是些土特產什麼的。
她的手紅紅的,臉上還有汗水,看這個樣子?自己坐公交過來的?
這大熱的天,外面得有三十七八度吧。
「您來怎麼不說一聲啊,我叫高先生去接您。」唐笙說。
趙宜楠擺擺手:「啊,卓寒出差了,我也就沒麻煩他。沒事,出了門就是公交站了。我……不知道你們都在,那我改天再來。」
「不用了白太太,您進來坐吧。我和我先生回去了。」梁美心不卑不亢,表情沉靜。
發生那麼多事,就算彼此的心結都有所解隱。貌似也沒到大家可以平心靜氣一桌子吃飯的程度。
特別是當梁美心想到那天看到唐笙奄奄一息的樣子,心裡總還是怪著趙宜楠的。
但這畢竟是白家的別墅,人家是唐笙的婆婆。自己再怎麼也能算個娘家阿姨。
梁美心知道孰輕孰重,拖著顧海礁的胳膊就走了。
唐笙也知道自己不好留,只能無奈地跟姨媽告了別。
先把趙宜楠讓進客廳,再吩咐芳姨去拿毛巾倒水。
「阿笙,你身子還好吧?」
「我沒事,還年輕。恢復的也快。」屋子裡有空調,所以唐笙穿著長衣長褲,也沒把任何傷疤露在趙宜楠的面前。
「那就好,醫院還是要按期去。有什麼難受的及時跟卓寒說,可千萬別忍著……」
「我知道了,卓寒平時也很忙,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唐笙的回答不卑不亢。
「要孩子的事,也別著急。先養好身體,媽還年輕,沒那麼快老,以後還有精力給你們幫把手……」
「媽,這事不急。」唐笙低頭,輕輕挑了一絲苦笑。
她並沒有告訴趙宜楠,她本是打算跟白卓寒離婚的。
氣氛一度有點尷尬了。趙宜楠來也來了,東西也送了。這會兒不知還能說點什麼。於是起身準備告辭了。
「唉,您這是住哪啊?卓寒昨晚走的,可能明天就回來了。要不」唐笙既然知道趙宜楠這次是回來是同白靖瑜離婚的。心想她總不可能還會去白家大宅住吧?
「我住酒店,就這麼兩天的功夫,也沒帶多少東西。」
「要不你留下吧,家裡這麼多客房。」唐笙的邀請很真誠,此時她就只把趙宜楠當做白卓寒的母親來對待,別的什麼也沒多想。
「這……」趙宜楠心裡是感動的,但她還是覺得不太好。
「唉,算了算了,大熱天的一身汗,我衣服都沒拿,在你這兒不方便。」
唐笙的衣服都是最小號的,她覺得趙宜楠應該也是穿不了。但是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她想起來個事
「媽。我這兒還真有件你能穿的衣服!」
說著,唐笙不由分說地就把趙宜楠給帶上了樓。
也許唐笙從來都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能拉著白卓寒的母親站在自己的衣櫃前挑挑揀揀。
「這件旗袍是文姨給我的,她說佳佳不喜歡這個顏色就送了我。其實我穿也不是很合適呢。
文姨心靈手巧。這旗袍還被她自己改了改,綉了幾片花樣呢。你看這針腳,做的多好。媽,你試試看。」
「不不不,這是人家送你的。我怎麼能要呢?」趙宜楠當然推辭。
「沒關係的。文姨這個人一向熱情大方,不會計較的。來,你試一下吧。行的話等會洗個澡,我叫芳姨給你收拾客房。」
「你說的文姨,就是剛才跟我一塊進來的女人?」
趙宜楠像是想到了什麼,聲音頓了頓。
「是的,我跟她的兒女都是好友,她兒子……就是馮寫意。」
「哦。」提到這樣敏感的名字。趙宜楠還是難免不尷尬。
她看到唐笙轉身出去的時候,長發甩到一側,襯衫領口的脖頸中,露出暗紅色的疤痕。當時眼圈一酸,淚水就掉下來了。
