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猜測
這天在馮氏那裡用過晚飯後,孫氏帶著兩個兒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沅年紀小,對母親還有些依賴,孫氏便留他在屋裡玩一會。
江沅趴在她膝頭,眼睛滴溜溜地道:「娘,今天皓堂哥跟我們一塊讀書,他好聰明,什麼都懂。」
孫氏笑著拍拍他的肩:「怎麼,羨慕了?你好好讀書,也不會比他差。」
「我才不羨慕,在京城的時候像皓表哥這樣的我又不是沒見過,不算稀奇。」江沅咧咧嘴道,「我就佩服四叔,學問好還會功夫!娘,四叔什麼時候回來?」
孫氏笑睨他一眼:「又想纏著你四叔學武了?不怕挨打了?」
江沅小臉一肅:「挨打算什麼,以前是我年紀小身板沒長好所以不能挨打,現在我已經強壯多了,打幾頓沒事!」
「可你四叔要照看整個江府的生意和產業,哪裡有空教你?」孫氏搖搖頭道。
江沅扁扁嘴:「府里這麼多子弟,為什麼偏要四叔來打理庶務,大房三房的叔伯們不是有好幾個,為什麼不讓他們做?」
孫氏連忙比了個噓聲,皺眉道:「這話你從哪裡學來的?」
江沅不慌不忙道:「是我自己想的。皓表哥學問好,我看族學里的老師都對他尤其偏愛,經常開小灶單獨講課,聽幾個族兄說大房現在最看重皓表哥,要把他培養成狀元呢。可我覺得四叔比他厲害多了,為什麼不讓四叔去考狀元,當官兒?」
孫氏見平日頗頑皮的小兒子居然自己瞧出了這其中的不妥之處,既驚訝又驚喜,不忍心敷衍他,想了想道:「你四叔不入仕途,一是府中庶務確實需要人打理,大房三房雖也有叔伯們,但他們都不懂經營之道,你四叔便挑了這大梁,還有就是你四叔自己也對當官沒什麼興趣。」
江沅聽了撇撇嘴,心想這第一個理由實在說不通,四叔正式接手家裡生意的時候才十四歲,怎麼就比那些三四十歲的叔伯懂經營之道了;至於當官,沒做過怎麼知道自己有沒有興趣啊?
不過也知道孫氏願意和他解釋已經很難得了,便乖巧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臨走的時候,他突然問了孫氏一句:「娘,四叔在府里和誰的關係最好呀?」
孫氏一愣,雖不明白他的用意還是回答道:「你四叔從八歲起就不在府里長住,走得最近的,恐怕只有你沈表姨了。」
江沅眼軲轆一轉,咧咧嘴,朝孫氏作了個揖,回自己屋子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在給馮氏請安時江沅總會特意和沈淑兒搭幾句話,沈淑兒雖然靦腆,卻也喜歡這個活潑的小男孩,兩人一來二去關係便熟了很多。
江沅便時不時問問江清流的情況,比如現在在哪兒,什麼時候回來,還讓沈淑兒寫信的時候特意提起自己,免得好久不見四叔都忘了這個侄兒。
這一天,當江清流第三次來信確認自己清明回不來的時候,江沅忍不住心底的失望,在沈淑兒面前發起了牢騷。
「怎麼就非讓四叔去管這些事兒,家裡那麼多管事就是擺著的嗎?」他噘著嘴悶悶不樂道。
沈淑兒雖然也很失落,但畢竟江清流走的時候就說過要端午才能回來,所以心理已有所準備,便勸道:「表哥這趟出門是有要緊事,那些管事沒法自己拿主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江沅兀自生氣道:「那也不應該讓四叔去,以前不都是大房的三堂叔管的么?」
「那是因為你三堂叔後來考中了舉人,去南邊當官了,自然不能繼續管這些事了。」沈淑兒柔聲勸道。
豈料這話反而讓江沅更氣不打一處來:「在族學里授課的同族叔伯,好幾個都是舉人出身,三堂叔念了幾十年書才勉勉強強考了個舉人,他那縣令還是父親替他謀來的,要是換成四叔,肯定早就金榜題名了!這分明就是欺負四叔!」
沈淑兒想要辯解,卻想起那一年的馮氏大病了一場,表哥也似乎是從那時起性子變了許多,不由心中也起了疑惑。
是呀,不說大房,三房的幾位兄長中也有人能勝任,為什麼偏偏挑選年幼的表哥?況且表哥自幼就極聰慧,前途無量,姨母怎麼捨得讓表哥棄文從商?
她一下子忘了言語,腦子裡蹦出了很多疑問,心裡突然升起濃濃的擔憂。
難道表哥是被強迫的?那他這麼多年豈不是過得很不開心?
她忍不住心中一痛,送走江沅后就坐在書桌邊準備寫封信問問江清流。
可是拿起筆后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麼多年表哥一個字都沒有提過,肯定是不想說,問了也是白問。
她泄氣地擱了筆,卻一直心緒不寧。
晚膳的時候她陪著馮氏用了飯,在她身邊磨磨蹭蹭了好久,就是不肯回院子。
馮氏對她的脾性了如指掌,知道她這是有事想說,又不好意思開口,便將身邊下人都遣出了門外。
「這下可以說了吧,是什麼事?」馮氏笑嗔道。
沈淑兒坐在她身邊,猶豫了會,問道:「姨母,表哥打理家中庶務的事,是自願的嗎?」
馮氏聞言一愣,笑容微斂道:「你怎麼會問這個,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什麼了?」
沈淑兒連忙搖頭:「不是的,是因為這次表哥回信說清明不能回來,我想起他自八歲起就常年在外奔波,極是辛苦,所以才想起來問的。」
沈淑兒本不會撒謊,不過這話九真一假,她倒也不算心虛。
馮氏以為她是思念江清流之故,神情微松,道:「那年你表哥還小,性子又頑劣,在族學里上學沒一天是安安穩穩坐在板凳上的,跟他說做生意能到處跑,他也就同意了。」
「可姨母為什麼會同意?表哥小時候雖然淘氣,可我記得他功課卻極好,族學的先生不是說他天資奇佳么?如果這些年表哥能安心讀書,肯定已經考取功名了。」沈淑兒不解道。
意識到沈淑兒是真的對這件事上了心,馮氏臉色也肅然起來,想起當年的舊事仍然止不住陣陣心痛和愧疚。
若是以前,她會找個理由對付過去,可既然已經決定把淑兒留在江府,留在江清流身邊,這些事卻遲早要讓她知道的。
她長嘆一聲道:「這件事是你姨母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如今也是時候告訴你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