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抱住大腿
小喬仔細一看,原來是個人,圓圓的臉、圓圓的身材,頭戴員外巾,身穿綢袍,氣喘吁吁地從小喬身邊經過,後面還跟了個僕人。
哎呀,這一看就是個有錢人啊,自己怎麼光看啊!等小喬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皮球」已「滾」到了張神算的卦攤前。
「皮球」叫道:「張神算,快,快替我算一卦——」
瞎子不急不忙地道:「莫急,緩些說來!」
這「皮球」姓王,是縣城裡的一個小財主,在城裡開著一家鋪子,名曰王記銀樓,人稱王員外。
王員外急道:「怎麼能不著急,我鋪子里丟東西了!」
瞎子道:「丟什麼東西了?」
王員外:「下午匠人要打一件金飾,叫了管庫的去取料,經果管庫的發現庫房內少了兩斤金料——」
瞎子點了點頭,摸到桌上的一本書,遞給王員外:「莫急,隨意翻一頁,隨意揀一字,我替你測一測!」
王員外接過書,翻開,指著說:「就這個字吧!」
瞎子:「第幾頁?第幾字?」
王員外:「七十五頁,第四字。」
瞎子:「噢,是個連字——」
小喬心裡很是驚訝,這瞎子看不見,竟然連這本書里每個字在什麼地方都記住了。他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
瞎子:「員外,這賊日後可以抓住,東西是找不回來了——」
王員外急道:「這話怎麼說的,賊可以抓到,金子卻找不回來?」
瞎子:「員外你看,金字加連字是個鏈字,賊是內賊,現在還在員外店裡,不出一月即離店不歸,只是這金子,現早已在外,不出兩日即隨人坐車遠遁,難以找回了!」
王員外一聽垂頭喪氣起來:「唉!找不回來了!」
他掏出了荷包:「張神算,卦費多錢?早知道就不算了,誰都知道張神算的卦費貴,這金子找不回來了,再貼賠些卦費!」
真是生意人,這裡裡外外算得真夠清楚的。
瞎子笑道:「員外,五百文!」
王員外唉聲嘆氣地掏了五錢銀子放在了桌上。
看見了那塊銀子,小喬的眼睛直了,腳步不由地向瞎子的卦攤走去。
王員外帶著僕人轉身要走。
瞎子道:「員外,莫肉疼,本要收一兩銀子,因失物難以找回,故只收了五百文,再送員外一句話:有舍才能得,若不知舍,家不能大,業不能興,還會貽誤子孫!」
王員外略擰身,抱一抱拳:「記住了!」
這瞎子其實還挺懂人的心理,半兩銀子不說半兩銀子,只說五百文,有甚麼區別,卻讓人聽了覺得不多。
小喬的眼裡只有那塊銀子,到了桌邊,悄無聲地閃電般的抓住了那塊銀子。
他的手快,可另有一隻手卻比他還快,已牢牢地抓住了小喬的手腕。原來是瞎子,小喬看見他那隻大部分是眼白的左眼裡精光一閃,小喬驚呆了。
瞎子捏著小喬的手腕,另一隻手去掰他的指頭。
小喬只能用右手的力量,他往回扯著。不能松!絕對不能松,五百文對瞎子來說算不了什麼,可對於他小喬來說可就是一條腿或者胳膊啊!
瞎子卦是神卦,手勁可沒有那麼大。
「嘩啦」一聲,桌上裝卦簽的圓桶倒了。
「咣當」圓桶掉到了地上。
路過的幾個人圍了上來。
王員外也不解地轉了回來。
瞎子大喊一聲:「別動!」
小喬愣了一下。
瞎子哈哈大笑:「這位小兄弟,我一定要替你算一卦!」
一個圍觀的人道:「他可是個小叫花子,哪有卦費給你!」
瞎子:「我當然知道他是小叫花子,他在我跟前吆喝了一天了——」
他轉過了頭來:「這位小兄弟骨相奇特,我就是一文錢不收也要替你算一卦!」
他一隻手緊緊攥壓著小喬的右手,另一隻手伸過了摸著小喬的臉,偏頭凝眉。
片刻,瞎子手從小喬臉上放下,表情凝重:「這個小兄弟,你骨脈奇絕,異於常人,聰慧過人,若干年後定會獨甲一方、富可敵國!」
獨甲一方?富可敵國?聽著挺好的,可小喬現在只想要手裡緊攥著那五百文錢,沒有這五錢銀子,他小喬以後再怎麼樣也是個殘廢人。
坐在樹下的阿昌也跑過來看熱鬧,文廟這兒不過是佔地方,小喬這小崽子今天反正是討不夠了要受罰,他受罰是他的事兒,有熱鬧看是最開心的事兒。
「富可敵國?!」王員外盯著比他低不了多少的小喬嘖嘖有聲:「看不出來嘛!」
他對瞎子道:「張神算,那你能不能再算算這小子多少年後會富可敵國呢?」
瞎子仰頭掐指,半晌,低頭嘆息一聲:「本來天機不可泄露,也是機緣巧合,就折我一歲壽吧!」
他抬起頭來:「這小子十五年後必成大器,到時即會富可敵國!」
「嘶——」王員外吸了一口氣,在心裡盤算開了,他是一個小財主,可不是也沒做過成為大財主的夢,別看他個子不高,心裡的算盤打得可精了,這張神算可是這一帶有名的神卦啊,這小子看著有六七歲吧,要是養個十五年花費有多少?
