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從北方刮來的一道強風（中）
由於雙方距離很近，遼兵並沒有採用仰射，而是用了穿透力最強的平射進行射擊。
出於慣性，北周騎兵在舉盾防禦時竟然將盾高舉而起，正中下懷，霎時間哀聲遍野，三千五百騎兵僅在一輪箭雨中就損失大半，連柴彤的右膝蓋也中了一箭。
而遼軍則趁勢沖了上來，砍刀在初升的陽光下泛著金光，彷彿收割機一般將要收割北周將士的首級。
在騎兵的對抗中，一旦有一隻騎兵失去了機動性，那麼便只能任人宰割。僅余的三百虎賁衛不愧名列天下四大騎兵之首，在完全失去機動性的情況下，還能迅速將柴彤圍了起來。
而剩下的些許騎兵或三三兩兩地重新向遼軍發起衝擊，或緩緩悠悠地向柴彤身邊聚集而去。
但是奇迹不會出現，同樣身經百戰的遼軍沒有給北周軍隊絲毫的機會，三千鐵甲無情地碾軋著北周那些落單的騎兵。
手起刀落，就如同柴彤剛才幻想地一般，北周軍隊的人頭就像秋麥一樣，被一片片地收割者。
須臾時間，方才剩下的一半兵馬此時也只剩下了五百餘人。
一瞬間，三千五百騎兵竟然損失七成，僅餘五百，遼軍騎射之精竟恐怖如斯！
此時，虎賁衛早已里一層外一層，在柴彤身邊足足圍了五層。而後集體翻身下馬，一刀刺進了陪伴自己良久的愛馬的心窩。
馬兒不解地望著自己的主人緩緩倒下，形成了一堵堵肉牆。一根根長槍從縫隙中穿了出來，一面面盾牌卡在兩匹馬的馬鞍上，頓時這座陣就變成了一隻刺蝟。
如果遼軍發起衝擊，那麼這些長槍將會留下許多屍首，而這些屍首將會變成大陣的另一堵城牆，如果用羽箭射擊，那麼羽箭也將充實虎賁衛的箭囊。
遼軍中那個金甲將領看到北周軍的虎賁衛以後不由微驚。心中暗暗讚歎這隻勁旅的強大，竟然在如此劣勢下還能迅速整頓軍姿，布下馬牆陣來。
隨即大手一揮，遼軍騎兵圍而不攻，將虎賁衛團團圍住，這是要圍城打援啊！
趙胤此時在陣中也看到了柴彤的情況，大叫一聲不好，將指揮權交給弟弟趙義以後，便和喬域領著剩下的五百虎賁衛沖了過去。
遼軍陣中看見北周這邊出來的騎兵后，隨即發起了總攻，朝著北周軍壓了過來。
北周陣中，趙義看遼軍圍城打援的勢已成，如果此時迎著遼軍主力衝過去，必然會將柴彤的圓陣夾在主戰場中間，屆時不論是趙胤的救援還是柴彤的自救都將極其麻煩。
但是如果不予理會的話，面對這浩浩蕩蕩遼軍主力，柴彤和趙胤無疑會成為大江中的石子一般被吞沒。
面對這種兩難的境地，趙義瞬間顯示出了多年帶軍的經驗，率軍立刻從右側迂迴了過去，這是要以空間換時間，將遼軍的主力吸引到右側，在敵軍主力形成合圍之前，希望趙胤他們能夠迅速救出皇上。
趙胤看到弟弟的動作以後，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兩腿一緊，胯下的戰馬吃痛跑得更加迅速了，在給喬域做了一個手勢后，趙胤便領著三百虎賁衛沖向了三千遼軍。
喬域此時將周圍騎兵的箭囊都安在了自己的馬鞍上，密密麻麻共有六個之多，反手取下背後的弓，引弓射箭，一氣呵成，三隻羽箭就這樣穿過寬闊的戰場，瞬息之間抵達遼軍的先鋒騎兵。
三個騎兵應聲倒地。
緊接著又是三隻羽箭飛來，如此反覆，等遼軍的金甲統領發覺自己士兵接連中箭落馬後，喬域已經射空了一個箭囊！
話說那金甲統領正是柴彤口中的耶律蠢材，實名為耶律楚才，乃是契丹的左賢王，極善用兵，曾打敗過北漢的名將楊素。
此次領兵前來，本是為了向北漢討要這一年的貢品，順便威脅一下北漢皇帝。
未曾想到，在晉陽城外竟然碰到了前來討伐北漢的北周大軍，而且北周皇帝柴彤竟御駕親征。
耶律楚材雖有領兵之能，但是與政治一道卻極差，在朝中被右賢王壓制的喘不過氣，眼見這次有可能擒到北周皇帝回去立功，便把太后不可與北周開戰的叮囑丟到了九霄雲外，直接命令手下向著北周開拔，欲立下大功。
而且那北周皇帝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樣，竟然自己帶著幾千騎兵冒冒失失便沖了過來。送到口的肥肉誰不吃啊，於是耶律楚材便親自領著三千騎兵來欺負這個軟柿子了。
但是當他看到從北周陣中出來的這隊騎兵以後，卻不猶心中一驚。
拿著一根銅棍就衝過來的那人他知道，正是現在天下傳的沸沸揚揚的北周殿前都點檢趙胤。話說此人自柴彤的殿前軍成立伊始便擔當都點檢的職位，幾經戰場，戰無不勝，甚至有傳聞說他將會掃平寰宇，一統天下。
但是耶律楚材有著一個典型性遼人的通病，他們認為弓箭和彎刀才是天下兵器的王道，至於帶柄的都是一些弱者才用的東西。這些南方人就是因為用不好弓箭、騎不好馬、使不好彎刀，才在兵器的長短上做文章。
遼人是最為鄙視這類人的。
