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國婚(上)
這些日子的耀城前所未有的熱鬧——城內的御道都鋪上了紅毯;大小牌坊、城門一律紅燈高掛;所有屋舍也都懸著紅金雙喜字綵綢。北海上上下下都穿上了最精美的華服,滿街載歌載舞,燈火徹夜不滅。
今日是耀城迎來君后的大吉之日,耀城的主街金州大道兩旁被熱情的老百姓擠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紛紛一睹君後母儀天下的風采。前方的儀仗隊身著紅裳,手持金杖,氣勢非凡。接著便是鼓樂隊和花車隊的大陣仗,同樣博得了百姓們的喝彩。人們都踮著腳努力地望著君后的婚車方向,並未留意有一對衣著並不應景的小姐妹拚命地穿梭在人群中。
金碧輝煌的雕花四望車在眾女眷的簇擁下正緩緩地向前而來,車上端坐的女子身著華美的九龍四鳳服,鳳冠霞帔,手持地界界璽,那便是伯雅的君后悅意了。兩旁的人群紛紛下跪,恭賀君后大婚吉祥。悅意輕輕撥開眼前的珠簾探身向大道左右望去,明媚的雙眼下露出著驕傲而又幸福的笑容。
「公主,這樣成何體統!」身邊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女子壓低嗓子提醒道,她是悅意的乳娘錦春,人稱錦娘。悅意的生母死於難產,是錦娘一手把她帶大。此番嫁至北海,錦娘作為陪嫁女眷過來也是悅意當初答應國婚的條件之一,可見錦娘在她心中不可取代的分量。
「哦。」悅意放下珠簾,趕緊回到方才端坐的姿勢。
錦娘亦直了直身子,輕聲對她說道:「北海不似我地界,公主既已嫁來,便要改掉從前大大咧咧的毛病。要知道男人都更寵愛端莊得體的女子,即便您貴為公主,在主君的眼中也是個女人,您的儀姿若輸給那三十位夫人,怕是以後要受不少氣。」
「三日禮畢之後我便是北海的君后了,何人敢與我搶主君?不怕為天下人不恥嗎?」悅意笑了笑,不以為然。
「俗話說情場如戰場,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且不說那三十位夫人吧,乳娘覺得那民間來的赫蓮小公主就有問題。」錦娘搖頭道,「聽說她是個小丫頭,結果主君卻帶來一個妙齡的少女。雖未到婚配年齡,竟有著傾國傾城的容顏……公主不覺得這其中會有文章嗎?」
悅意伸出手握住錦娘道:「乳娘您且寬心,悅意穿得了戎裝,便披得上紅裝。千軍萬馬尚且不怕,何懼……」
悅意的話尚未說完,突然婚車嘎然停住了,只見前方有幾個士兵攔住了那對方才在人群中穿梭的姐妹。
「君后,請救救我們的娘親吧!」姐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她的妹妹尚不足十歲的模樣,連跪下的禮數都不懂,只是站在那兒哇哇大哭。
「這是怎麼回事?」悅意向車下的女眷問道。
「稟公主,前面那對小姐妹說她們是從北川附近的小村莊趕來的,她們的娘親等著錢買葯治病。」
「原來如此,也難為她們一片孝心。乳娘,我的隨行嫁妝中有幾箱金子,您取幾錠讓她們帶回去給娘親治病吧。」悅意轉頭向錦娘說道。
「公主,您糊塗了嗎?那兩姑娘哭喪著攔住婚車已是大罪;再者,地界的習俗是嫁妝在禮成之前都不可拆,否則是婚姻不吉之兆啊!」錦娘念叨完,未等悅意表態便吩咐士兵把攔路的那兩姐妹給轟到了路邊。
「長姐,怎麼辦啊……嗚嗚嗚……娘是不是要死了……」妹妹哭得喘不過氣來。
姐姐的眼眶也是紅腫的,卻努力地忍住眼淚,她抱著妹妹安慰道:「良兒不哭,後面還有赫蓮公主的車隊,我們再去試一次!我們一定要救醒娘親!」
……
此刻赫蓮正坐在四望車上一邊啃鴨梨一邊好奇地張望著兩旁人潮洶湧的場面,忽然她看到人群中擠出一個拉著小女孩的少女,二人躲過士兵的攔截,向她車隊的方向跑來。少女焦急地喊著什麼,聲音被鼎沸人聲蓋過,不得而知。赫蓮連忙丟掉了鴨梨,趴在扶圍上沖著她大聲喊道:「你——說——什——么——赫——蓮——聽——不——到——!」說罷她便直接從扶圍上一躍而下,在場的眾人驚呼一片,兩姐妹目瞪口呆。
「咦——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小妹妹為什麼哭呀?」赫蓮抱著裙子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兩姐妹身邊,彎下腰去,伸出袖子給妹妹抹掉了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一旁的姐姐忍不住眼淚簌簌滑落,她跪下哭道:「公主慈悲,救救我們的娘親吧!我們娘親已經昏迷不醒數日了,醫師說只有九重天上的血珊瑚樹枝入藥方能救醒她。我姐妹兩人千里迢迢趕來耀城,卻得知此藥材斗粟囊金,我倆所帶遠遠不夠……」
赫蓮雖然不懂什麼是昏迷不醒,但她明白這對姐妹定是走投無路了才冒險衝出人群。她抓抓腦袋,無意中碰響了髮髻上的五色鈴,便趕緊摘下來送到姐姐手上:「赫蓮沒有囊金,你看這鈴鐺可以換那根樹枝嗎?」這五色鈴乃是出自皇家鍛造谷,鈴鐺會隨著一天時間的變化而漸變成五種不同的顏色,價值不菲。
兩姐妹淚流滿面地接過五色鈴,磕頭感恩后速速退回人群。炫雪姑姑把赫蓮扶回四望車裡,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大家齊聲讚美著公主的仁慈。
赫蓮的胸口有些堵得慌,以至於連眼前的熱鬧都不再吸引她的注意。她從化形成人以來就錦衣玉食,未曾體會過平凡人們的疾苦。她隱隱約約地感覺這些問題的源頭似乎是來自於那次撼天動地的兩部戰爭,只是她並不知道自己與那次戰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