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五十四個小公舉
「小九，出來一下。」
【嗯？】
景沐瑤在心裡試探道：「時間跨度是不是又變了？」
【嗯，距離陶水盈的肉身死亡已經過了半年。】
「好，我知道了。」
景沐瑤撐著頭微微失神，時間跨度這麼一變，對她來說，她只和小公舉分離了一周，可對小公舉來說，她們分開了半年。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次晚宴如果見到她，不知道她會變成怎般模樣，是否黑了，是否身上又添了新傷，又是否瘦了。
不想還好，一細想，景沐瑤心裡的思念之樹瞬間瘋長，無數的思念之葉飄飄忽忽地落在她的心上，讓她一時有些壓抑。
思緒紛飛之間，她想起了以前和小公舉在一起時的日子。初見時，令人忍不住想要觸碰的誘人胴.體；同居時，各種情緒的真實流露；分別時，無限不舍的溫情眼神。
這一生，她被小公舉的情網給牢牢套住了，怕是再也逃不掉了吧。
不過，一切終歸於「甘願」二字，她願意被套住。
不見她的這半年，小公舉最終班師回朝，沒能看到她在戰場上的風姿真是有些遺憾，不過，只要她平安也便罷了。
景沐瑤極盡全力地在腦子裡描繪小公舉在戰場上身騎良馬、衣著鎧甲、手拿兵器的樣子，陶醉其中，不自覺地勾起了微笑。不過，她突然想起剛到邊境軍營時聽到的一番話：
「且看數尺之外，一女子身騎高頭大馬，身穿銀色鎧甲，一把紅纓槍輕輕鬆鬆握於股掌之中，說時遲那時快，衝進敵人之中，一槍一個，頃刻，地上橫屍一片……」
她側了側頭，無聲的笑意綻開在嘴邊，這番話莫不是說的就是小公舉吧？蠻符合的，也蠻帥的。
「娘娘。」
突如其來的聲音勾回了景沐瑤的思緒，她換了個姿勢看向彎著腰的紫月：「不用多禮，怎麼了這是？」
「奴婢看著娘娘今日氣色不錯，娘娘需要……出去走走嗎？奴婢，奴婢陪著您。」
景沐瑤皺了皺眉，細細地打量著紫月的神情，可惜紫月臉上並無明顯的情緒起伏。眼神不經意的下移，在看到紫月強忍著顫抖的手指時，她的眉眼間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緩緩地開口：「那便……走吧。」
她倒要看看，某人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說起來，這是她寄住在封清如身體中之後第一次出寢宮，畢竟原主身體羸弱，以前都不怎麼出去，她若是隨意亂走動估計不妥。再說這是宮裡，影視劇里的爾虞我詐洗腦過無數遍的劇情告訴她，還是乖乖待著的好，誰知道出去會不會遇到幾個心機妃子，又要玩玩套路。
不過不得不說，大部分影視劇的還原度還是挺高的，宮裡果然是宮裡，金碧輝煌，環境設計得獨具匠心，氣氛嚴肅，人人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一路上都是紫月指的路，凡是遇到的人都會向她行禮，她雖不認識卻也不露聲色，只是言語打發了便罷。
剛剛走過一段用心設計的石子小路，轉過一座假山之後，隔著各色各樣的大片花朵，景沐瑤的視線遙遙地和迎面走來的人對上了。
景沐瑤在心裡暗道一聲不好，沒注意到側後方的紫月也明顯地皺了皺眉，眼裡劃過害怕的神色。
迎面走來的是季惟武的另一個妃子，淑妃蒲青鸞，這個女人看著就不是一般角色。與此同時，景沐瑤感覺腦子裡出現了一股不屬於她的厭惡情緒，看來原主對她的態度不怎麼樣。
不過想來也是，蒲青鸞是吏部尚書唯一的女兒，比起原主封清如丞相府小姐的身份來的也不差，加上蒲青鸞長她三歲，比她早入宮兩年，在宮裡的地位比起她來也是綽綽有餘。在封清如心裡，定是把蒲青鸞當作了首要對手。
可站在蒲青鸞的角度一想，她怕也是對封清如嫉忌恨的緊，畢竟這個晚她兩年進宮的人得到了皇帝比對她還要多的榮寵。
真是應了一句老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景沐瑤不想惹是生非，她只想早早見到小公舉，想辦法和她待在一起，所以現下她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躲。
她正要移步轉身原路返回，就被旁邊紫月突然拔高的聲音弄得一怔：「娘娘，您看這些花開得多艷，長勢很好呢……」
景沐瑤微微驚愕地看了一眼低下頭去的紫月，忽而就釋然了。看來，紫月想讓她去的地方必須穿過這御花園啊，這下，她是怎麼都躲不開了吧。
既然躲不開，她就得想辦法先把蒲青鸞給應付了吧，真是頭疼。
「妹妹今個兒怎麼出來了？這日頭正盛，妹妹可別又暈倒，惹得皇上忙於國事之餘還得去看望妹妹一番。」
景沐瑤捋了捋衣袖，抬頭時笑意盈盈：「勞煩姐姐擔心，妹妹一時倒還扛得住。」
笑笑笑，明明蒲青鸞的眼底深藏惡毒卻偏偏笑得明媚，連日光都要被比下去了。
景沐瑤的心裡除了佩服還是佩服，這演技，她終究是學不來啊。
「妹妹這是要去哪？皇上現下多半是在清和宮處理政事，妹妹心裡該是清楚，這種時候，除非必要，宮妃是不允許去打擾皇上的。」
