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問
五日後,京城發生了一件影響不小的事。一首這幾天在京城流傳很廣的七言律詩牽連了十幾個學子入犾。
這首詩與當年謀反不成而被囚禁的榮親王有關。榮親王說起來其實還是個愛民如子的王爺,當年先帝爺行事荒涎,後宮女子數不計數,更有嬪妃是從臣子家中胡以罪名強搶而來的,雖不至於是個視人命如螻蟻的暴君,但縱慾、昏君的罪名卻是坐實了,朝政上若不是有永安王爺與太后在一直扶持,先帝爺怕是早已因觸怒民心而讓民間揭桿而起了。
榮親王當年之所以謀反,也正是因為看不慣先帝爺的荒涎行為,痛心民間百姓生活艱難,如同水火,又有一些官僚在身邊勸告聳恿,說如今朝政一日不比一日,戰事連年,而皇上又只愛女色,根本不管江山,關外戰事不斷,籌銀籌糧,兵器馬匹,徵兵,至使關內人丁單薄,苛絹重稅,若不另選明君,百姓的生活民不聊生,根本無法安定。而永安王爺雖是個賢王,但他與先帝爺是一母同胞,讓他登帝位,他是絕對不願意也不會做的,因此只有榮親王去逼宮奪帝位,天下百姓才能安定。
也是因此,所以榮親王雖然謀反事敗,被囚禁在帝陵外的芙華宮,但天下有很多學子都很敬仰他,甚至有人不顧性命,上書要朝延解開禁令,還榮親王自由身,也給榮親王世子能入朝參知政事的機會。
永安王府里,皇上晏軾堯正和宗匠老先生談論此事,晏軾堯看著桌上的棋盤,白子正處於弱勢,他捻著一子,思考該如何下這個子,才能有贏的機會,「朕記得父皇曾三次請宗老先生來京,授太傅一職,可宗老先生三次都拒絕了,今日朕想聽聽宗老先生的話,為何不願意留在朝延做官呢?」他說著下了一子,這子卻並不能改變如今的棋勢。
宗匠看了一眼他,也跟著下了一字,跟晏軾堯下棋的速度相比,他幾乎不必思考,他看著他笑道:「皇上是想問老夫,三次推拒了太傅的職位,是否是因為當時先帝爺愛美人不愛江山,昏庸無能的才徳有關?」
他的話剛落,晏軾堯便是抬眼看著他,神情有些嚴肅,一會兒他卻又眉眼一松,笑道:「宗老先生真是有過人之處,旁人在背地裡議論,也要關著屋子,不讓朕知道呢,宗老先生卻敢當著朕的面說,可見是忠心正義之士了。那到底,宗老先生當時是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宗匠哈哈一笑,「其實老夫是當真是喜愛周遊四海,雲遊野外,做自己喜歡的事,當官,老夫不適合,官場也融納不了老夫的直言,不管當時的朝政如何,老夫從未想過要做官,一旦做了官,各種的規條、為官之道就會將人給束傅住,老夫就是再有聲望,也照樣脫不開這些,與其這樣,還不如老夫雲遊四海,在外開堂講課的好。」
晏軾堯聽著,便是眉頭緊著,他沉吟著,問道:「那依宗老先生看,榮親王謀反是為百姓好,還是為他自己好?」
講到這裡,宗匠的神情也開始有些嚴肅了,他嘆了一聲,「其實皇上心裡,恐怕對榮親王也是抱有一絲同情的罷,當時的連年戰爭,對無辜可憐的老百姓而言,確實已經是不堪重負了,就是榮親王爺不謀反,也有別的人會謀反,榮親王不過就是人在勢上,被推上去的。」
晏軾堯笑笑,不再談論此事,將棋下完,就與晏庭鈞出了府,到三九市流里走走,聽聽京城的老百姓是怎麼私底下議論此事的。
而在王家,大夫人簡直哭得眼淚都流不出來了,王辰也是坐在一旁陪伴,毫無辦法。
王寧正是因此事被抓下犾的十幾個學子之一,也不知他是怎麼卷進這場風波里的,因為人進了去后,刑部要審問此案,就是王臻也不能去探視,王臻讓人去打聽,聽到的就是那詩做時,雖然王寧也在場,但王寧並沒一同參與,只是被人拉去那兒湊個熱鬧的,可謂是被連累了。
「老爺,你快讓人去刑部打點呀,那種地方,寧兒怎麼受得住呀!」大夫人見王臻這兩日都在府里,似乎對寧兒一點都不管的意思,便是急道。
王辰也看著他,道:「是呀,爹爹,你是朝延二品官員,在朝中也有人脈,不如送禮,去打點一下吧,就是不能立刻救哥哥出來,起碼也要讓哥哥在裡頭少受些苦頭才是。」她說著便是又抹了淚水,這兩天她和母親都是寢食難安,根本無法入睡,母親更是連飯也吃不下,若不是她在一邊勸慰著,母親怕是擔憂得已病倒了。
王臻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回頭看著她們母女道:「你道我不想救寧兒?可是現在朝中對此事議論紛紛,皇上也只是將這些學子收監,還不知會如何處置呢。在這個關頭,你讓我去送禮,那不是救寧兒,那是害了他!」他說罷,覺得和她們這些婦道人家也是說不清楚,便是抬腳出去,到書房清靜一刻。
大夫人見了,就更是哭得傷心了,王辰忙在一旁勸著,也埋怨爹爹實在是不懂拐彎,旁的官僚也有孩子進去了,就是不送禮,他們也該聚在一起想個法子才是,怎的日日下了朝便是留在府里呢?
晏軾堯和晏庭鈞謝琅路過王家,晏軾堯想起王家的王詩來,便是在王家停了腳步。心想,不知那個溫婉如畫的姑娘現在怎麼樣了?那件事的打擊現在好了一點了嗎?他雖然政事繁忙,可有時出神時,卻突然會浮出那天她在嗅花時的情景,他想,他確實是動心了。
「皇上要進去看看嗎?聽說禮部尚書家的公子也因此事下犾了。」晏庭鈞此時神色也有些嚴肅。
謝琅也眉頭鎖著,如今這榮親王的事情,是拖得了一時,但終究還是要給個處置辦法的。
晏軾堯看著王家的門匾,沉吟了一會兒,道:「還是不進去了。」說罷抬腳走了兩步,可他又停下了,嘆了一聲,「進去看看吧,王尚書也是個嚴於律已之人,朕看看他去。」
謝琅和晏庭鈞對視一眼,謝琅卻是想起了那日在永安王府兩人異常的態度,再看他二人的神色,嘴角便是淡淡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