唐笙聽到身後有哽咽,慢慢回過頭:「媽,別這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么?您也是為了卓寒,有些事,過去了就別總往心裡去了。」
「好…..阿笙,你和卓寒好好的行么?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只希望你們能好好的。阿笙,其實我早就知道卓寒喜歡你。
那時候我排斥你和淺茵,還不懷好意地想過,我一個兒子要是能把你們梁家兩個女兒都……唉,也算能給我心裡出了一口惡氣。
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好好疼愛過他。只想讓他努力,為我出人頭地。其實卓寒的心很軟,很多委屈都是一個人扛下來的。他真的很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姑娘做妻子。阿笙……你別再怪他了好么?」
唐笙只是微笑,沒有回答。因為她覺得,有些東西,挖了坑埋了土,表面看起來好像平整了。
但她與白卓寒之間的問題,從來就不是因為趙宜楠。
當天晚上,唐笙模模糊糊地剛要入睡。枕頭邊的手機叮一聲,傳進來一條簡訊。
是白卓寒的。
【睡了么?我明天一早的航班回。】
唐笙按了一行回過去【準備睡了。你媽媽來了,我留她在客房。】
看到唐笙的回復,白卓寒心頭一熱。
他白天跟父親通過電話,知道他媽一個人回了T城。白卓寒還專門找高斌去聯繫,結果正好接了個空,老太太自己坐車走了。
他以為他媽肯定是要住酒店了,也就沒想跟唐笙多說什麼。沒想到……
心頭千般滋味萬種情愫,白卓寒猶豫了幾分鐘才按過去一行
【謝謝你,老婆】
***
又是一個大周末,唐笙看看日曆,已經快要出伏了。
她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是長久站立和行走,少量的負重也沒問題。
「一會兒吃完了早飯,你去換件休閑防晒的衣服。」
早餐桌邊,白卓寒對唐笙說今天公司有活動。
「公司活動?」唐笙想說,這個時候還去參加聖光集團的team-building也太奇怪了吧?
她本打算下周就去馮寫意那裡報道了。
「是,我特意沒有讓馮佳期跟你將。就想給你個驚喜,帶你一塊出去散散心。不是以聖光的員工身份,而是以白總太太身份出席。」
白卓寒剝雞蛋的動作已經很熟練了,很快就把一個又白又圓的小精靈塞到唐笙的面前。
「丹尼李昨天終於回國了,這一個檔期推了兩個月,好不容易才排上。不過無所謂了,pretty-ice四季主題的研發進程很順利,好飯不怕晚。
對了,我把四款香水的樣品都帶回來了,你要不要試試看?」
唐笙好不容易用筷子夾起了雞蛋。一聽白卓寒的話,手一抖,噗嗤一聲,掉牛奶杯里了。
白花花的牛奶濺了她一臉,白卓寒當時就愣住了。
他承認自己剛剛那一瞬,又污了。
「你沒事吧?」白卓寒拿了紙巾給她。
「沒有。」唐笙用筷子去戳牛奶杯里的雞蛋,樣子像個無助的小貓。
白卓寒摒著想要把她拖到卧室的衝動,因為已經快遲到了。
他重新剝了個雞蛋給她:「快點吃吧,八點半高斌的車過來接我們。今天研發部和策劃部的人都去,拍攝的管他們自己拍攝,其他人就像郊遊一樣,騎馬燒烤都可以。
我還有個朋友想介紹給你認識,是我最好的兄弟。」
「哦。」唐笙捧著雞蛋小口咬了下,「不過,我記得馮寫意的馬場一般不會對外給人開放到這個程度。」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在價格上,他可一點沒跟我客氣。」白卓寒冷哼一聲,「不過沒關係,用她妹妹來拍廣告,可比用明星便宜多了。而且我覺得馮佳期的表現力一點不輸於科班出身的模特。」
