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字卷(下)
午後,光明頂迎來了一日里相對安逸的時刻。許多人都會選擇小憩片刻。
伯雅的寢宮毗盧宮前,一個白影飛快閃過,像颳起的一陣疾風般轉眼就吹得不見蹤影。殿門口站著打盹的侍衛長一驚,使勁揉了揉豆子大的眼,確認自己眼花后長舒了口氣。他往邊上一看,那些守門的侍衛們竟然睡倒一片,頓時瞌睡都被怒火趕跑了。他一腳踢醒一個守衛:「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今日主君不在你們竟敢偷懶!起來!你,還有你!快給我端著刀站好了!」
那個鬼魅一樣的白影忽然出現在殿頂,他悄悄將**香藏入袖口,嘴角邊盪起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他用面紗遮住臉,起身一晃竟閃入了伯雅的卧室中。白影小心翼翼地移動著室內擺設的每一隻花瓶,每一疊書卷,時不時敲敲牆再側耳聽回聲,又或者摸索著壁畫和窗棱的邊邊角角,看樣子應是在試探著密道的機關。
突然,一道剛勁的掌風襲來。白影靈巧地一閃,舉手相格。那道黑影又是反手一掌,凌厲剛猛。白影一驚,祭起瞬移咒,嗖地一聲閃避到黑影身後,凌空而起一腳踢下。黑影居然不避不讓,左手輕鬆按住飛來一腳,右拳霸道而有力地直砸了過去……
掌風一過,白色面紗滑落,黑影忽然收手,半眯著他那雙犀利的眼睛,不怒而威:「姑娘,你這是來給本王投懷送抱的嗎?」
桐蕊揀起面紗:「呵,不愧是戰無不勝的魔尊!技不如人,在下認輸。」
聽到她略微低沉的聲音,伯雅愕然,不可置信地問道:「姑娘……不,你是男人?」
桐蕊冷笑道:「不然呢?」
伯雅的金眸上下掃了一眼他全身:「那真是可惜了。」忽又正色道:「你到底是誰,到本王寢宮來有何目的?」
桐蕊整了整一身的狼狽,向伯雅抱拳做揖:「在下蘇劼。此番前來,想要向魔尊借一樣東西。只是事出有因,之前不得不以女裝示人,望魔尊見諒。」
「你不是借,是自取。」伯雅似笑非笑道地糾正道,「若不是本王這幾日有所防範,怕是你早已得手。」
蘇劼道:「這便是在下運氣不好了。我猜想著,勤政的魔尊一定是不到天黑不會回宮歇息,適才自作主張冒昧前來。」
「你倒是挺有意思,偷東西還這麼義正嚴辭。不怕本王斬了你嗎?」
「能稱雄北海的王者定然不會不分青紅皂白便濫殺無辜。」
「那好,你便說說看你的無辜。如此冒死前來,是要借何物?」
蘇劼一字一句道:「昔日桀火部遭天持軍驅逐,逃至九重天北海,退無可退,只得遁入北海荒火之中。天域之人沾染荒火便會形神俱滅,曾住在九重天上的桀火部也不例外。然而桀火部卻可以安然無恙,還在此建立了國都。」
「這和你說的事情有聯繫嗎?」伯雅問道。
「傳說桀火部是因為取得了起死回生的聖泉才有逃脫升天之力,在下便想借這聖泉一用。」蘇劼直言不諱。
伯雅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按閣下所說,這樣的至寶人人都想要據為己有,本王又豈會輕易相借?再者說,閣下被天持軍追捕,可見與天域關係甚大。倘若聖泉落入天域手中,他日豈不是要成為我族後患?」
蘇劼道:「魔尊所言甚是。那我們便做一筆交易,我借我的力量助你達成心愿,達成之時,魔尊便借我聖泉,如何?」
伯雅不由得仰天大笑:「你幫本王買壺好酒也算是完成了本王的一個心愿,如此交易莫不是有失公平?」
蘇劼傲然一問:「助你拿下魔域與九重天臨界的三座城池如何?或者,除掉天帝倚靠的左膀右臂?你可以任選。」
伯雅又打量起蘇劼——他的眼神堅如磐石且極具侵略性,雖是恃才傲物了些,但能擁有這樣自信態度的人也絕非池中之物。伯雅有些吃不准他的意圖:「蘇劼,你需要這聖泉有何用?」
「救一個人,一個我願意付出所有代價也在所不惜的人。」
四目相對。伯雅金眸中火光躍起,直射出王者的威嚴與不容侵犯的殺機,蘇劼卻用桀驁的眼神與沉默的執著無懼地對抗著。
那一定是對他來說極其重要的人,讓他可以不顧危險隻身潛入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面對力敵天帝仍敢言勝的魔尊,沒有絲毫退卻之意。
忽然伯雅釋然地一笑:「罷了,你也不必跟本王做交易了。只是這聖泉之事聞所未聞,那日逃入北海的事情本王也不甚清楚。不如你隨本王去問問前任首領洛梟吧。」
蘇劼愕然,沒有想到這位北海的霸主如此爽快,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伯雅彷彿看出了他的顧慮,問道:「你是想問本王為何如此輕率地相信一個陌生人嗎?」
蘇劼依舊不說話,謹慎地盯著伯雅。
「儘管你有所保留,但本王可確認你最終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對我部族有威脅之舉,這就夠了。」伯雅望著蘇劼,補充道,「再者,若本王判斷有誤,隨時可取你性命。你若非真心有求,著實無需犯此毫無勝算之險。」
「在下原以為魔尊只是勇猛無敵,卻未想心思如此縝密,為人亦如此豪爽。魔尊能稱雄一方絕非偶然,在下拜服。」蘇劼再次抱拳,「在下的確有難言之隱,但在下以性命擔保所說之言絕非虛妄。」
「好,本王信你!」伯雅痛快道,「只是,你到底是天域的何許人也?」
「九重天帝君天海的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