「這個張神算,」王員外說:「那你看這小子最快多短時間能得財?」
瞎子:「不能再漏機迅了,這都是要折壽的!」
王員外心裡已經動了心機,想著這筆生意能划來,有了打算,呂不韋的故事他聽說過,人家那才是經商的大家,花多大的本錢,就是為了賭一把,自己這能花多少本錢啊!好,為了保險起見再先小賭一把。
王員外又取出一塊小碎銀,拍在了桌子上:「這是我替小叫花子給的卦費,你說,小叫花子最快多少時間能發財?」
瞎子先收了銀子,又一聲嘆息,道:「好吧,做這一行本身就是折壽的,要不我也不會定每日不過五,人生與其窮活百年,莫若瀟洒半生!」
他又掐指算了一番,道:「這小子一生奇命,異不可測,這一年半后即有一筆大財富,不過這財富非是普通財富,不可知,不可言!」
王員外一聽,這塊碎銀賭對了。他一把抓住小喬說:「小子,以後你就跟我了!」
小喬心裡猛然一動,鬆開了緊攥的右手。瞎子緊扣其的手也鬆開了。
小喬踮起腳尖,附在王員外耳邊說:「我是被人抓住強做叫花子的,誰問你只說是我親戚就好了!」
王員外張著嘴還沒聽明白,小喬哧溜一下已滑倒在地,緊緊抱住了他的腿:「哎呀,表舅,你是城裡的表舅吧?」
王員外一時沒反應過來,道:「你是?」
小喬說:「我是喬王堡的小喬啊,你的表外甥啊,我原來只見過表舅兩回,年紀小記不清表舅的模樣,但是表舅的個子不高我是知道的——」
王員外一聽,這是什麼話。
小喬站了起來,一拉王員外:「表舅,見到你太好了,那咱們回家吧!」
王員外一聽,那剛好,走吧。
瞎子輕舒了一口氣,悄悄地把桌上的銀子收了。
阿昌嘴張得圓哈哈的看熱鬧,哎,這有意思,這越來越有意思了!猛一看,小喬扯了王員外要走,心想,這是我看管的人啊,咋能就叫走了?!
阿昌叫道:「哎,哎,你們不能走!」
他上前抓住了小喬。
小喬沒有理他,對王員外說:「表舅,我來城裡找你,沒找到,他們無故把我抓起來了,還打斷了我的胳膊,讓我要飯——」
王員外一聽,對阿昌說:「對呀,那個我表外甥來找我,你們咋能把人抓去了,還打斷了胳膊,這,這跟強盜有什麼區別嗎!」
看熱鬧的群眾也看不下去了,紛紛指責阿昌,有的推搡著他,有人揪住了他說要去報官。
阿昌一看,壞了,這不敢抓不回這小子,倒把我抓到衙門裡去了。先保住自身要緊吧。
阿昌掙脫了圍觀人的揪扯,出了圈子不忘放兩句「王員外,我大哥不會這麼輕易讓你把人帶走的」之類的狠話。
當然,過後「錦袍」也並沒有派人來找王員外,畢竟他做的事是上不得檯面的事兒。
王員外帶小喬回到家后,先請了外科大夫給小喬接了骨。大夫說還不要緊,過個十天半月的就運用自如了,這期間這條臂先不要多用力。怕小喬調皮,給他上了夾板。
過了十幾天,拆了夾板,小喬一試,嗯,挺好用。
怎樣安置小喬王員外花了心思,他把小喬認了乾兒子,但只在家裡面舉行了個內部小儀式,沒有對外大請賓客來個大活動,主要是圖個以後名正言順,舉行大儀式花費就多了,等於多攤了本錢,再說,收一個小叫花子做乾兒子也不是多有面子的事兒。
小喬也沒有改名姓,仍叫本名喬真。
有人建議王員外讓小喬去學堂念書,王員外斷然否決了,念書幹什麼?又多花本錢。
小喬被安排和下人們吃住在一起,王員外的小兒子比小喬大兩歲,有好些穿不上的衣物就給了小喬,雖不是新衣物,但都是綢布、好料子,不管吃的住的咋樣,穿上好衣物,哎,小喬還真又有了小少爺的模樣。
小喬就跟一條被放養的小狗一樣,每天出去亂逛,到飯點回來吃飯,到睡覺時間回來睡覺,王員外省了「本錢」,小喬也樂得沒人管。
有了光鮮的外衣,在外面也沒有了人欺負,可逛了一段日子小喬覺得沒勁了,原因他自己也知道——沒錢吶!有錢腰桿似鋼,無錢二目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