唐笙嗤笑一聲:「奸商。」
「我承認啊。」白卓寒切了幾段香腸推到唐笙面前,因為她的右肩膀脫臼過,有時候拿刀叉的動作有點彆扭。
「我還順便談了你的薪資待遇。而且你要去他的工作室,那麼他們新研發出來的專利產品,聖光有優先認購權。」
「你還真是無恥得……理直氣壯。」
「有么?我就是店大欺客怎麼樣?」白卓寒呵呵一聲,「他馮寫意想要在T城日化時尚產業分一杯羹,真以為事事都能繞得開聖光么?記著,你不是去給他打工的。是看在他那邊的工作室還不錯。過去療養的。
等到年底」
年底……
白卓寒沉默了,唐笙也低下了頭。
他們說好的,年底要離婚的。
「我去換衣服了,你慢慢吃。」白卓寒突然覺得沒有什麼胃口了。放下刀叉,轉身上樓。
唐笙在餐桌前發了一會兒呆,自從上次把趙宜楠留在家裡后,她與白卓寒的關係真的自然又和諧了不少。
她突然能感覺到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好,並不單純只是為了彌補,而是真正的靠近和依存。
但是唐笙知道,他心裡還有秘密,還有防備,還有偶爾看向自己,眼裡欲言又止的深邃。
他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真正解決。
一刻鐘以後,白卓寒穿戴一新下來。唐笙還在考慮怎麼把杯子里的雞蛋弄出來呢,這會兒毫無預兆地就被他帥了一臉!
自結婚以後。白卓寒的衣櫃都是唐笙在打點。所以他知道白卓寒是有一身騎馬行頭的,只是沒想到,穿上身會是這樣的。
純白的花式襯衫,領口盤疊收緊。黑色的防護背心妥帖地架在他頎長的骨架上。咖啡色馬褲和黑色長靴,將他整個人彷彿又拉長了幾公分。
他的一隻手捏著白手套,另一手持玻璃鋼頭盔壓在腰上。
還沒走完樓梯,一股壓迫感就迎面襲來。
「花痴臉收一收,沒見過男人么?」白卓寒看了唐笙一眼。
唐笙紅了紅臉,趕緊低下頭。她放棄了杯子里的雞蛋,從白卓寒身邊鑽過去,說自己馬上就換好。
唐笙當然是不可能騎馬的,所以她只是挑了身寬鬆的運動褲和防晒皮膚衣。整個人跟在白卓寒身邊就像個馬童!
「輪椅帶著吧,萬一走累了。」白卓寒堅持讓高斌把輪椅摺疊好防盜後備箱,自己為唐笙拉開了車門。
芳姨把防晒霜,藥膏,紙巾什麼的都準備在一個小籃子里。唐笙帶上車的時候,恍惚竟有一種要跟白卓寒出去郊遊的即視感。
車開動了,一路藍天白雲。還等不到天氣燥熱,心情就開始好了起來。
「你,以前也學過馬術么?」路過一直不找話題的話,好像有點怪怪的。唐笙無聊著用手機搜了幾段國際大賽的視頻,問身邊的白卓寒。
「國外讀研的時候有過興趣社團,隨便了解一點罷了。不至於上去就被顛下來。」
「哦,那你當心點,我就在旁邊坐著跟大家聊聊天好了。」
唐笙還是有點擔心的。她覺得以白卓寒的性格,保不齊是想要跟馮寫意飆高調
潛意識裡,唐笙總覺得馮寫意更腹黑,白卓寒未必會佔到便宜。
「我記得你小時候比較喜歡冬季運動項目,初中時還參加過滑冰比賽吧?等冬天,你傷好些。我帶你去郊外的南山公園。
那裡前幾年開發了雪場,聽說刺激程度不亞於真正的瑞士雪山」
「我不喜歡滑雪,只有滑冰還可以。」唐笙黯然了一瞬,「我爸爸媽媽,就是去滑雪的時候遇難的。」
白卓寒怔了一下,他只知道唐笙的父母在她七歲的時候就意外亡故。細節從沒多問,本來還以為是車禍或者空難呢。
「對不起。」
