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幽都(上)

第三十二章 幽都(上)

閻覓報出自己名字的瞬間,北海戰船上的人心中都是微微一驚。

閻覓的名字在六域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眾人皆知,冥域之主閻輝在兩百年多前就閉關不出,少主閻漠又是個遊手好閒扶不上壁的傢伙,好在他的王妹閻覓精明幹練。她平日里深居簡出,微服私訪,幾乎不曾離開過幽都;上至朝堂議政,下至市井民生,大小事情都是由她一手操辦。她最為著名的政績是二十年前提出的「凈源法」。幽都春季雨水不斷,陰暗潮濕,加上地處忘川下游,一到雨水泛濫之際,河水渾濁不堪,導致百姓們的飲水腥澀不凈。閻覓苦思冥想,設計了一種清泉饢,生銅鑄造圈骨,再用青篾絲編織成袋,以碧綠絹縫製,用以凈化水源。不僅如此,她還著力推行幽都配管工程,用地埋管道的方法把河水引入千家萬戶,再在出口處配置清泉饢,從此幽都人民無需去遠地打水,在家便可獲得乾淨的水源。此法也順而推行到農田灌溉之上,再由典籍歌謠等形式流傳至人域。閻覓也因此成為人間口口相傳的豐產女神,人們感恩戴德於她的智慧和慈悲,為她修建廟宇,一時間信徒遍布神州大地。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如此聰明能幹的閻覓居然是眼前這位身材嬌小的,看起來像是剛步入豆蔻年華的水靈小姑娘。

閻覓望著眼前這氣勢磅礴的戰船群,絲毫沒有膽怯,她大方地拱手道:「北海與幽都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我幽都今日何處失了禮數,讓北海主君如此大動干戈?」

伯雅厲聲大喝道:「你們幽都少主竟然私自帶走了本王的公主赫蓮,留下一封不明不白的書信后二人便不知所蹤。本王膝下只有一女,視若珍寶;你們少主如此膽大包天,任性妄為,損我公主清譽,挑我兩域事端,試問本王又如何能忍得?!」

閻覓心中大驚,她回想起前些日子她那無厘頭的兄長閻漠臨著去北海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把她白啟嫂嫂從北海接回來,這話從前也說過好些次,她都是當成兄長的戲言,可怎麼就變成拐走了素未謀面的北海公主?閻覓思量至此,眉頭微微一蹙,振振有詞道:「此事閻覓確是絲毫不知。眾人皆知我兄長向來雲遊四海,好不容易回了幽都,尚未呆滿十日便又去北海赴約國婚之宴。閻覓還想問尊駕討回兄長,又怎會知曉赫蓮公主的下落?」

「哦?公主的意思是我北海私自囚禁了你們少主,反而惡人先告狀?」

「不敢,只是不知尊駕為何如此篤定此事是我兄長所為?」

伯雅舉起一封被粘好的皺皺巴巴的信:「這便是你那兄長留下的信,信中言辭鑿鑿,說他帶小女回到了幽都。而閻覓公主如今卻稱毫不知情,莫不是想把小女私藏家中?」

「單憑一張字條就能斷定是我兄長所為嗎?」閻覓駁斥道。

「是或不是,公主可先行過目一番。」伯雅的手中瞬間燃起一團火焰,將那封書信燒得一乾二淨。與此同時,閻覓的右手也出現了一團火焰,隨後迅速化成了那封信。伯雅冷笑道:「想必公主一看這字跡便知出自誰人之手。常聞少主年少風流,若是有意於小女,自當正大光明前來提親。如此私下擄人,成何體統?」

閻覓打開信一看,頓時臉色一片煞白——這丑得有特點的字不是出自閻漠之手還能有誰?她連忙拱手道:「此信確是兄長所寫!閻覓方才莽撞,失禮之處還請尊駕包涵。兄長向來魯莽糊塗,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閻覓相信兄長只是貪玩,絕非有傷害赫蓮公主的意思。只是公主下落我確實不知,北海主君可否再寬限幾日,容我派人前去尋找?」

