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16】女兒心
良叔緩過神兒來,心中一驚,微微後退中指著阿單質問:「好小子,你、你竟敢私藏兵器?」
圍觀的鄉鄰漸漸從議論變成嘩然,許多人已得知當天早些時候,季黎因被懷疑是薩滿,剛被公家抓走,現在她兒子又私藏兵器,而且出手如此犀利,這下前楊屯可算攤上大事了,然而,剛剛斬斷長棍那下的確厲害,大家此時仍多半是讚歎,並未顧及後果。
里司恬闊心明手快,趁著人們都還沒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要拔起長劍,然而憑他一個身強體壯的漢子,用力拔了兩三下,插在地上的長劍卻紋絲不動,無奈,恬闊只得用身體遮在長劍前面,強做笑臉對扶良說道:「老弟真會開玩笑,這、這哪兒算得上兵器,廢銅爛鐵一塊,不過小孩子的玩物罷了」
說罷,恬闊轉頭對著阿單連使眼色,阿單這才恍惚,按照之前的經驗,連忙抬腿猛踢一腳過去,那長劍便拔地而起,翻轉著落入遠處的草叢中,隨即仰起頭辯解道:「沒錯,我隨手撿來的破銅爛鐵,哪裡是什麼兵器?」
「你……」良叔一時說不出話來,索性轉身奔到草叢跟前翻找,好一陣折騰無果,氣急的對著幾個鄉良衛嚷道:「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我把兇器找出來!」
管家發話,幾個鄉良衛不敢怠慢,連忙奔上前幫助尋找,恬闊和阿單心裡都是一陣緊張,生怕這傢伙借題發揮,以此相要挾,然而說來奇怪,偌大一把長劍,明明就落在這幾步開外的雜草中,而且這裡趨近院落,算不上樹高草密,可那把劍愣是憑空不見了,任幾人如何翻找,偏就找不到!
「你……你們……」失去耐心的良叔站起身,轉頭衝過來,一會兒瞪著恬闊,一會兒又瞪著阿單,最終目光還是落在恬闊身上:「好你個裡司恬闊,我好心奉鄉良大人之命來幫你解圍,你倒好,串通這小子耍我?」
恬闊強顏歡笑著解釋:「誤會,扶良老弟,這都是誤會,您聽我說……」
「少他娘的跟我廢話!」良叔一擺手,憤然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女兒和這小子的勾當,我提醒你里司大人,你女兒可是和我們公子定了婚約的,別不識好歹的鬧出什麼岔子,否則到時候落在我手裡,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了你!」
良叔氣急的說完,轉頭沖著身後仍在草叢中尋劍的鄉良衛喊道:「還找個屁啊,走,都跟我走,這兒的爛攤子,讓他恬闊一個人收場!」
幾人只得停手,一行鄉良衛吆五喝六的沖開人群而去,關於打傷黑叔的事情,倒也無人敢再上前追問,圍觀的鄉鄰似乎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沖著一群鄉良衛起鬨轟攆,眼見他們灰溜溜的走遠、再沒熱鬧可看了,人群這才漸漸散去。
「阿單,你小子有兩下子啊」一個鄰居大叔上前拍了拍阿單,笑著離去。
「這回可算出口氣,看那滑頭良還怎麼囂張!」
「就是,狗仗人勢的東西」
鄉鄰們樂呵呵的議論著散去,倒像是完全忘記了小黑子一家的遭遇。
恬闊獨自站在那裡回味著扶良臨走時對自己說的話,從話語中,他至少得到兩條信息,第一,在鄉良大人面前吹風,說自己女兒與阿單暗藏情意的人,八成就是這個傢伙,第二,他似乎並不知道鄉良大人對季黎母子的關照之深,甚至不惜在自己兒子的婚事上都做出讓步,扶良竟然還以此當把柄要挾,可見鄉良大人並不那麼信任他。
趙嶰見人們走遠,自己也跑到草叢中一陣翻找,牆根前一處不大的地方,剛才明明看見阿單將長劍踢到這裡,可就是找尋不見,於是納悶的跑回去問阿單:「阿單哥,你這是變得什麼戲法?怎麼就把劍弄沒的?」
阿單苦笑著搖搖頭:「別管那把破劍了」
「阿單哥,你剛剛那一下真是厲害,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就把那傢伙手裡的棍子砍斷了,瞧把良叔嚇得,臉都白了,我二哥早就說你不簡單,果然,阿單哥真是藏著本事呢,到底怎麼做到的,也教教我?」