唐笙搖搖頭:「沒關係,那時候我還太小,對父母的感情實在太淺薄。尤其是我媽媽,從我有記憶起,她就懷了我弟弟。弟弟出生后,父母的精力也大多在他身上。
我只是聽我阿姨說,我媽媽是個樂觀開朗,敢做敢想的女人。爸爸卻是個嚴肅認真的初中教員。一個喜歡靜,一個喜歡動。媽媽為了爸爸,也犧牲了不少自己原有的愛好。於是在那年結婚紀念日的時候,爸爸破天荒地的,願意帶媽媽出來滑雪。
沒想到,就這一次,兩個人就都沒能再回來。
起初還無法確認死亡,我和小君就在外婆家住了半年多。一年以後,警方說基本上不會有希望了。姨媽就把我們接走了……
那時小君才剛剛學說話,學的第一個詞就是爸爸媽媽。而他問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爸爸媽媽去哪了。」
唐笙是個很喜歡回憶的人,卻不是個很願意把回憶講出來的人。
一講,眼睛就會出汗。
白卓寒挽住她的肩膀:「好了,今天是出來玩的,別想這些了好么?」
「嗯。」
***
「佳佳姐你實在是太帥氣了!你說說你,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幹嘛非靠技術啊。」
「我特別喜歡剛剛最後一幕那個鏡頭,你踩著咱上官男神的肩膀落下來,簡直蘇到家了!」
「不過咱佳佳姐明顯跟他不來電,是吧,佳佳姐喜歡一看就成熟內斂的。」
「沒辦法啊,誰讓佳佳姐有個那麼帥的哥哥啊。從小就對帥哥免疫了是吧!」
「嘿,你哥哥,成家了沒有啊?長得又帥又有錢,笑起來還那麼溫柔的,嘖嘖!」
上午的拍攝很順利,就連一向苛刻的丹尼李臉上都露出了久違的讚許。
這會兒大家準備了燒烤台。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無歇止。
馮佳期好不容易才從焦點裡逃出來,一路跑到唐笙身邊。她卸下頭盔,一甩飄柔的長發:「累死了,你看那些演員們表面光鮮,一個動作NG三五十次。簡直不是人乾的活啊!」
唐笙笑眯眯地遞給她一杯果汁:「可是這份榮耀感和關注感,是其他行業所不具備的呀。你看看,大家都快把你奉為女神了。」
「謝謝,姐不稀罕。」馮佳期白了她一眼,端起果汁一飲而盡,「姐寧願跟燒杯酒精燈打一輩子交道。做個有頭腦的女人,才不用為了漂亮衣服而接受潛規則。」
就在這時,丹尼李過來了。
「馮小姐,我真沒想到,你作為一個非專業人士,在鏡頭下居然能有這麼好的表現力。實在令人刮目相看。還有白太太,您的主題創意很不錯。有你們這樣深藏不露的高手,也難怪Steven有信心把聖光帶到更高層次」
「丹尼老師您過獎了,我們不過是些小玩小鬧的門外漢而已。」唐笙謙遜地微笑著,其實心裡還是很舒爽的。
「對了馮小姐。我真的很看好你的資質。」丹尼李轉向馮佳期,並遞給她一張設計感十分概念的名片,「要不要去聯繫一下我的老夥計?別看他年紀輕輕,在文娛圈裡已經蠻有名氣了。
說不定,能給馮小姐打開一番新眼界哦。」
「不好意思啊丹尼老師,我剛才還跟阿笙說呢,這種事嘛,人各有志。長得漂亮又不是我決定的嘛,但我可以決定不想吃這碗飯。」馮佳期回答得不卑不亢,但是出於禮貌,她還是接下了丹尼李給她的名片。並下意識地掃了一眼
華格文娛,總監經紀師,傅子康。
咣當一聲,手裡的頭盔一下落地,馮佳期的臉色瞬間慘白。
「佳佳!你……怎麼了?」唐笙被她嚇了一跳。
「沒什麼,可能有點累了,我去找我哥要點冰塊。」說完,馮佳期把那張名片往口袋裡一塞,徑自離開。
唐笙有點納悶,還沒等追上去多問呢。這邊遠遠的,就看到白卓寒牽著馬向自己走來。
