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察言觀色
王臻在書房裡負著手踱來踱去,心情也被這事弄得心煩意亂,不禁又是恨他那不長進的逆子,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有他的一份,上回出主意想害人家永安王世子也就算了,這次竟然還牽連進了榮親王的事裡頭,榮親王那是謀反呀,不管是不是為了百姓好,現在晏朝的江山是當今皇上坐著龍位,榮親王就是再有人為他出頭說話,他謀反也是個事實呀!
正在煩悶無措之時,他身邊侍候的小廝便是進來說道:「老爺,外頭永安王世子來了。」
王臻聽了,眉頭疑惑地皺起,這近日沒跟永安王府起衝突吧,怎的這惡剎又上門來了?他心煩,很想不見這廝,誰知道他來想幹什麼?但人家已在外面了,又是永安王世子,就是得罪誰也不敢得罪他呀,又怎能避而不見,因此心煩地揮手道:「知道了,請他在花廳里坐,奉上清茶,我這就過去。」
晏軾堯還是第一次來王尚書家,這王家的祖宅本就是按侯府爵位的派制來興建的,所以他此時細細觀察著,看花廳里的擺設,與進門來的前院布置,倒還是講究的,不過這王家,祖上雖然風光,後來落敗,還真是應了物極必反、月滿則虧的天地之常數,朝代的更迭都是如此,世上又有哪一個望族是能持久興盛不衰的呢?
晏庭鈞靜靜喝著茶,也不知為什麼,他進了這王府,竟然會想起一個人來,他輕笑著,心想大概是王紫這個人和一般的姑娘有些不一樣罷,所以竟沒將她當成當個普通的姑娘,反而還有些像朋友似的,和她談話還有點樂趣,這進了她的府,想念這個朋友也大概是個很正常的舉動,他笑了笑,將茶盅放下。
王臻進了花廳,本想拱手行禮,卻見花廳里坐了三個年輕公子,細細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這些下人,怎的沒告訴他皇上也一道來了,雖然疑惑皇上怎麼會突然登門,但他可沒有時間心思去想了,趕緊上前去行禮,垂眉恭敬道:「臣不知皇上來府,失禮了,請皇上恕罪。」
晏軾堯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茶盅來,一邊笑道:「免禮了,朕也是路過,就進來你府里坐一坐,你的家下人都不識朕的面容呢,哪裡怪得了你?坐著吧,別這麼緊張。」
王臻這才神色鬆了些,坐了下來,晏軾堯看著他,笑道:「朕聽說你的公子也因那首七言律詩下了犾,對於這件事情,你有什麼想法?」
王臻屁股剛坐下,就嚇得立刻跪下來叩頭請罪:「犬子不懂事,犯了錯,此事已經交由刑部審理,聽候皇上發落,臣不敢妄言。」
晏軾堯笑了笑,將背隨意靠在椅背上,姿態慵懶地笑道:「刑部的摺子上來,就是依法處置,榮親皇叔當年確實是謀反,這個罪名,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都無法平反。但是,你可以說說對世子的處置辦法,這個,你可以直說,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臻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就像皇上突然倚重他,而他的意見將會給皇上做參考,做判斷,起重要性作用一般。他想了想,沉吟道:「臣以為,謀反之罪在歷朝歷代的案例處置,都是難免一死或關押囚禁終生,榮親王之罪不可恕,但世子卻可以從輕處理。當年榮親王謀反時,世子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榮親王有罪,但也有功,功雖不抵過,卻可以作開恩處理,累不及後代。況榮親王在天下學子間素來有名望,若是一直強制壓下去,恐怕會生更多事端,而若能從輕處理世子將來之事,既可以讓這些學子們從此安份下來,非但不會再有非議,也能彰顯皇上胸懷天下,皇恩浩蕩。」
晏庭鈞和謝琅聽著,都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心想王尚書之話可真是說得有條有理,如此一來,世人也無話可說,總不能得寸進尺,讓犯了謀反罪的榮親王無罪吧?
只是晏軾堯嘆了一聲,眉頭緊鎖,處理榮親王世子之事雖然可以開恩,但也將意味著麻煩,以後該將榮親王世子授予何職,擔任何職務,都必須好好謹慎一番,雖能用他,卻更要防他。
王臻看著皇上,他說的這些話,心裡也打鼓,綳著一口氣不敢松。
「你起來說話吧,」晏軾堯笑了笑,拋開了這話題,眉眼間變得溫柔起來,笑道:「上次在永安王府的賞花會上,朕曾下金口,說是誰贏了聞香識花的遊戲,朕可以答應她一個小要求,你家府上的四姑娘恰好贏了,卻因為中署,所以這個小要求就暫時擱著,今日朕既來府上了,也就該兌現朕說的話,王尚書就請人去問一聲,朕也好完了此事。」
此話剛落,晏庭鈞便是有些訝異,看著晏軾堯便是目光帶了絲深意,沒想到呀沒想到,還真的是對這王家的四姑娘另眼相待,他還以為上次請太醫診治不過是一時隨意罷了,然後他又笑了,笑容裡帶了些小壞心思。
謝琅也是淡淡笑著,彷彿是意料之中的事,這讓晏庭鈞忍不住低聲湊過去問他:「你怎麼一點都不吃驚?你知情?」不可能吧,就瞞著他?
謝琅笑了,並不看他,只是低頭把玩著一塊石頭,挑眉得意道:「察言觀色。」
晏庭鈞聽了,笑容一頓,頓時便是敏感地感覺這話裡有話,他心思有鬼地轉了轉,不禁皺了皺眉,眼帶深意地看他,試探地問:「什麼時候察的言觀的色?」
謝琅扭頭,依然還是淡淡的笑容,卻像是又帶了一些你我他都心知肚明的意味,「聞香識花上,你的言,皇上的色。」他說著眼裡竟閃過了一絲認真而又促狹的取笑。
晏庭鈞捕捉到了他的意思,他雖然臉皮厚,此時見了他這副神色,卻也不禁一時有些被他話堵住,像噎了一下似的,但不過瞬間,又恢復如常,沉吟了一會兒,故作輕鬆低聲湊他耳笑道:「我看你的眼睛舊疾複發了,連耳朵也像有問題,趁師公在,你明日讓他看一看眼耳,最好連口鼻也診治一下。察顏觀色是宦官的職務,你只是要進宮做御品帶刀侍衛,不是讓你做太監,鎮國公還要保重身體。」
謝琅聽了,不過是微挑了挑眉,兩人不再說話。
王臻站了起來,心裡鬆了口氣,笑道::「回皇上,這四丫頭隨她母親去了承康,給她外祖母做壽,不在府里。」
晏軾堯聽了,沒想到她竟不在府里,眼裡有些失望,心像是空了什麼似的,怎麼去了承康?「什麼時候去的?」他關心地問。
王臻心底一驚,神色也慎重起來,卻是不敢猶豫道:「大概八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