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九個小公舉
「集合!集合!全體集合!」
景沐瑤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了身,旁邊的趙晴也適時醒了過來。
「怎麼了?」
「要打仗了。」趙晴難得嚴肅了起來,臉上一副凝重的表情。
景沐瑤愣了一下后恢復了正常,心裡有些激動。
終於要打仗了嗎?她會怎麼樣呢?雖然小九說她不會真正的死,可下次換的身體誰又知道是誰呢?而且,她對小公舉的情況還是兩眼一抹黑。
所有女兵被集中在平時的訓練場上,高台上的人站得筆直,一言不發,下面的人臉色嚴肅,大氣都不敢出。
氣氛一時很是緊張。
終於,高台上的人開口了:「半柱香前一隊敵國士兵偷襲我邊境晏城的臨水村,全村一百四十八個手無寸鐵的百姓全部被殺,消息傳過來之後柳將軍帶了一隊人去追了,現在還未歸來。」
他頓了一下,聲音鏗鏘有力:「可有人願隨我去打探柳將軍的情況,帶他們平安回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田青的心裡是有幾分忐忑的。因為此番臨行前,他被專門囑咐過,如果柳風語不聽朝廷命令或者指揮不妥,就棄了她。
棄,自然是要她命的意思。
如今,雖然柳風語帶人去追敵軍的舉動甚是不妥,可再怎麼樣,她也是為了替那些枉死的百姓報仇而已。
「我!」
「我!」
「我!」
……
看著一大片舉起的手,田青的心裡有些觸動,柳將軍教導出來的女兵果然不錯,軍心很穩。
「具體的敵軍數量我們還不清楚,但想來不會太多,現在前五排凡是舉手的人出列!」
景沐瑤在第三排,她舉了手。
她的心裡有些吃驚,因為剛才她舉手的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腦子放空,舉手的動作等她反應過來時都有些不敢置信。
不知不覺間,柳風語在她心裡留有痕迹了。
景沐瑤心裡生出些許愧疚,小公舉是她的唯一,她不能這樣,她得從一而終。
柳風語對她不錯,她此番決定去救她就當是回報了,以後她會遠離柳風語,和她保持距離。
在現代的時候,她只是外出旅遊時騎過馬,現在騎上戰馬,感受明顯不同。前方的士兵加緊馬肚加快了速度,景沐瑤咬了咬牙,有樣學樣。
大風迎面吹來的時候,她突然生出一種馳騁沙場的感覺,心情開闊了許多。
「將軍!」
從前方隱約傳來一聲叫喊,景沐瑤不明就裡,騎著馬往前靠了靠。待得前方沒有騎兵阻擋,她才拉緊馬韁停了下來。
不遠處馬蹄聲得得而響,漫天黃沙中,好似有千軍萬馬踏風而來,那種強悍的氣勢不由得讓人心生豪邁之氣。
終於,遠處的黃沙散去,眾人的視線清明了些,下一秒,從漫天黃沙中,一身穿銀色鎧甲手裡握著一把紅纓槍的女人騎著戰馬首先映入了眾人的眼帘,緊隨其後的是約摸有十幾個的騎兵。
「將軍!」副將田青又叫了一聲,眼裡難掩激動的情緒。
待他們離得更近了些,景沐瑤才發現,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地都帶了傷,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最前面那人的身上。
此刻,柳風語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泛青,額頭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
景沐瑤懷疑她受了傷正要提醒眾人,就見柳風語不顧田青的呼喊朝著她的方向而來。
「將軍,你是不是受傷……」
「帶我……回去。」
「……嗯?」景沐瑤剛聽清她的話語就看著她的身體倒向了她這邊,她立刻伸手去扶,就聽她在耳邊又低聲說了一句,「……只你一人。」
「搭把手!」旁邊的士兵一聽她的話立刻反應過來,幫扶著她把暈過去的柳風語弄到了她的馬上。
這樣一來,她才看到了柳風語的傷口所在——只見後背中間的位置有一道足有十公分長的傷口,堅硬的鎧甲都已被刺穿,傷口被血糊了,一片猩紅。
「將軍。」景沐瑤閉了下眼睛,心裡有些泛酸,雖然受傷的不是她,可那傷口的情況一想就知柳風語被傷時是有多麼的疼痛。
其他離得近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有一個男子突然出聲:「姑娘,把將軍交給我吧。」
景沐瑤聞聲看過去,眉頭不由自主地一皺。那人在眾位男兵中顯得很是瘦小,相貌平平很是不起眼,但景沐瑤還是在他低頭的一瞬間看見了他嘴角邊劃過的一抹不明的笑容。
突然,她的腦海里響起了柳風語剛才的話語——
帶我回去。只你一人。
她的意思是……難道她身上有什麼秘密不能讓人知曉!而且,她定是知道有人會趁她受傷窺探她的秘密吧!所以……柳風語是想讓她保護她嗎?她竟然這麼相信自己。
這麼一想,景沐瑤抬頭看向了那人:「不用了,我行。」
「姑娘一個女子……」眼看那人還要說什麼,景沐瑤提前打斷了他,「將軍方才說了,由我一人帶她回去。壯士你是要違抗將命嗎?」
「你!」
「王副將,不要跟一個小小的女兵計較,她也是服從命令而已。」田青適時地插話進來,算是解了圍。