剛才他去外圍試馬了,挑的是一匹英純血。
唐笙記得馮寫意上次告訴過她,純血馬是速度最快的品種。高大的身材以及輕快彈性的步伐,讓很多不夠專業的愛馬者皆望而卻步。
所以剛剛她眼看著白卓寒上騎絕塵的背影,還真是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汗。
「累不累?一起過去吃午飯吧。」白卓寒把馬鞭和頭盔摘下來,交給剛從一匹銀色的安達魯亞西馬上跨下來的韓書煙。徑自走到唐笙的面前。
「我只是坐在這裡,不會累的。」唐笙搖搖頭。
「你要是無聊的話,下午我推你到處走走。」
「沒關係,你跟大家一塊玩吧。我看著你們就很開心了。」唐笙把防晒衣的領口緊了緊,在白卓寒的攙扶下起身。
「東邊的半場有座湖,可以釣魚,如果阿笙喜歡的話」
馮寫意過來了。他今天很早就到了,穿一身十分低調的淺色工裝制服,倒是打扮得像個優雅的服務生。整個上午都在張羅著幫團隊準備食物和飲料,簡直是新時代五好男人的標準,難怪吸粉無數。
「我太太喜歡去哪裡,我應該比馮先生清楚。」
白卓寒不冷不熱地回應。唐笙則一臉尷尬,不做聲。
馮寫意笑了笑:「好啊,那你告訴我她喜歡去哪?我蠻好奇的。」
白卓寒:「……」
唐笙:「……」
馮寫意不好對付。是因為他永遠擺著一張溫柔如水的笑臉,連撕逼都找不到切口撕。
還好這時候上官言過來了。
他已經換下了能夠引起無數女生尖叫的騎士服,笑眯眯地躋身進來
「白太太你好。我叫上官言,常聽Steven提起你。」
說著,他十分紳士地牽起唐笙的手,做了個象徵的禮節吻。
「你好,叫我唐笙就可以了,或者,candy也行。」之前白卓寒已經跟唐笙說過了,這位上官言是他在A國留學時認識的好友,現在在聖光集團做風控師。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漂亮,與我的拍檔馮小姐完全不是一個風格。更加溫婉淑儀,不食人間煙火」
唐笙哭笑不得,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著穿運動服的自己說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看在他是外國人的份上,呵呵呵。
「行了,會幾句中國話不知道怎麼跩了好么?」白卓寒皺了皺眉。
隨後幾人各自寒暄了幾句,大家就準備先過去燒烤台那邊就坐。
而站在一旁的韓書煙卻猶豫了一下,始終沒有放開手裡的韁繩。
「你們先過去吧,我送馬去馬棚。」
「沒關係的韓小姐,我讓馬師過來就是了。」馮寫意說。
「不用了,我還想再試試它。」說著,韓書煙輕身上馬。牽繩卻像變魔術一樣轉眼落入了上官言的手中。
「走吧。美女試騎,怎麼能沒有男人牽馬?」說著,上官言眯了眯眼睛,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韓書煙拽走了。
唐笙一臉懵逼地看看白卓寒,男人聳了下肩:「忘了告訴你,他還有個名字叫上官撩。走吧,咱吃飯去。」
***
「好了你放手吧,我自己能騎。」韓書煙攥著馬鬃,臉轉向另一側。
「你在吃醋。」上官言轉過身來,捉住韓書煙的目光。
「你胡說什麼!」
「你看,你這一上午,不願意站在片場見我跟馮小姐打情罵俏,寧願陪白卓寒去遛馬。剛剛我誇唐笙漂亮,你也不是滋味。還說不是吃醋。」
韓書煙真的是太想飛起一腳踹他臉上了!因為這種人,就特么根本沒打算要臉好么?
