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卷 月潭異變

落劍山上的深夜總是格外寂靜，萬籟無聲，彷彿這裡的一切都已陷入沉睡之中。

謝無憂躺在床上本來睡得正香，忽然「咯」的一聲輕響傳來，他頓時醒來。他的五感由於自小便被易不雲加意鍛煉過所以極為敏銳，即使在沉睡之時也不例外。

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就見一團黑影穿過窗紙向外飛去。轉頭再看，他睡覺之前放在床頭的龍牙已然不翼而飛。

謝無憂大為訝異，難道那剛剛穿窗而出的是龍牙？

這來歷頗為古怪的龍牙向來只有在自己驅使之下才能飛動，怎的此刻居然自己飛走了？

心覺奇怪的謝無憂連忙起身披上衣服，急急忙忙的追出門去，想要看個究竟。

一出門，便見圓盤般的一輪明月高掛中天，清輝似水般灑落，映的天地間一片清明。

不遠處，龍牙正不疾不徐的飛在離地約莫一丈來高處，看情形是在向前山方向飛去。

驚奇之下，謝無憂趕忙追上，跟在龍牙後面，決定要看個究竟。

一路穿行，由於要緊跟龍牙，所以謝無憂並不能全在山路上行走，穿林越溪，若不是他身手了得，只怕早就跟丟了。

好半天功夫，謝無憂才跟著龍牙來到前山處，此時龍牙在前方空中停了下來，在一團雲霧中若隱若現。

「怎麼是這裡？」，謝無憂望向前方那一團在圓月光輝之下變得猶如一塊巨大水晶的潭水，暗自詫異。

龍牙此時停留的這塊地方，竟是號稱落劍山中宗四大奇景之一的映月潭處。

此時正逢月圓之夜，映月潭水面在清冷月輝之下盪出氤氳光影，映的潭邊的古木花樹都被鍍上一層迷幻光彩，綺麗瑰美，不可方物。

這處映月潭的神奇之處，謝無憂自小就看過許多次，初時他還頗有些新奇的探查過幾次，只是每次都乘興而來敗興而回，數次探查無果之後，他也只能不了了之，其實不光是他，落劍山上諸多前輩都曾來過這裡，卻沒有一人能夠查明到底是何原因能令這潭水有這等奇異變化。

此時已是後半夜，那些前來觀看這映月潭奇觀的人都早已返回歇息，偌大映月潭旁只站著謝無憂孤零零的一個人以及那停頓在映月潭上方顯得有些詭異的龍牙。

光影明滅，映的龍牙都在其中變得有些不真實，謝無憂試著用意念將龍牙喚回，不料龍牙雖然動了動，卻並沒有像往常般聽聽話的飛回，仍舊停頓在那裡，似乎在等待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謝無憂越發奇怪，站在一旁，緊盯著龍牙不放。

過了片刻，又有了變化，映月潭水發出的有形無質，彷彿水晶般的光澤越發明亮，清冷月輝幾乎肉眼可辨的直向那潭水之中傾泄而下。

此時異變突起，原本在空中停頓不動的龍牙忽然圍繞著映月潭水不住划著圈子，隱隱有一團隱蘊白氣自其中冒出，若隱若現。

原本平靜的水面似乎受到龍牙影響，開始如同漩渦般轉動，數丈方圓的水面急劇轉動，片刻后竟如一團龍捲般被吸起三尺來高，不住旋轉。

那潭水形成的龍捲在離開水面三尺之後任憑龍牙再怎麼旋轉都不再升高，似乎在水潭之下有一股力量在於龍牙僵持對抗。

又僵持片刻，龍牙不再繞著水面打圈，快速升至半空，再次停頓，失去上升之力，轟的一聲，那潭水形成的龍捲倒卷而回，掀起一陣波瀾。

包裹著龍牙的那團白氣越來越濃，漸漸的連謝無憂都似乎有了感應，只覺體內似乎隱隱有一股不甘蟄伏的力量在復甦，驚駭之下，他連忙退了兩步，穩住心神，將那股怪異感覺壓了下去。