但是另一邊那個身著白甲，看著年紀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的年輕將領似乎是個用弓的好手，這麼遠的距離，那麼快得馬速，竟然能夠連發三十箭而不見疲憊，而且箭無虛發！
身為典型性遼人的耶律楚材，此時早已將什麼北周皇帝丟到九霄雲外了，和副將交代一聲，便帶著五百親兵朝喬域沖了過去。
喬域雖然有吸引敵軍注意力的任務，但是看到敵軍主將竟然不管皇上而直接沖自己來了，心中也不猶一愣。
心想著，這主將是什麼毛病，趙胤都帶著人去攻你的主陣了，你竟然還有心情來我這裡，雖然我們的目的是這樣的，但是你這也太配合了吧。
耶律楚材雖然有些衝動，但是他也不傻。對北周皇帝的合圍已成，而且短時間內也攻不破，那麼留著兩千五的騎兵對抗趙胤三百的騎兵，這面上不管怎麼算都是贏的。
而且自己的中軍已經發動總攻，而對方那個二愣子將領卻領著兵迂迴右側，雖然這個想法是對的，但是北周騎兵的速度哪能和大遼的騎兵相提並論，等北周騎兵迂迴到右側準備攻擊時，大遼的騎兵早已吞了眼前這些先鋒，轉身與其再戰了。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將領，耶律楚材的計劃並沒有錯，但是他沒有想到遼國的太後為什麼不讓他與北周交戰的原因，這絕不僅僅是因為不想多面開戰，而是北周的軍隊有著令大遼太后，這一位垂簾聽政並降服滿朝文武的巾幗英豪所動容的東西。
耶律楚材錯就錯在了，有幾樣東西他沒有料到，其中一樣便是北周虎賁衛的戰鬥力以及趙胤在軍中的威望！
被重重圍困的北周軍隊在看見趙胤那標誌性的黑風旗后頓時心中熱血沸騰，如同不要命一般，向著遼軍發起了猛攻。
遊離在外的騎兵雖然稀疏，但是在虎賁衛的配合下，正一次次地衝擊遼軍的包圍圈。
前面的騎兵倒下了，後面的騎兵踏過兄弟的屍體繼續前沖，馬匹被砍翻落地的北周軍竟然不顧遼軍的戰馬，在地上揮刀看著遼軍的馬蹄，即使被踏成肉醬，手中的刀也不能停。
而在包圍圈最中間的虎賁衛，雖然失去了他們的戰馬，卻並不阻止他們踩著馬鞍躍上遼軍騎兵的身後以擾亂合圍的陣型，那怕他們可能要被數把彎刀砍死在空中，也不能阻止他們前躍的步伐。
在北周軍隊不顧生死的前仆後繼下，遼軍的包圍陣終於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而這個時候趙胤及三百虎賁衛也到了。
趙胤在馬上揮舞著銅棍，身為傾語巔峰的武者，天地元氣灌注的銅棍如同金箍棒一般，神擋殺神，不斷將想要合圍的遼軍砸成肉泥。
而趙胤身後的虎賁衛也兩兩一排，將大盾舉向左右，以鞏固袍澤們用鮮血鋪就的道路。
這是何等的猛將，何等的軍容！
一心想著要會一會喬域的耶律楚材，此時並沒有發覺自己的合圍陣已經被撕開了一個缺口，因為此時的他正在犯著第二個錯誤。
那就是帶著五百親兵去迎戰帶著兩百虎賁衛的喬域。
在對方將要進入射程時，耶律楚材左手一揮，他身後的親兵瞬間提速，六騎並排地向喬域發起了衝鋒。
這是耶律楚材專門對抗喬域這種用弓高手所布的衝擊陣型，騎兵在高速移動中碰撞，靠得並不是什麼弓箭和彎刀，而是那剛開始一瞬間的衝擊。
將六騎並排，即使喬域的弓箭再了得，他射死了上面的人，但是馬匹卻會在慣性下一路前沖，那麼他衝擊喬域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但是他還是低估了喬域。
這喬域並不是一直以來陪在趙胤身邊的人，而是在趙胤大敗南唐名聲大震之後才加入了虎賁衛的。
但是在短短几月之內，便成為了趙胤的「左手」。其在軍中的威望甚至超過了身為趙胤「右手」的趙胤的弟弟趙光。而喬域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凌煙閣十八先生的親傳弟子，甚至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十八先生！
為了不讓強大的武者肆意地改變天下，除了每個王國自身擁有的強大武者外，這個世上還有一個維護天下不被武者所混亂的勢力，這就是凌煙閣！
他們不偏向於任何一個國家，但是他們卻保護他們所認定的人才。而且凌煙閣的二十四位先生均擁有其天下無雙的本事，比如二先生的劍，四先生的陣和十八先生的弓法。
喬域身為十八先生的親傳唯一弟子，且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十八先生，他的弓法當然不差。
他的弓法曾被無師自通，三十歲就傾語巔峰的武學奇才趙胤評價為「例不虛發」！
而此時喬域的箭已經搭在了弓上，又是三箭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