「你想多了,我只是從骨子裡看不起你這種見到女人就同一副套路的男人而已。」
「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我們以前認識么?」上官言換了只手牽繩子,轉了個彎來到韓書煙的另一側,「跟你說實話,我以前跟人打架打壞了腦子,失過憶哦。我們不會是戀人吧?」
韓書煙深吸一口氣,沉默半晌。
「上官先生您真的想多了。您的戀人,怎麼也不可能是我這樣的女人。」
「也是,有時我夢裡隱隱約約地夢到。怎麼說,也應該是個『女人』吧?」上官言的態度實在太囂張,韓書煙忍無可忍地搶過了韁繩。柳眉一豎,她厲聲大喝:「上官言你不要太過分,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看在白先生的面子上,我早就」
可就在這時,胯下白馬不知緣何,竟突然長嘶一聲!
前蹄凌空躍起,整個騰成九十度!
韓書煙尚未來得及反應,整個身子就像紙鳶一樣被甩了出去。
當她穩落在上官言懷裡的時候,那馬卻狂躁依舊,一聲又一聲的長嘶,竟然撒開后蹄狂奔而去!
碗口大的重蹄幾乎就是沖著韓書煙的面門襲擊過來了,一匹馬重達三百多公斤,隨便一撩蹄的力度根本就不可能是人類血肉之軀能承擔的!
「當心!」上官言迅速翻了個身,將韓書煙牢牢壓護在地。緊接著就聽咔嚓一聲脆骨響
一眾人問詢趕過來,兩位經驗豐富的馬師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這匹狂躁的馬壓下來。
「上官!到底怎麼回事?」白卓寒看了看面如土色的韓書煙,此時的她被上官言摟在懷裡尚且還不自知。
而馮佳期和幾個姑娘推著唐笙也過來了:「韓秘書,你沒受傷吧?」
韓書煙理了理凌亂的頭髮,這會兒才從上官言的手臂里掙脫出來。
「我沒事,馬……馬可能是驚了。」她尷尬地看了一眼剛剛捨身相救的上官言,壓著喉嚨說了聲謝。
「無緣無故的,馬怎麼會驚?」馮寫意上下查看著這匹已經被安撫下來的安達魯亞西馬,「這種馬原產西班牙,性情穩定聰慧,多用於國際障礙賽。你們對它做什麼了?」
「沒有,我就只是騎著它慢慢走。」韓書煙定了定驚魂,搖頭否認道,「它突然就踢起前腿,把我顛了下來,然後沖著前面狂奔。」
之前趕過來幫忙的馬師也說,自己本來是準備把小紅雪帶到牧草那邊去的,就看到這匹直接衝過來,還好兩個人同時在場才把它給壓住了。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可就在這時,唐笙身邊的一個小姑娘突然呀了一聲,手指一指,旋即把雙眼遮住了。
透過指縫,看到她小臉漲的通紅。
眾人定睛一瞧,就看到這匹驚馬不知何時伸出了粗壯的生植器,蕩來蕩去。
「原來是發情了。」馮寫意看著前面那匹小紅馬,「難怪啊。馬一旦發情,不會比猛獸來得好馴。可能是見到有人牽著小紅雪路過,一下子就」
其他人竊竊私語了起來,話題十分獵奇。不過可以想象,這裡的大部分人還是第一次有機會看到馬的**。
「不是吧,馮先生,」白卓寒冷冷地說,「我在A國的時候,也參加過專業的馬術俱樂部。那裡培訓基地的馴養師曾說過,馬發起情來是很危險的,尤其是用作賽事的名駒。身上不僅承載榮耀,還有馬術師的生命安全。
再加上大多數良種馬都是通過科學人工培育的,所以馬場都會有特殊的藥物催情或者延期催情。
配種如果不能在監控下進行,很容易導致死胎或者母馬難產。
難道你的馬場,可以允許這些動輒上百萬的牲口,隨時發情交配么?」
「白先生還是個行家啊?」馮寫意笑了笑。
「男人愛馬,就像愛車一樣。懂點皮毛而已。」白卓寒盯著馮寫意的眼睛,看樣子並不打算毫不追究。
馮寫意聳了聳肩:「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啊。馬什麼時候發情,這個誰能算得准?人發起情來,還會禽獸不如……骨肉不認呢……
我們之前有協議的,我的馬場不作TB試常規經營,所以出了任何意外我都不負責,保險是你們聖光自己出錢買的哦。」
這話說得簡直是直戳白卓寒的心窩子,但是在場這麼多人,他又不能隨意發作。
還好韓書煙這邊趕緊打圓場:「好了算了。反正也……沒傷到人。」
「誰說沒傷到?」上官言一臉菜色地指了指自己的左手,「你們就沒人發現我這個關節已經反了么!」
還好上午的拍攝還順利,基本上可以剪出一段驚艷的成品。否則,上官言這麼一骨折,上哪找這麼高顏值的模特啊!
