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思
今日族學休沐,二房的孫輩們和江皓表哥約好了一起研讀老師布置的功課,就約在隱石亭。
隱石亭建在花園裡約三四層樓高的坡上,視野開闊,能將二房大半的風景盡攬眼底。
江皓和堂弟們見過禮,便替他們解答疑惑。他學識出眾,引經據典,往往能一語中的,令幾個堂弟心生佩服。
最小的江沅今年才九歲,看的書還比較淺,坐在一旁看了半天,突然說道:「皓表哥真厲害,什麼都懂。」
類似的誇讚江皓聽過許多,也不沾沾自喜,謙遜道:「人外有人,我這點微末學識可比那些真正有才學的人差遠了。」
「真正有才學的人?」江沅想了想道:「是像四叔那樣的嗎?」
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卻被捧殺的二房四爺?聽說幼時雖慧極,後來卻只勉強考了個秀才功名,如今在打理家中庶務?太爺爺說得對,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江皓微微一笑道:「我與四堂叔來往不多,不過跟著太爺爺見過許多鴻儒學士,他們當年都是金榜題名的才子,氣度風采著實令人傾慕。」
江沅想起父親和伯父們在一起的談話,又道:「四叔當年去京城探望我們,也像堂哥這樣教我們功課,好像什麼都難不倒他,聽父親說如果四叔參加科舉,說不定能考個狀元呢!」
他的同胞哥哥江旻聞言拉了拉弟弟的衣袖,朝江皓解釋道:「沅兒年紀小有些話記岔了,我倒不曾聽父親說過這話。」
江皓心中雖詫異,卻也沒放在心上,繼續和他們讀了會書後覺得有些乏了便站起身四處走走。
他站在亭邊,極目向四周望去,不遠處一個青松環繞的院子里顯出一抹熟悉的窈窕身影。
他呼吸微滯,眼神立即黏在了那人身上,眨都捨不得眨一下,直到佳人離去,蹤跡難尋,才收回視線。
二房老太太的居所並不是這裡,淑兒來幹什麼?
「那裡是什麼地方?」他想了想,向一旁的江旻問道。
江旻瞧了瞧,道:「那是四叔居住的卧溪別館。」
江皓心中微動,又道:「四堂叔好像常年不在府中?」
「聽母親說四叔打理家裡的產業,一出門就是好幾個月,這卧溪別館平日里也很少有人,清靜的很。」江旻道。
江皓點了點頭,念頭轉過,突然輕輕一笑:「家族大了就有一點不好,年紀小的反而輩分高,見了面還需尊稱一聲長輩。之前我在花園遇到位姓沈的表小姐,分明比我小兩歲,我卻要喊她一聲表姨,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江旻也深有其感地點點頭:「恩,我們幾個也得這麼喊。不過沈表姨平日里很少出門,多是在奶奶屋裡頭,我們去的時候還會避開,我想她也被喊得不自在吧!」
「呵呵,想來也是,哪個豆蔻少女被同齡人喊作姨都會不習慣吧,」江皓笑道,「聽說沈表姨自小就被二堂奶奶抱進府養著,和四堂叔一起長大的?」
江旻想起了平日里聽母親絮叨的一些話,點點頭:「恩,聽母親說奶奶特別喜歡錶姨,一直養在身邊,還說——」意識到後面一句不妥,他立即收了聲,轉移話題道:「皓堂哥,今年的秋闈你不參加,是等下一次再下場嗎?」
「我才學尚淺,今年是肯定不會下場的,下一次…應該會吧。」江皓眼神閃過一瞬的黯然,復又清明,答道。
「那樣也好,說不定我努努力還能和皓堂哥一起下場。」江旻道。
江皓朝他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可等著。」
待他們散了,江皓回了大房自己的住處,強壓下的不安情緒頓時在心裡翻湧起來。
他喚來身邊的小廝安順,在他耳邊囑咐了一番。
「少爺,這…這不妥吧,要是讓老爺夫人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老太爺那裡就更不用說了…」安順一臉擔憂和為難。
「那你就做得隱秘些,我不過讓你打聽些消息而已,這都辦不好,我還留著你做什麼。」他淡淡道。
安順只得答應,急匆匆跑出去辦事了。
江皓坐在桌案邊,卻沒有看書的心思,滿腦子都是沈淑兒甜美的笑靨。
他索性丟開書,走到床邊,從床底下的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捲軸,緩緩打開。
一個宜喜宜嗔的美人浮現在眼前,江皓坐在床邊,如痴如醉地看著畫上的人兒,熾熱的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淑兒,你再等我幾年,我一定會娶你。就算父親母親太爺爺都不同意,我也不會放棄。
這廂沈淑兒從卧溪別館離開后便去了馮氏那裡。
「怎麼,東西送出去了?」馮氏瞧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心中就忍不住歡喜,慈愛問道。
沈淑兒輕輕點頭:「恩,讓依雲往南邊送了。」
她小臉漾著喜悅,又有些不安:「可是表哥不是已經有荷包了嗎,還是…別人送的。」
馮氏拍拍她的手道:「那有什麼,一個荷包也不夠用,再說你送你的,就是份心意,他知道就好。」
沈淑兒覺得這話也對,便不再去想,捧起馮氏的手,纖指在她腕間一搭,瞧這架勢倒像是診脈。
這段時間沈淑兒研究葯膳食補,對醫道竟起了興趣,尋了醫書學起了診脈,每日都要替馮氏摸上一摸,再頭頭是道地點評幾句,惹得馮氏既好笑又窩心。
馮氏看她認真專心的模樣,心軟成了一灘水,只想把這小人兒永遠留在身邊才好。
沈淑兒把完脈,笑得沾沾自喜道:「姨母的脈象有力了許多,說不定是這個月我做的葯膳起了效果。」
馮氏噗嗤一笑,連連點頭:「是,我們淑兒可是不世出的醫學天才,這幾天功夫就學出了醫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呢!」
沈淑兒聞言臉一紅,不依地在馮氏懷裡扭股糖般撒起嬌來。
最近因為幾個媳婦孫子來了,馮氏和沈淑兒相處的時間遠不如以往多,倒讓沈淑兒心裡生出不安,常常撒起嬌來。
馮氏知她心思,心中愈發憐愛,好幾次夜裡留她在自己院中歇著,既是想讓她安心,也是給幾個媳婦提個醒,不要怠慢了她。
其實三個媳婦回來前就得了丈夫的叮囑,要善待沈淑兒,自然不會因為她極得寵而心生不滿,反而心中對她隱有感激。
如果沒有沈淑兒陪伴在老夫人身邊,她們哪裡能夠陪著丈夫在京城安居這麼多年。如今她們內宅安穩,夫妻和順,兒女雙全,這裡面也多虧了沈淑兒的功勞。
除此之外,她們在這短短一個月的相處中,也敏銳地察覺出了老夫人的一點心思。
比如,長媳孫氏談到自己出嫁的大女兒時,說到了淑兒的親事上,本想著自己熱心些,給挑選幾個家世品性出眾的人選,老夫人卻揮了揮手,岔開了話題。
幾次之後,她們自然明白老夫人恐怕心中自有打算。
然後再注意到丈夫口中極出眾的四弟和沈淑兒信件來往密切時,更如醍醐灌頂般,直罵自己蠢笨不開竅。
至此之後,她們絕口不再提親事,只對沈淑兒越發親近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