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你不就是想要我么!
「我肯。」湯藍從噴水池裡站起來,狼狽不堪地撥開臉頰上凌亂的碎發。
她一邊哆嗦著,一邊不住地點頭。
「可是卓寒,就算我現在站在她面前把這一切都說了,又能怎樣呢?
你和她之間的問題,又不是因為我和馮寫意的存在才產生的。
你把我推到她跟前去,結果只會讓她更加懼怕你咄咄逼人的樣子。卓寒,你真的了解唐笙么?你真的覺得,就算一切的障礙都排除了,你們就是最合適的么?」
經過這一場恐嚇,湯藍也已經豁出去了。
她並非不夠聰明,並非看不透一切無常的關係。只是因為對這個男人愛得太深太執迷。
所以白卓寒不得不承認。湯藍的話,其實是有道理。
如果自己真的想要像個被冤枉了的孩子一樣,信誓旦旦舉著這些『證據』向唐笙據理力爭。那麼剛才,他就會選擇錄音了。
「我喜歡你,卓寒。所以我不折手段只想得到你,而你呢?如果你真的要定了唐笙,又為什麼不敢從馮寫意的手裡重新奪回她呢?
你在她面前的一切強勢都是紙老虎,就只會對我這麼兇狠。
她不過是仗著你愧疚,仗著你愛她才敢這麼拒絕。而你,也不過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才把她對你的抗拒發泄在我身上!」
湯藍蹲下身,抱住肩,哭得傷心欲絕。
她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威脅和侮辱。剛剛的事,真的是把她嚇壞了。
白卓寒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後向高斌遞了個眼神。
對方會意,摘了自己的外套下來,披在湯藍濕淋淋的身上。
「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好自為之。」
白卓寒撂下一句,轉身進了車。
他的心很亂。就在幾分鐘前,湯藍歇斯底里的話語句句戳中他的心。
唐笙是那麼聰明的女人。也許當時只是氣急攻心,過後未必不懂這其中的貓膩。
可是她寧願將錯就錯
「白先生,我們現在去哪?」
「回公司。」白卓寒閉上眼,同時撥出上官言的電話。
「你在哪?」
「還能在哪?醫院啊。」上官言的左手還沒拆繃帶,一張歐系高顏值的臉上。簡直平添了幾分斷臂維納斯的風韻。
「我需要你幫我查些事,有關馮寫意的。」白卓寒低吟了一陣:具體說,是關於他父親馮俊天的。
我想知道當年鈞天集團破產前後,到底還有哪些細節沒有披露?」
「你說的是十年前鈞天集團的破產案?」上官言的本專業是金融學。從第二次工業革命到現在,全球各行業體系內著名的案例,從崛起到衰亡,他近乎了如指掌。
「是。」白卓寒翻開手頭現有的一些資料。「我只知道馮俊天是個港商,早年在九龍起家,做的是純天然香粉類產品。
原配夫人早逝后,他帶著一雙兒女進軍內地。
產品以其新穎的環保純天然理念,一瞬間搶佔市場。當時,給包括聖光在內的傳統日化業,都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但是沒過多久,就因為商品研發上的缺陷和資金鏈斷裂而後勁不足。整個鈞天效應如曇花一現。」
白卓寒回憶起當年的事,那時自己剛剛上大學。對家族行業相關的信息多少有些耳濡目染。