好好的郊遊因為這一場意外,不得不提前散去。
「阿笙,我跟車送上官去醫院,高斌會把你送回家的。」
白卓寒對唐笙吩咐道。
「恩,我沒事,你快去看看你朋友吧。等會我坐佳佳的車走就行。」
「那好,晚點電話你。」
白卓寒走了以後,唐笙覺得眼皮有點跳。也說不清是為什麼,就感覺今天這個事有點不簡單。
「阿笙,我們也回咦?」馮佳期皺了皺鼻子,「什麼味道這麼酸啊?」
唐笙什麼也聞不到。只能淡淡地哦了一聲:「可能是剛才吃飯誰撒醋了吧。」
「不對,就算我的鼻子沒有你靈,也不可能連醋都分辨不出來。應該是某種草,咱們還用到過。哎呀我這破腦袋,一做實驗就得翻書,我是真佩服你,怎麼能把那麼多種花草都背下來的?
走啦走啦,回去吧。」
***
市中心醫院骨科病房內。
看著一臉生無可戀的上官言,白卓寒一個枕頭丟了過去。
「我讓你意思意思就得了,這麼衰的苦肉計,上個世紀就不會女人上當了好不好!」
上官言吊著個胳膊,氣急敗壞地瞪了白卓寒一眼:「你以為我是故意的?Steven,你知道我這張臉要上保的話要多少錢么?為了那個雌雄難辨的韓書煙,我犯得著這麼豁出去么!」
「你不是故意的?」白卓寒低吟了一聲,其實之前他也覺得這麼做的確是有點冒險了。
「當然不是,那馬不知道抽什麼風,直接就驚了。我估計啊,可能是我身上的荷爾蒙過剩,無力釋放,不小心感染了它。」
「行了吧你,怎麼不一蹄子踹你這張損嘴上!」說話間,一襲白大褂的白葉溪推門進來了,「呦,這回又是左手啊?想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葉溪你來啦!」上官言挺起身子,「我都回國這麼多天了,怎麼約你都不出來。還以為你已經名花有主了。」
「少跟我貧,不知道人民醫生救死扶傷,整天要接待你們這種不著調的傷患很花時間么?」白葉溪抱著手臂,一臉不屑地咂咂嘴,「勸你在我這兒省省哈,告訴你,你丫就不是我的菜。我現在就想怎麼才能讓你再失憶一次,等你醒了,我把鳳姐塞給你。」
「真無情。」上官言面露委屈,「想當年我從昏迷中掙扎出來,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只記得第一眼看到的女人就是你!葉溪,你說你當時怎麼就那麼漂亮呢?你們醫院也不管管,醫生那麼漂亮病人都不愛出院了,這不是擾亂社會秩序么?」
「你那個不是一見鍾情,」白卓寒冷冷地說,「叫印隨,比如小鴨子剛剛孵出來。第一眼看到狗,就以為狗是它媽媽。」
「我擦你罵誰鴨子呢!」
「我草你罵誰狗呢!」
病房裡嬉戲打鬧得很歡樂,病房外的韓書煙默默退了兩步,將手裡的一束百合花扔進了垃圾道。
百合花一點都不適合上官言,她覺得。
口袋裡的手機一陣響過一陣,韓書煙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然後才用顫抖的手接聽
「喂……」
「你沒受傷吧?」電話那端的人聲音依舊清冷。
「沒……」
「那就好,你剛騎上去我就有點後悔了。」
「你」韓書煙咬牙切齒,「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最近不太聽話啊。」對方呵呵冷笑。
韓書煙:「……」
「不過沒關係了,我發現有更好的辦法可以把你綁在我的船上。」
「你……你別碰上官!」韓書煙幾乎喊出了破音。
「我要唐笙離開白卓寒。還有顧海礁,我要海山帶著聖光一塊沉。韓書煙,你該知道這種時候,我不能允許一點背叛。
如果你再敢表現出一絲猶豫,我就讓上官言在你面前再死一次。」
「我答應你!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聽你的就是!我求你別碰他……他……」韓書煙跪在樓梯口,淚水吻過她孤單的臉龐。
從這個世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的那天起,她就不斷地學習該怎樣抵禦淚水的侵蝕。
