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12】活死人
阿單小心的吹去劍柄上的積塵,猶豫不決的端詳著,看上去這一劍正刺在胸口要害,貿然動手拔出,真的沒關係么?老者卻焦急萬分,搖頭晃腦袋的催促著他快點動手。
阿單一直自恃膽量過人,可這種事倒真是頭一次碰見,不覺手心冒汗,猶豫不決的問「前輩,您現在可還活得好好的,若是我這一動手,不小心……」
「什麼活得好好的!這也能叫活得好好的?」老者突然憤恨的嚷道:「老夫自從醒來,不到七日就被困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一困就是十幾年,數著日子煎熬過來,這算哪門子活得好好的?這把爛劍讓老夫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你懂么?還不快點給我拔下來?」
「十幾年?」阿單難以置信的問道:「是誰把您困在這的?又為了什麼?仇家么?您被困在這裡十幾年?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老者安靜下來,隔著眼前的長發喃喃道:「小子,要聊天能不能先把劍拔下來?等我脫離束縛,和你聊上個三天三夜可好?」
「哦!」阿單連忙點頭,活動活動手腕,伸出手剛要握劍柄,卻又遲疑,抬頭道:「前輩,我……我可真的要拔了!這……拔的時候有什麼要注意的么?」
「快點吧你!」
終於,阿單不再猶豫,一咬牙,雙手握住劍柄,大喝一聲:「您忍著點!」
就在阿單握住劍柄的瞬間,四周突然泛起一道金色光輝,將洞內岩石照的一片金碧輝煌,阿單猛然抬起頭,只見老者身後的岩壁上赫然亮起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環,細看之下,光環由無數難以辨識的細小字元串成,光環愈發明亮,老者隨之發出一陣痛苦的悲吟,阿單心驚之下,想要鬆開手,然而雙手卻像是被牢牢吸住一般,不論如何都無法從劍柄上掙脫……
老者痛苦之餘,口中開始含糊的念叨:「混……混賬小子,你……是薩滿祭司?」
阿單一邊慌亂的想要掙脫雙手,一邊不明就裡的回他:「什麼薩滿,什麼祭祀?我、我不知道!」
「混賬,少裝糊塗,難怪你能輕易闖入我的元神,難怪……難怪你能找到這裡,都是算計好的,這都是那個男人算計好的,小混蛋,快給我放手!」老者開始歇斯底里的大喊。
阿單一邊繼續用力掙扎,一邊吃力的回他:「剛剛讓我動手拔劍的是你,現在讓我放手的也是你,前輩到底要我怎樣啊!而且……而且現在,我的手根本就……松——不——開!!」
隨著身後岩壁上的金色光環變的更加耀眼,老者只剩下凄慘的哀嚎,這讓阿單越發緊張起來,拚命掙扎著想要鬆開雙手,然而不論他怎麼掙扎,雙手仍舊牢牢地吸附在劍柄上,他越是用力,吸附的越是牢固,片刻后,開始有赤紅的氣息從老者身體中順著劍柄向自己身上涌動,阿單的雙臂也隨之開始變得滾燙!
滾滾而來的赤紅氣息越發濃重,阿單的雙臂也開始灼燒般的痛楚,驚嚇之餘,阿單也忍不住痛苦的喊叫起來,而對面的老者卻越來越萎靡,直至整個人垂頭而立,變得毫無生氣。
不知過了多久,阿單忍受著劇痛,眼見湧向自己的赤紅氣息越來越弱,對面老者奄奄一息中喃喃輕語:「難怪……難怪從一開始就……就覺得你這小混蛋有幾分面熟,你是那個男人的兒子吧,拔下劍才是這個封印的最後一步吧,為什麼要等這麼久?你們以為……以為這次……就能……封得住……我么?」
最後一抹赤紅的氣息順著劍柄流向阿單,岩壁上閃亮的金色光環隨即開始轉動,片刻后,光環中間斷開一個缺口,變成一條金色的鏈條,順著劍柄湧入阿單的身體,原本雙臂灼燒般的痛楚瞬間被緩解,直到所有字元都已流入身體,阿單漸漸感到舒適,雙臂不再有剛剛的灼痛感。
掙扎中,阿單雙手突然一松,卻並沒有擺脫劍柄,而是那把劍被緩緩從老者身體中拔出,依稀還能夠聽到劍身與岩壁摩擦的蒼蒼聲響,這把劍果然是刺穿了他的身體,深深的釘入老者身後的岩壁。
終於,劍從老者胸口被完全拔出,這是一柄劍身足有兩尺、銹跡斑斑的長劍,阿單顧不上仔細端詳,隨手將劍扔在一邊,湊上前盯著垂下頭、仍背靠石壁而立的老者,小心的詢問:「前輩?前輩!您、您怎麼樣?您剛才說,我是誰的兒子?那個男人是誰?」
對方仍舊垂頭而立,並無迴音。
阿單再靠上前,想要抬手攙扶,卻不想,剛剛還活靈活現的一個人,此時只稍一觸碰,頓時如同一個沉重的包袱般撲通一聲坍塌在了地上!