面對趙嶰一連串興奮的話語,阿單隻能尷尬著笑笑,他心中又哪裡搞得清是怎麼回事,然而回想起來,那把劍還真是邪性,竟會時不時的自己跑出來,難怪山裡那個奇怪的斗笠男管它叫什麼「卻邪」,是夠邪門的。
阿單又想到小黑爹此時不知怎樣了,心中不免泛起愧疚,於是岔開話題叮囑趙嶰:「先別管這些了,你快去打聽打聽小黑爹怎麼樣了,打聽清楚了回頭跟我說,我還有些事情要跟里司大人打聽,你快去」
趙嶰點頭應下,轉身跑開了,阿單一轉頭,見里司大人還站在原地獨自愣神兒,於是上前一步鞠禮道:「實在抱歉,這些事說起來多少因我而起,卻連累了大人一家」
恬闊回過神,輕笑著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阿單隨即又鞠一禮道:「但是有件事,還請大人如實相告」
恬闊一愣,靜等他說,阿單坦然道:「我知道,您對我接近伯恬意見很大,可這畢竟是我自己的所作所為,與我娘無關,還請里司大人不要為難我娘,若有什麼懲罰,您盡可針對我,求您放我娘回來可好?」
恬闊皺了皺眉頭,隨即擺手說:「賢侄,可否借一步,到屋裡說話?」
一聲「賢侄」讓阿單受寵若驚,自己這「野小子」昨天才吃了里司一個老大耳刮子,一夜間,竟變成了賢侄?而且里司大人還十分真誠的請自己到他屋裡說話,這放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阿單猶豫中,見里司大人一再將自己向院中請讓,這才極不自在的跟著進去,心裡琢磨著,里司大人如此禮遇,娘的情況也許沒有別人說的那麼糟糕。
恬女將面色慌張的母親送回屋裡,又出來站在屋門口,剛剛見過了阿單在外面和良叔大義凌然的對峙,心中說不出的激動,此時滿眼深情的看著他,越發覺得他與眾不同,見父親將他讓進院內,恬女自是歡喜,三兩步靠上前,瞅瞅阿單,又察言觀色的瞅瞅父親。
恬闊自然明白女兒的心意,這次不再阻攔,而是轉頭對阿單說:「楚楚娘估計嚇壞了,我先去安撫幾句,你隨後進來」
阿單立馬明白這是里司大人刻意留給自己和恬女的一點時間,連忙點頭目送他進屋,這才略顯拘束的看著恬女,在兩人心中,此時都對恬闊突如其來的改變倍感稀奇。
「聽說,昨天因為我的事,你被人帶進山裡,還差點被野獸吃掉,見到你沒事,真是……真是太好了」恬女突然覺得不知為什麼,自己現在和阿單說話,心裡竟有些緊張,前一天還不似這樣。
「哪個不開眼的野獸敢吃我虎子單?」阿單又變回一臉活潑的樣子,逗趣的說:「還有,你消息不太準確,不是他們帶我進山,而是我把他們帶進山裡,那是我的地盤,要吃,也是他們被吃掉還差不多」
恬女忍不住抿嘴一笑,笑過之後,故作埋怨的說:「你何必那麼麻煩,直接把他們帶來這裡,有我在,一切不就說明白了么?」
阿單也擺出一臉委屈:「我哪知道能不能說得明白?那天你不是也把我當成壞人么?萬一你當場咬定我就是輕薄你的壞人,那我豈不是百口莫辯?」
恬女一聽,心裡有些不高興,臉上顯出不悅:「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那樣一個人?」
阿單有些玩世不恭的笑道:「我可記得,昨天早上你還說過,雖然我們同住一里,但卻只算剛認識了一天,我心裡哪敢揣測你是哪樣的?」
恬女一時無言以對,阿單趁機湊過去小聲說:「我倒是還記得有誰說,要一頭撞死在石頭上,還要告訴她爹,要我好看來著」
恬女頓時又羞又怒,餘光小心的瞥一眼屋內,生怕被父親聽見阿單剛剛說了什麼,隨即靠上前抬手掐了阿單胳膊一把,細聲道:「你好大個男子漢,心胸卻這麼狹小,幾句話需要記得這麼牢靠么!」
看著恬女嬌怒的樣子,阿單心裡一陣甜蜜,臉上卻故作痛苦的回應她那溫柔的一掐,又面露委屈的問:「那你說過的話,我倒是該不該記?」
恬女一時繞不過他,只得氣急道:「真貧嘴!」
見恬女當真有幾分不悅,阿單隻得撇開玩笑,扶手上前耳語:「其實……我是怕見你爹」
恬女一愣,明白這該是實情,想想昨天一早,阿單僅僅因為和自己坐在一起,就被爹甩手打了一耳光,此時自己不知該如何寬慰他,只得低下頭,不再說話。
恬闊安撫了妻子幾句,在屋內隔著窗洞,見兩個年輕人幾句話下來,漸靠漸近,直至相互耳語,心中越發感到糾結,朗聲道:「你們兩個,別在外面交頭接耳了,都進來」
阿單心裡一驚,連忙退了半步,這才跟著一臉紅暈的恬女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