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斷難斷的母子之情
欲斷難斷的母子之情
剛結束會議,鄺雲修正想從座位上站起,他擱在會議桌上的手機又響了,拿起一看,又是那個陌生的號碼,今天一個下午,這個號碼就死心不息的給他來了四次電,第一次他沒打算接,後面兩次正在開會不方便接。
其餘高層紛紛從座椅上起身,向門口走去,偌大的辦公室一片響動。
手機仍在鍥而不捨的震動。鄺雲修眉頭輕皺,這次似乎不接是不行了。
鄺雲修手指一摁,「雲修哥!」一把睽違半年卻又熟悉無比的聲音就焦灼萬分的衝進了他的耳膜。
竟是已回了F市的田穗。鄺雲修微感一怔。
「你終於接電話了!」田穗再開口時,聲音哽咽起來。
鄺雲修眉目微微一沉,抿著唇。他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電,她們母女這半年已徹底退出了他的生活。
「雲修哥,你別掛電、話,是我媽!我媽有事!」田穗的聲音急促,似乎意料到自己這通來電的不受歡迎,趕緊解釋,就怕鄺雲修一個不耐煩把電話摁了。
鄺雲修目中一凜,長睫一掩,又立即抬起,盯著白牆啟口:「嫻姨怎麼了?」
那邊田穗聽著鄺雲修不自覺流露出的關心,輕舒了口氣,然後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是她的病!我們回來后,她的情況就一直不好,暈了好幾次,醫生說是越來越嚴重了,現在她的鼻子都腫起來了,醫生建議要馬上做心臟瓣膜置換手術,可我媽就是不肯。」
田穗說到此處,嗚咽起來,鄺雲修的眉頭緊皺。
「我媽說這個手術風險太大,花費也大,還不知術後會怎樣,她……她不想再負累我了!我怎麼勸她都不肯聽。」
鄺雲修黑眸閃動,面色嚴肅。
話筒里抽泣的聲音持續不斷,說不出的惶怕和無助。
「雲修哥,你回來勸勸我媽好不好?你的話,她會聽的!」田穗的哭腔里都是哀懇。
鄺雲修頭疼的以手按著額頭,歐亞嫻的脾氣和病情,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田穗見鄺雲修只是不出聲,哭得更是厲害,「雲修哥,我知道……你生我們的氣,可千錯萬錯都是、都是我的錯,我媽、我媽心裡早就後悔了,你生日那天,她下廚給你做了一桌你愛吃的菜,想給你打電、話,又怕你還生氣,其實她心裡……一直都在想著你!」說到最後,簡直是泣不成聲。
鄺雲修心弦不自覺的扯緊,深幽的眸光投向前方,沉思中,眼前彷彿又浮出那張親和溫暖的面容。
歐亞嫻是在他七歲那年到他所在福利院工作的,她一見他便很喜歡,那時,田穗還跟在遠方的爺爺奶奶身邊,她便把一腔的母愛都傾注在小小的鄺雲修身上。而鄺雲修也是從那時開始,才體會到溫暖的感覺。三年後,田穗回到父母身邊入讀小學,而很快他也被同城一對不孕不育夫婦收養,但其間一直沒有斷掉和歐亞嫻一家的聯繫。他十七歲那年,收養他的夫婦不幸遇了車禍,兩人當場死亡,當時鄺雲修正讀高三,又是歐亞嫻到他身邊照顧他安撫他,讓他順利參加高考,一直以來,在他心中,歐亞嫻甚至比他的養母還要親。
那麼多年的母子之情,如若不是最後田穗危及寧絨性命,鄺雲修絕不會狠下心腸要與她母女一刀兩斷。
無可否認,歐亞嫻後來的表現,讓鄺雲修十分失望,可是她畢竟是疼了他二十幾年的人,也許她後來對他的好是夾了私心,但兩人的母子之情卻從來不假,況且在開始的開始,她的確是第一個溫暖了鄺雲修人生的人。
而現在,她危在旦夕。
「別哭了,我會儘快過去勸她做手術!」鄺雲修嘆了口氣,終是開了口。
田穗大喜過望,卻一下痛哭失聲。
鄺雲修上到20樓,沒進自己的辦公室,而是進了隔壁路樵的辦公室。
站在門口,他對從椅子上站起的路樵說:「給我想辦法找一張明天去F市的機票,我要過去一趟!」還有不滿一周就是春節,臨時臨急的機票難買。
路樵一愣。他知道鄺雲修是F市人,但那個地方除了田穗母女之外,好像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了,何況,現在就連田穗母女似乎也與他沒有關係了,那為什麼老大會突然要回F市?