他隱隱約約記得,鈞天集團摘盤的那天,黑壓壓的人群擠滿了證券交易所。手裡舉著各種條幅大字報,聲討血汗錢。人們都說,馮俊天是捲款逃走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報紙就闢謠了。因為馮俊天從公司頂樓的天台跳下來,當場身亡。
「你覺得,這件事另有隱情?」上官言思索了一會兒,「如果我記得不錯,鈞天破產的直接導火索是源於研發團隊急功近利,在產能不足的情況下用違禁品替代天然萃取物,導致大批客人使用後面部過敏,這才砸了招牌。
而且那時正好是鈞天集團IPO一周年前後,社會輿論和銀行放貸的限制一下子就把他們端低了。」
「上官你知道么?馮寫意這次回國,帶著大批的資金從工作室做起。
他註冊的名稱為JT創意。至少我認為,很可能是故意取自『鈞天』的兩個拼音縮寫。
他的研發團隊都是重金聘請的專業人士,貌似依然準備沿襲他父親以前的產品模式。以純天然無刺激的綠色產品為噱頭,重新向傳統日化時尚業發起進攻。
我本以為,他只是想避開白氏聖光龍頭地位的鋒芒,打開市場的稀缺口來分一杯羹。
但是現在想想,我覺得他不是在單純創業,更像是……帶著某些目的,捲土重來。」
「人都是有情結的,他父親在哪跌倒,他會想要在哪爬起來。這本是人之常情」上官言還是比較理性的,雖然他理解白卓寒現在的心情。
「我擔心他利用唐笙,另有圖謀。」白卓寒明明很有私心。但他不願就這麼沒面子的承認。
「是么?」上官言戲謔道:「我怎麼覺得。對唐笙來說,『另有圖謀』的馮寫意,未必會有你虐她虐的狠。」
「上官言你才幾天時間就倒戈了么!這些屁話誰說給你聽的?」
「葉溪咯。」上官言笑道,「難得有時間整天跟她泡在一起,聽她一字不落地控訴你那些罪行。喂,你真有這麼狠啊?」
白卓寒的臉上一陣陣發著燒,咬牙切齒地捏緊電話:「別廢話了。你什麼時候能出院。我這裡一天都不能耽誤了。」
「行,我這手反正已經斷過一次了,再養也養不成原裝的了。」上官言略略思索了一下:「今晚我查些資料,明天早上公司等你。不過我可以建議你,可以先把小動作做起來。
不管馮寫意是人是鬼,先把他降了再說嘛。他的團隊就算在高大上又怎樣?想要拿到產品批號投放上市,必須要經過政府質檢的嚴格審查。
只要有一樣原料不過關,他就只能眼巴巴地關門歇業。
白氏聖光在業界的地位舉足輕重,且身兼行業監事委員會的重則。
你本來就有權利和義務肅清市場的健康規則,不用覺得不夠光明磊落。
後面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了解。」白卓寒重重舒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也是時候該反擊了。
掛了白卓寒的電話,上官言裝模作樣地躺回病床上。因為他聽到了韓書煙的腳步聲。
「給。大柳橋下的粉絲湯,加醋不加辣的。」韓書煙把東西往床頭柜上一放。轉身就要走。
「喂!」
「還有什麼事?」眉頭一皺,韓書煙極其不耐煩地轉過臉。
要不是看在這傢伙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受傷的份上,她才不可能答應一日三餐隨便他折騰。
「喂。」上官言眯了眯那雙藍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韓書煙。
「我不是答應了么?你叫我到底有什麼事!」
「讓你喂呀。」
韓書煙真是氣得心肌腫大,但臉上還是保持著嚴肅與平靜。
坐回床邊,她端著手裡的粉絲湯,撩起筷子往上官言面前一懟!