「嘩」，一聲水響，就在謝無憂剛剛感覺恢復正常之時，龍牙已在一團白氣籠罩之下，一頭扎進水中。

隨即，映月潭水便像開了鍋的沸水般不住翻騰，水面之上一陣波紋翻湧，劇烈動蕩。

那潭水之中，似有什麼巨大水怪在興風作浪般波瀾翻湧，謝無憂卻心知這等異事必與龍牙有關，兩隻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水面，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又是一聲巨大水響，比起剛才龍牙入水之聲簡直不可同日而語，謝無憂只覺耳朵被震得一痛，就見那潭水爆出一團巨大水花，直升至三丈來高才四散開來，猝不及防下，他頓時被淋了一身，空中不斷有原本生長在潭水深處的魚蝦水草落下，紛飛如雨。

謝無憂退了兩步，伸手將掛在頭上的一團水草摘下，眼睛緊緊盯著此時出現在空中的一團銀色光華。

那團銀色光華只有珍珠大小，卻異常璀璨奪目，照的映月潭周圍纖毫畢現，直如白晝。

此時龍牙也穿出水面，在一團濃濃白氣籠罩下向那團銀色光華追去。

這兩件東西都似乎極有靈性，一追一逃，在這映月潭上方兜起了圈子。

謝無憂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渾然不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隱隱猜想，這映月潭的秘密多半與這團銀色光華有關。

籠罩在龍牙之上的白氣越來越濃，逐漸分散開，將這映月潭周圍都圍繞住，那團銀色光華似乎有些忌憚這些白氣，四處躲避著不肯與之接觸，不過隨著白氣越來越密集，那團銀色光華已到了無路可逃地步。

正當謝無憂看出些門道，以為龍牙要贏了時，那團銀色光華忽然似發現了救星一般，徑直向謝無憂衝來。

謝無憂大吃一驚，剛想逃開，卻料不到那團銀色光華的速度竟然比閃電還快，一閃既至，絲毫不給他閃避的時間，剛一接觸謝無憂皮膚便自他額頭處鑽入，消失的了無痕迹。

謝無憂只覺渾身驟然一寒，隨即昏了過去，人事不知。

龍牙追至謝無憂身旁，靜靜懸浮在他身邊，籠罩著它的那團白氣漸漸縮回其中，恢復如常。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謝無憂緩緩睜開眼，雙眼開合之間一縷銀芒隨之綻放，他那雙原本朗似秋水的眼睛此時竟已完全變成一雙銀瞳，孤寒冷寂，不含一絲人類感情的打量著周圍的世界。

「呃」，他忽然痛苦的用雙手捧住頭，吼間發出一聲低低的，不應屬於人類的咆哮，彷彿在苦苦壓制著什麼。

他的一雙銀色的眼睛，光芒不住黯淡下去，片刻后，銀光逐漸泯滅，又恢復成謝無憂那雙原本清朗靈動的眼。

謝無憂獃獃的坐倒在地，好長一段時間腦海中都是一片空白，他似乎忘了自己是誰，忘了以往的一切，那種對自己的過往一無所知的感覺簡直讓他抓狂，不過好在這種感覺時間不長就消失了，他的記憶又一點點的恢復過來。

怔怔看著懸浮在自己身邊再沒有一絲異狀的龍牙，謝無憂百思不得其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試著用意念去控制龍牙，仍與從前一樣，飛旋迴轉全憑心意，沒有任何不同，但謝無憂卻明明白白的知道在自己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那裡正是那團銀色光華消失的地方，觸手處一片光滑，顯然沒受什麼傷。

他***！謝無憂躺到地上，看著暗藍夜幕下的無數繁星及那一輪清冷圓月，怔怔出神，想想自從那日被那紫衣女子追入禁地之後，怪事便接連發生，先是被那一團白氣圍住，接著便有了這個甩不掉的黑石龍牙，今晚又似乎莫名其妙的被那團銀色光華襲入身體，也不知是福是禍。

不管了，謝無憂豁然起身，心道管他呢，事已至此，擔心也是無用了，索性回家睡大覺去吧。

此時的映月潭處一片狼藉，潭內的魚蝦水草遍地皆是，潭水水面也比往常低了一些。而剛剛心慌意亂之下，謝無憂也沒有注意到的是，在這月圓之夜裡，此刻的映月潭水再不復以前猶如一塊透明水晶的奇異瑰麗，而是與往常一樣，變作了一潭平平無奇的幽深古潭。

從這一天起，號稱落劍山中宗處四大奇景之一的古潭映月便再也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