因為有些仇恨總是不得不報的,可誰又知道愛情會在什麼時候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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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突然下起的一場暴雨。讓白卓寒的視線和思維都不是很明晰。
三分鐘前,他接到了高斌的電話。
「先生,我按照您的要求,半路又折回了馬場。我買通了一個馬師,從他口中問出了情況。
那匹突然發情的馬,是因為被人在腹部抹了些酸花籬。這種植物一般都是用來提煉很強烈的催情葯,但對於動物來說,很可能一下就受不了了。
酸花籬遇到空氣後會很快產生強烈的化學反應,散發出一種跟醋酸不太一樣的酸味。一般專業人士很容易辨別。」
酸味么?白卓寒記得,當時自己好像也聞到了一些異樣的味道。
三樓的燈還亮著,唐笙應該已經在卧室等他了。
突然之間,白卓寒覺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慌亂,堵塞了好不容易疏通的感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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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啊?上官怎麼樣?」唐笙已經洗好了澡,換了睡衣靠在床上。
扔不掉的專業的習慣,讓她手裡還拿著那本植物香氛的專業書在看。
「沒什麼大礙。我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剛才去了趟公司。」
白卓寒的目光落在上面,輕輕盯了一會兒。
「去公司?」唐笙合上書。
「恩,」白卓寒一邊脫外套一邊說,「今天研發部的人大部分都去玩了,只留了兩個年齡稍微大點的,說不愛跟年輕人一塊鬧。想要今天去值班。結果突然遇到了點技術問題,可能要耽擱明天的產品例會。我正好開車路過,就上樓問問他們有什麼困難。
呵,當然我也不懂這種專業類的」
「哦,」唐笙也沒多想,隨口就說了一句,「那你跟我說說吧,興許我知道一些。」
「大概就是說,要選哪種催情香料。因為這款香水面向的是城市熟女,他們綜合考量了成本和原料渠道,一直為採用木蓮籽還是酸花籬而苦惱。這都是什麼啊?我連字怎麼寫都不清楚,你知道么?」
「這都是常用的草本提煉材料,」唐笙認真地回答道,「木蓮籽清雅通透,但風格太小眾,不大適合城市熟女。酸花籬就更不行了,那種酸味隔著十米都散發不盡。現在大多隻作藥劑,很少有人放在香氛里。」
「所以……」白卓寒鬆開緊攥在褲線上的拳頭,他的心掙扎猶豫了那麼久,才鼓起勇氣走進卧室。
他無數次告訴自己,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也許唐笙根本沒有那麼強的專業,也許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個什麼『酸花籬』。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剛剛娓娓道來的一瞬間,徹底破滅。
「你早就知道今天的馬,是因為被人放了『酸花籬』這種催情草才受驚的。那我在質問馮寫意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
唐笙皺了皺鼻子,如果她還能有嗅覺,她希望自己可以在白卓寒身上聞到不再陌生的味道。
「卓寒,你剛才……是在試探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