阿單驚嚇中踉蹌著後退,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縱使他總是自恃膽量過人,卻也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更沒有試過親手殺人,而這位前輩卻分明因為自己拔劍送了性命,此時呆坐在昏暗的山洞中,阿單隻覺得自己一陣陣頭皮發麻,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沒了想法……
一聲沉悶的滾雷隱隱傳來,阿單坐在這山洞中也能感受到外面惡劣天氣的來臨,不一會兒,雨水順著岩石的縫隙滴落下來,阿單仍舊獃獃的坐在那裡看著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老者,他這是真的……死了么?
阿單心思凝重的嘟囔著:「不是說好了,拔下劍,和我聊個三天三夜么?怎麼說變就變了?」
呆坐在地上愣了半晌,阿單開始漸漸回過神兒來,心裡越想越覺得發毛,眼前的景象也越看越覺得詭異,這山洞原本是被淤泥掩蓋,阿單在這山裡混跡多年,若不是先前那場暴雨沖開了洞口的淤泥,他根本無法發現這個地方,再想想這位前輩身上落滿的塵埃,還有地上那把銹跡斑斑的長劍……老者號稱自己被困在這裡十幾年,種種跡象看來,這的確不像是信口胡說的。
然而,這可能么?別說十幾年,就算十幾天,不吃不喝,胸口還被長劍貫穿,釘在岩石上,有誰能活得下來?可這位老前輩不但活著,而且就在剛剛,還在自己面前一副活靈活現的模樣!
難不成……自己撞到鬼了?
阿單心中現在雖然感到恐懼,但卻被老前輩最後的幾句話深深吸引,有幾分面熟?那男人的兒子?他說的那男人是誰?可惜關於這些他只說了一半,至於後面的什麼封印,什麼等太久之類的話,阿單完全想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沒有父親,沒有自己的姓氏,阿單雖然嘴上漸漸不提,但內心裡,對此卻十分在意,憑什麼我就是個有名無姓的野小子?憑什麼要被人這樣從小嘲笑到大?憑什麼別人有父親可以依靠,我卻連見都沒見過一面,受人欺凌只能靠著自己一雙拳頭抗爭!就算得來個「虎子單」的諢號,誰又稀罕?
懷著一絲僥倖,阿單湊上前,想確認這位老前輩是否還有一息尚存,哪怕只是名字,能問出個名字來也好,或者再不濟,就算只問個姓氏,總歸也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不必每次都被喊成「野小子、野小子」的嘲笑了……
然而,當阿單再次湊上前要看個仔細,眼前的景象著實讓他徹底不知所措,這位剛剛才倒下不久的老前輩,此時竟只剩下一具乾屍,面容乾癟,骸骨外露——如同早已死去了多年!
「啊!!!」
少年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驚叫一聲,轉身朝著自己跌下來的石壁衝去,使出渾身力氣奮力向上攀爬,此時他沒了任何奢求,只想著能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好在這石壁雖然陡峭,卻多少也有些可供攀爬的稜角凸起,阿單用盡吃奶的力氣,幾番折騰,總算爬了上去,到了頂端,顧不上歇一口氣,匆匆沿著來時的方向朝著洞口衝去。
此時,洞外暴雨滂沱,阿單滿臉驚愕的站在洞口,一動不動的盯著前方——他並不是吃驚於這場暴雨,而是因為在洞口外不足五步,一柄銹跡斑斑的長劍,直挺挺的倒插在暴雨中泥濘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