「發生什麼事了嗎,修哥?」路樵繞出辦公桌,一臉疑問。
鄺雲修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嫻姨的病情惡化,要立即做手術,但她不肯,田穗要我回去勸她!」
路樵的腳步一下滯住,黑眸縮了縮。
田穗?那個既颯爽又溫婉卻偏偏內心藏奸的女子!
路樵的臉上不期然的劃過一絲澀然。
鄺雲修輕瞥他一眼,似是不經意的又說:「你如果沒什麼事,看看明天要不要一起過去?」
路樵整個兒愣住。
第二天下午四點多時,F市人頭涌涌的機場,夾在人、流中有兩道身著黑色大衣的高大身影,鶴立雞群。
鄺雲修邊走邊掏出手機想給田穗打電話,問她現在歐亞嫻在哪家醫院。
耳邊忽然聽得路樵喚了一聲:「修哥!」
鄺雲修微抬首,就見身邊面色複雜的路樵向前方揚了揚下巴,他順著那方向一看,看到十步開外俏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田穗正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噙了萬言千語似的看向他們。
半年不見,身著一身厚厚羽絨的田穗,仍是讓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清減,她的下巴尖細,益發使得那雙明眸又圓又大。見到鄺雲修二人,她長睫不住眨動,似喜不自禁又急不可待。
鄺雲修微怔。他沒料到田穗會來機楊接他們。
雙方各向對方走近了幾步。
「雲修哥!」田穗扯了扯唇,似是想笑,但她出口的聲音卻是在抖。招呼了這一句之後,像是都無法再和路樵打招呼了。
鄺雲修皺眉,眼前熟悉的俏容過於蒼白,不僅如此,那雙大眼裡的焦灼和恐懼更是一目了然。
母親病了,女兒擔心在所難免,但田穗的表情……像是有些反應過激了。
腦海中彷彿有什麼電光一閃,鄺雲修心頭一動,他眸光一凝,目光審視的盯緊田穗。
不過幾秒,田穗就被那鋒銳的眸光盯得低下了頭去。
鄺雲修面上倏地一寒,冷聲開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嫻姨人現在在哪兒?」
一邊的路樵看得不明所以,但卻嗅到了一股讓人不安的氣息。
田穗慢慢抬起頭,眼眶已聚滿淚水,面上一片絕望。
「我……」
她剛出口的話被鄺雲修手中手機的震動壓了下去,鄺雲修抬手低眸,一看那號碼,眸心似是跳了跳,立馬將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一通,對方不知說了一句什麼,鄺雲修握著手機的手突然青筋直綻,面色大變。
路樵心驚,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能讓一向深沉如海的老大這樣惶措失態。
「怎麼了修哥?」路樵問得忐忑。
鄺雲修收了電、話,咬著牙關,深呼吸了兩口氣,才將胸口中烈焰一般的情緒硬是鎮、壓了下去,但即使這樣,他猛抬起向著田穗的眸,仍像一排驟然發出的箭弩,散著一股令人發怵的狠。他薄唇一啟,厲聲問道:「誰讓你把我騙來這裡的?」
鄺雲修不同尋常的凌厲先是看得路樵心中一震,爾後那句責問,更是讓他的心一下吊了起來。
騙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