景沐瑤點了下頭,一手抱好懷裡的柳風語之後,另一手抓緊馬韁掉頭往回走。
柳風語還在昏迷,給她治傷是頭等大事。想到這一點,景沐瑤稍稍加快了速度,一手避開柳風語的傷口緊緊地抱住她,把身後的士兵甩開了。
中途,柳風語醒過來一次,嘶啞著聲音囑咐她回去后讓清逸找祝大夫給她治傷,別人都不要。
景沐瑤點頭答應就看她再次昏迷了過去。
馬蹄聲有節奏的響著,景沐瑤的心裡卻亂作一團。她本以為軍營里的人一心只為保家衛國,但看現在,分明有不軌之人,而且,她還不知暗處的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不過,她知道兩點。一,他們針對的人是柳風語;二,她也被卷進來了。
「清逸姑娘,清逸姑娘!」景沐瑤把馬停在了柳風語的帳篷前,立刻高聲呼喊。
「怎麼了?」清逸從帳篷里走了出來,待她的視線落在景沐瑤懷裡的人身上之後,立刻驚慌了,「將軍受傷了?」
「嗯,你幫我扶她下去。」景沐瑤抱著柳風語根本無法下馬。
清逸快走兩步伸手去接,柳風語的傷口近在她的眼前,她立刻紅了眼睛。
「將軍怎麼會傷成這樣!不會和你有關係吧!」
「沒有的事!」景沐瑤有些生氣,「先別說這個,將軍吩咐過了,讓你去找祝大夫過來。快去啊!」
清逸愣了一下,立刻轉身跑開了。
「你撐住。」景沐瑤半摟著柳風語往帳篷里走邊低聲說道,也不管懷裡的人聽不聽得到,「你手下的女兵可都還得你指揮號令呢。」
抱著柳風語趴到床上之後,景沐瑤小心翼翼地幫她把身上的鎧甲脫了下來。這下,她更看了個清楚,柳風語後背的衣襟大片被血浸濕,傷口處的皮肉向外翻開,就像惡魔咧開的嘴,觸目驚心。
景沐瑤一個怔愣,一滴淚珠落在了柳風語的後背上,一團血又暈染開來,讓人看得揪心。她立刻抬手把淚珠抹了去,奇怪,她怎麼突然哭了。
傷口周圍因為血已經幹了的緣故,粘在了衣服上,景沐瑤實在不忍心給她硬脫衣服,她怕扯到柳風語的傷口。
外面有腳步聲傳來,景沐瑤站起身看著清逸把祝大夫帶了進來。
「祝大夫,快過來!」景沐瑤趕緊讓開身。
祝大夫眼裡的心疼景沐瑤離得近看得一清二楚,她默默地站在一邊,一時無言。
「你出去吧,這裡有我。」
清逸的聲音響起,景沐瑤抬頭看她,臉上的怒意第一次那麼分明:「都什麼時候了,你一定要這般說話嗎?我不管你對將軍有什麼別的心思,現在她受傷了,而我,是她找上門請求救她的人,你沒資格說我,一丁點都沒有。」
景沐瑤懶得看她的表情,聲音冷硬了些:「拿把剪刀來。」
清逸看著景沐瑤渾身散發出的怒意,一時竟有些害怕,她咬了咬唇轉身去尋剪刀了。
「給你。」景沐瑤拿過剪刀看著打開醫藥箱的祝大夫,「祝大夫?」
「有勞姑娘了。」祝大夫轉過身去避嫌。
景沐瑤把手中的剪刀握得很緊,盯著柳風語的傷口看了看,她最終抬手剪了下去。剪的過程中,她還是無可避免地從剪下來的布條上帶起傷口的血絲,弄得她幾番不敢直視地閉眼。
其中的疼痛她根本不敢想,幸好,幸好柳風語暈過去了。
終於,柳風語的衣服被脫了去,景沐瑤給她遮了遮私密的地方之後,輕聲叫道:「祝大夫?」
「姑娘可是給將軍除去衣服了?」
「嗯。」
「再勞煩姑娘給將軍擦擦傷口周圍的血跡,切忌碰到傷口。擦完之後姑娘從我的醫藥箱里拿那個白色藥瓶,裡面有藥粉,勞煩姑娘給將軍撒在傷口上。」
「好。」
景沐瑤擦過柳風語傷口周圍的血跡之後,輕輕地用食指點著瓶身,把藥粉一點點地撒在了柳風語的傷口上。上完葯后,柳風語還不見醒。
「祝大夫,將軍情況如何?」
「現已上了葯暫時沒什麼大礙,但這並不是緊要的。今夜藥效會發作,如果將軍到時候發熱……那便麻煩了。」
「……會怎樣?」
「沒……命。」
景沐瑤的心漏跳了一拍,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沒命……柳風語這麼好的人這麼早就沒命的話,老天也真是夠不長眼的。而且,那些暗地裡針對她的人豈不是睡夢裡都會笑醒!不行!她不能這麼死了!
「祝大夫,要怎麼做?」
「需要有人一直守在將軍的身邊,給她想辦法降溫。」
「我來。」清逸猶豫的一瞬間,景沐瑤淡淡地開了口。
「姑娘真是好人啊。」
「我不是,將軍才是。」景沐瑤看著緊閉著雙眼臉上毫無血色的柳風語,情緒又低沉了些。
夜裡,柳風語果然如祝大夫所言發熱了,額頭布滿汗珠,嘴裡不時發出低低的囈語聲,模模糊糊聽不分明。
景沐瑤拿過布片給她一遍又一遍地擦著汗,顧不得胳膊已經酸得快要抬不起來。再她又一次準備給柳風語擦汗的時候,柳風語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她的眼前恍惚之間閃過什麼圖案。
景沐瑤低頭看了看,終於發現了柳風語的左胳膊腋窩下方几公分的地方有一團黑色印記,她低下身體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是一個鳳凰圖騰,紋理清晰,彷彿天生就長在柳風語的皮膚上。
她正覺得不可思議,就聽到柳風語又一次的囈語聲,這下柳風語的聲音近在耳邊,完完全全地落入了景沐瑤的耳中:「阿瑤……阿瑤……不要走……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