景沐瑤心下微微一動，這個方向是往清和宮去的？那就是說……紫月很可能要帶自己去那裡？可聽蒲青鸞這麼說，她怕是很難進入清和宮，那麼紫月的目的是什麼？
正在走神，景沐瑤突然想到剛才被她忽略的一點，誰說非要進清和宮才能達到紫月的目的，說不定，就在這路上就會有紫月想讓她看到的東西也說不定啊……越想越覺得這點有可能，景沐瑤有些不安，可她沒注意到面前的蒲青鸞被她忽視而隱隱有些黑沉的臉色。
「娘娘。」直到被紫月低低地喚了一聲，景沐瑤才驀地回神，後知後覺自己剛才怕是又在蒲青鸞的心裡給原主加上了一條記恨的理由——大庭廣眾之下視她於無物。
她有些無奈，迎視過去的眼神倒是平和：「姐姐勿怪，妹妹方才走神了。」
「哪裡的話。」蒲青鸞笑著稍稍偏頭朝著身邊的大宮女說道，「歡苑，本宮今日出來匆忙，是沒怎麼好好打扮吧，竟一時入不得妹妹的眼呢，呵呵……」
我的媽，這說話的語氣，這笑聲，嘖，只能說演技真是太厲害了。
景沐瑤皮笑肉不笑，心裡只想快走，這套路玩得太深她承受不來：「姐姐這般傾國傾城，哪裡需要多餘的妝飾，倒是妹妹這般模樣，別打擾了姐姐賞景的心情呢。」
大姐，快去賞你的景吧，不用理我。
「妹妹好久不曾出過寢宮，這御花園的花開得更好，恰到時候。妹妹要和姐姐一起賞這美景嗎？」
景沐瑤笑著回道：「這樣啊……妹妹自是願意的。」願意個鬼。
「那個婢子，妹妹身子弱，你可仔細著呢，不然掉了腦袋後悔都來不及。」
蒲青鸞給了她一個眼神之後轉身走在了前面，景沐瑤本已跨出一步卻又停在了原地，並未回頭：「紫月，你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景沐瑤動身不緊不慢地跟著蒲青鸞的步伐，身後，紫月咬了咬嘴唇，眼裡似是有掙扎的情緒一閃而過，爾後快走了幾步，重新走在了景沐瑤的側後方。
御花園有專門供人賞景的亭子，景沐瑤踏上台階，就著石桌坐在了蒲青鸞的對面。
說實話，她剛才其實也可以找個由頭回絕蒲青鸞的請求，但她心裡有別的打算。
紫月突然主動說要帶她出來本就奇怪，而且聽了蒲青鸞的幾句話她也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眉目，如今蒲青鸞又請求她一起賞景，恐怕還得假意寒暄一番。這麼一來，時間必定會花去不少，紫月若是原本想讓她看到什麼，一定會心急，說不定某人也會心慌得緊吧。
她就在這耗，反正她沒什麼要緊事，隔岸觀火這種事她還是做的出來的，說不定她運氣好，還會等來某個人呢。
這麼一想，景沐瑤眨了眨眼，拿起桌上剛剛供上來的點心就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
「姐姐也吃啊，味道不錯呢。」
她笑著看了看蒲青鸞就把視線轉開看向了亭子外的花朵，這般動作還真像她是專門來賞景的，而不是有別的目的。
待吃得七分飽，心裡想著的那個人果然還是來了。
景沐瑤下意識地瞥了紫月一眼，她微微低著頭神情有些恍惚。是啊，紫月雖說侍奉了原主三年，可終究不是她從家裡帶來的人，紫月屬於宮裡，深究的話自然是屬於皇帝的。
紫月今日那般反常，除了皇帝的原因又哪裡還會有別人？諒誰再看原主不順眼怕也是不敢支使原主的大宮女做些什麼的吧？
景沐瑤跟著蒲青鸞一前一後起身行禮，異口同聲地對著來人道：「臣妾見過皇上。」
「愛妃們快快平身。」
愛妃們？景沐瑤在心底輕哼了一聲，面對一個人就叫愛妃，面對兩個就是愛妃們，這其中的「愛」字又含著幾分愛意？
「良妃，今日覺著身子可好了些？」
男人臉上的笑意莫名有些刺眼，景沐瑤微微笑了笑，笑意卻根本不達眼底：「紫月帶臣妾出來賞景透氣，臣妾自然得好一些，不然辜負了紫月一番心意。」
「這婢子倒是不錯，賞！」
「臣妾代紫月謝過皇上。」景沐瑤這麼一說旁邊的紫月像是才回過神，立刻跪了下去感謝皇上的賞賜。
「皇上，臣妾和妹妹正在賞花，您要一起坐坐嗎？臣妾好久沒見到皇上了，心裡可是思念得緊。」
蒲青鸞面如春水，說這番話時情意綿綿又含羞帶嗔，真真是一副誘人模樣。
「淑妃真是嘴甜，朕本來正要打算帶柳將軍隨意轉轉，既然這樣，大家就一起在此坐坐吧。」
說著，季惟武就給了隨侍的太監一個眼神：「柳將軍可是快到了？」
「奴才差人再去問問，不過方才有人稟報，柳將軍這會兒就在過來的路上……哎，柳將軍來了。」
眾人紛紛看向太監的視線所在的地方，其中尤景沐瑤的視線最為熱切。
柳將軍，柳將軍，柳將軍。方才聽到季惟武提到這個稱呼她的心臟就立刻跳得快了些。
他說的是她的小公舉嗎？是吧？
眾人視線所及之處，一身著樸素青色長袍的俊秀女子正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脊背挺直，氣勢威嚴，陽光打在她身上更是為她添了一抹神秘的風采。滿身聖光中，她宛如一位天神，生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去。
在眾人不注意間，站在原地的景沐瑤有些激動地往前跨了一步，眼底泛起微微的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