「你這麼不溫柔,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嫁給誰?」上官言就著碗過去,輕輕吐出粉紅色的舌頭。
韓書煙別過臉,一句話不說。
「拿近點,我的手不方便。」
「上官先生,我剛才已經聽到你跟白總打電話。你的傷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出院。」韓書煙重重地放下碗,清冷著眸子站起身,「最後再說一次,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這不是你沒完沒了戲弄我的理由。抱歉,我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休息了。」
「你這麼急著走,該不會是想要把我剛才電話里的內容透露給別人吧?」
上官言此話一出。韓書煙差點打翻了桌上的便當。
「你……你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啊?我怕你出去跟人家說,我諷刺白卓寒是個渣男。唉,他怎麼說也是我的老闆啊,給人家知道了他多沒面子。」上官言眯著一雙狐狸似的眼睛,拍拍身邊的位置,硬生生把韓書煙給拽了過來,「否則呢?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麼?」
韓書煙驚慌地掙脫開來:「你……你自重一點,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你對我客氣過么?」上官言故作委屈地笑了笑,上手摘到了韓書煙的眼鏡。
這是他第二次摘她的眼鏡,上一回,在天台。
韓書煙的眼睛非常美麗,她從不化妝,但眼睫尾端就好像用盡悉心刷染過的弧度。又濃密又緊俏。
「別戴眼鏡了,你把頭髮留長些,再試試穿連衣裙」
撥開上官言的手,韓書煙搶過眼鏡。剛要起身離開,卻發現上官言的手不知何時探進了自己的西裝口袋。
他,拽出了一串鑰匙,上面貌似有個金屬掛件。像是那種古典懷錶設計款,中間對摺能打開。一般用來鑲嵌照片之類的。
「這什麼東西啊?」
「還給我!」韓書煙臉色大變,上手就去搶。
「親我一下,我就還你。」
面對上官言極致的流氓姿態,韓書煙氣急敗壞地撲上去。
她身高有172,在上官言面前也並非想得遙不可及。
只見她一腳踩上病床,矯健的身子如同猿猴略月。韓書煙一把奪過鑰匙,同時借著慣性,一把推開上官言。
卻沒想到,那男人無賴至極。摔倒前一秒,竟然攔住韓書煙的腰。
兩人翻滾著,以極盡狼狽的姿態,跌倒在豪華病房的地板中央。
韓書煙本是個豐滿的女人,日常工裝襯衫將將能遮住她的體態,卻無法在這樣混亂的推搡中,確保胸前的紐扣不爆開。
上官言躺在地板上。韓書煙就摔在他身上。
白皙的臉頰正對著男人輕佻的薄唇,一寸距離一寸香。
「你臉紅了……」上官言扶住韓書煙的腰,啟唇大膽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蜻蜓點水一樣的溫度,卻煮沸了女人最後的掙扎和理智。
韓書煙突然挺起身來,一隻膝蓋頂住上官言的胸,另一隻壓住他的大腿。
雙手猛地拽開自己已經春光乍泄的狼狽
「你來啊!你不是就喜歡這樣么?女人在你眼中,不過就是一介玩物。只要得到了她們的肉體,你就不會再糾纏再留戀了是不是!
你不是想泡我么!上官言,今天你要是硬不起來,你他媽就是孫子!」
上官言愣住了,並非因為韓書煙自輕自賤的舉動,也不是因為她連爆粗口的窘態。
只因為,她的淚水劃過清秀的臉龐,一滴滴掉在自己寬闊的胸膛上。
「你想要什麼,我給你就是了。像我這個類型的女人,你還沒嘗過鮮吧?