伯雅還未回答,身邊的護法墨戈輕聲說了句:「主君小心!」他順著墨戈的目光,望見不遠處一排蒙沖順風極速而來。還未到眼前,便是幾排火箭幕天席地地向戰船射來。黑壓壓的河面上瞬間被零星的火光點亮。墨戈眼疾手快地撐起巨盾,護住伯雅。甲板上的人也紛紛退到女牆之後,築起一排盾牌。隨後弓弩手也果斷到位,拉開弓箭。飛揚的火光片刻間照亮了黝黑的水面。

閻覓尚不知發生何事,就已經被跟隨的侍從拉回蒙沖的內艙。好在蒙沖乃是牛皮所覆,比較堅固,也不怕火攻。但見艙外火箭紛亂,吶喊聲四起。那排蒙沖仗著小巧靈活,在戰船群邊游竄。然而北海的將士們打水仗可謂是如魚得水,但見傲宇軍手起箭落,已經射翻了蒙衝上的數十人。閻密急得一把甩開侍從的手,衝出艙外怒吼道:「大膽!究竟是何人不等我命令便敢私下進攻?!」

「公主,小心亂箭啊!」侍從剛追著閻覓沖了出去,一排火箭就從他頭頂飛過。

正當混亂之間,只聽天際一聲嘹亮的喊聲:「北海主君!且住手!」

一位身著青灰色長袍,鶴髮童顏的老者不知何時踩著一柄閃著幽藍光芒的長劍,乘風破浪而來,如履平地。伯雅大手一揮讓傲宇君停火。只見那個老者徑直飛到樓船前,凌空一個鷂子翻身,彷彿一道閃電,直直地落在樓船旁一艘蒙沖里。眾人幾乎沒有看清他的動作,老者已經拎著一個渾身甲胄的男人飛身而起,再將那狼狽的男人扔在了船樓的甲板上。

老者微微含笑對伯雅道:「北海主君賞臉大駕光臨,老夫閻輝豈能不親自相迎?」

蒙衝上的閻覓看到閉關百年不曾露面的父親,驚得目瞪口呆,她速速將蒙沖靠上樓船,也飛上甲板。閻覓還未站穩,一隻手就抓住了她的裙角。她低頭一看,是父親抓來的那個男人:「冰樺將軍?!居然是你!!!」

那將軍身上負傷,喘著粗氣道:「公主!你可無恙?」

閻覓杏眼圓睜,扯過裙角厲聲喝道:「你好大膽子!竟然不等我號令,私自進攻!你為何要這樣做?!」

冰樺慘然一笑:「公主單槍匹馬前去會見北海大軍,末將實在憂心,才私自率隊前來護駕。今日之事,末將領罪。」他不等閻密下令,便要自行翻身跳入忘川,卻被伯雅先一步抓住衣領,從船桿邊拽了下來。閻覓心裡一緊,不知伯雅會把冰樺如何處置。然而船下咆哮的忘川巨浪洶湧,若伯雅真想要了冰樺的命,著實無需出手阻止。閻覓想到這裡,稍微釋然了些。

閻輝看著跪在伯雅腳下的冰樺怒道:「冰樺,你膽敢違抗軍令,私自帶兵冒犯北海主君,幾乎壞了我辰砂與桀火兩部之和平!」他旋即轉身對伯雅拱手道:「北海主君見諒!老夫對下屬疏於管教,此乃老夫之過也。」

「閻公不必自責。本王今次前來並非為了戰事,也不想生出更多事端,此人還是交由幽都自行處置吧。」伯雅說完,示意士兵將冰樺押送至閻輝身邊。

「北海主君寬宏大量,老夫感激不盡!」閻輝舉起了手中的天青瓷的酒壺道,「老夫聽聞尊駕前來,已備下好酒等待,不知尊駕是否能賞老夫一個薄面,借這寶船一用,共同暢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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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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