上官言,我今天就成全你。明天,我請你滾。滾出白卓寒身邊,不要再留在聖光礙我的眼!你能做到么?」
上官言抬起手,把她扯開的襯衫慢慢關合上去。
「對不起……」
他看到韓書煙哭了,哭得很難看,也很傷心。
上官言站起身,用笨拙的雙手把外套披在韓書煙的身上。身高差不萌,但這個角度,剛剛好將她擁入懷中。
「我不會那樣對你的。因為」
上官言深吸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背。
在那樣雷厲風行的外表下,她顫抖的樣子不必任何女人來得讓人心疼。
「我不滿二十歲的時候,因為一場意外失去過記憶。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人生都像一張白紙重新回檔。但是朋友們都嘲笑我說,你知道你以前是個混蛋么?上帝真是不公平,居然會讓你這種人失憶。你該小心點,萬一有天什麼都想起來了,一整個教堂都裝不下你的懺悔。
挖個坑安息吧,阿門。」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韓書煙推開上官言,背過身去用紙巾擦了擦眼睛。
「我想說。我從重生的那一刻就告訴自己,為了避免以後後悔得想自殺,我不能再造孽了。對任何人都是……
所以很抱歉,我不該這麼對你。」
上官言走到窗前,凝視著這座本來不該屬於他的城市。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除了白卓寒的請求外他想,也許因為自己幾經格式化的大腦里。還有T城這個熟悉的名字。
他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了,但一定有那麼一個人。
她曾告訴過自己,她的家鄉在T城。如果有天她丟了,他可以去找……
秋風瑟瑟,車水馬龍。
韓書煙把自己裹緊在外套里,那些熟悉到令她煩躁的體味,卻怎麼都揮散不去。
等計程車的時候。她掏出口袋裡的那枚鑰匙掛件。
指甲咔嚓一挑,照片上金髮碧眼的男人,笑容邪魅狷狂。
手機在這個時候跳票,韓書煙猛地打了個冷顫。
「喂,你……我,我正要跟你說……」
「我猜白卓寒該有動靜了吧?」
「他,可能會在產品資質上做些……動作……」
「很好,我等著他。」
馮寫意靠在洗手間的磨砂門上,外面看不見裡面,但從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唐笙正趴在桌子上研究烤箱的說明書。
「我……」韓書煙深吸一口氣,窒息的痛感讓她恨不能整個人就這樣消失在風裡,「我的事,你什麼時候幫我辦?」
「別急。戲總是一場歸一場演的。」
「我跟你說清楚,等我報了仇,就會離開的。你不要指望我還會繼續幫你做事!我……我等不了那麼久了,最多給你一個月時間,否則」
話筒那邊已經傳來的嘟嘟的聲音。
韓書煙在最後那一刻,似乎聽到馮寫意溫柔地喚聲『阿笙,那個我來弄,別傷了手!』
真是一個可怕的兩面人!韓書煙倒吸一口冷氣。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不成像他那樣的人,絕情絕義到連心愛的女人都可以這樣無所顧忌地利用!
***
「真不好意思,還要你特意送過來。」唐笙看著組裝一新的烤箱,淺笑著向他道謝,「我也是這段時間閑來無聊,看了不少菜譜而已,還不知道能烤出什麼東西呢。
也就是跟佳佳那麼一說,你又何必這麼辛苦呢?」
唐笙表示。如果自己要置辦家電,打電話叫送貨就是了。
「因為明天你就要去我那打工了,我想看到你親手準備的便當啊。」
馮寫意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接過唐笙遞給他的水。
「寫意……其實我……」
「沒關係,你可以老實告訴我其實你不會做飯。正好,我會做。一個家裡,好像也不需要兩個會做飯的人對不對?」
唐笙低著頭沒說話,只從抽屜里取出了兩千塊的現金,堅持交到馮寫意手上。
「我查過了,這款售價是1890元。零頭就算搬運費了。」唐笙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深吸一口氣,「我想洗澡休息了,明天見吧。」
馮寫意盯著鈔票愣了一下,當然不會真的肯收下的。
「你要是跟我這麼客氣的話,就從下個月工資里扣吧。」說完,他轉身推門離去。
「寫意!我……」唐笙心裡像堵了一團亂麻一樣,她喊出男人的名字,卻很確定,自己並沒有想要追上去抱住他衝動。
「好啦,我說過不會逼迫你為難的。早點休息,晚安。」
馮寫意的暖都是寫在臉上的,唐笙覺得,他貌似真的很適合做朋友。
白卓寒的狠也都是寫在臉上的,唐笙確定,如果自己還經得起折騰,她還是更適合擁他入懷。
可惜,光經得起折騰這一前提條件,她就已經不再具備了。
唐笙坐在空蕩蕩的公寓里,突然習慣了像以前一樣去想白卓寒,他現在在幹什麼呢?
而此時的白卓寒,就站在她緊閉的公寓門外。猶豫了好久,不知道該不該敲響第一下。
隔著一道門,他們都沒有發現彼此的呼吸。
就在這時候,唐笙的手機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