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哥哥,太後娘娘要給你選王妃了嗎?」姜筠忐忑不安的問。
程文佑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姜筠面前的小碟子上,道:「吃飯。」
他似乎並未打算同她說這個事,姜筠垂下睫毛,喃喃道:「你若是娶了王妃,那我怎麼辦?」
她聲音很小,程文佑還是聽見了,道:「你小孩子家的,想那麼多做什麼?」
姜筠吸了吸鼻子,抬起頭道:「哥哥總是覺得我是小孩子,卻不想過了年,我也十一了,哥哥若是娶了王妃,定是不會如現在這般待我了。」
程文佑放下筷子,左手食指輕輕的敲了一下桌子,姜筠有些沮喪的將食指對在一起,幽幽道:「哥哥若是娶了王妃,新王妃大度,允許哥哥來見我,哥哥就會覺得新王妃善解人意,不忍心丟下新王妃一個人,哥哥每日忙於政事,還要陪著新王妃,哪裡有空閑來見我,將來有了別的孩子,要陪著自己的孩子,要教他說話,教他走路,還要教他做學問,就更加沒有空閑顧得上我了,可若是新王妃不大度,那就更慘了,新王妃肯定不許你來見我的。」
她越說越感傷,竟像是以後再也見不了面一般,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程文佑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安慰道:「莫要胡思亂想,你是我養大的孩子。」
他這麼說又覺得有些不對,接著道:「哪裡有什麼新王妃,莫要哭了。」
姜筠哭的更厲害了,顫著聲道:「你就是把我當做孩子,你同李姑姑一樣,都會騙小孩子。」
她兩手捂著臉,也不抬頭,吸了吸鼻子,一邊擦眼淚,一邊控訴著。
程文佑見他說話沒起什麼作用,小孩哭的更加可憐,心裡有些著急,面上保持鎮靜,道:「剛還說我總是覺得你是小孩子,這會又說我會騙小孩子,我什麼時候哄騙你了?你這麼聰明,快別哭了,乖一些。」
程文佑伸手要替她抹眼淚,姜筠透過指縫瞧了他一眼,用手胡亂的在臉上擦了一把,瞥見他沒什麼表情,索性就伸出爪子拽住他的袖子在臉上擦眼淚,末了連手上的眼淚也往他袖子上蹭。
程文佑看著小孩捉弄人般的一下一下的把手上的污漬往他的袖子上蹭,還拿著他的衣袖擦了擦她指間的縫隙,怔了一下,當即就想到元青說他家弟弟的話,熊孩子,這就是熊孩子。
姜筠鬆了他的衣袖,看著他潔白的衣袖讓自己弄得濕一塊,皺一塊的,心裡隱隱有些得意。
程文佑望著袖子上的污漬,有些無奈,看著姜筠揚起的眉毛,輕拍了下她的頭,感慨道:「你憂思過重,為兄覺得這樣不好,容易長不高。」
姜筠:「......。」
她瞥了瞥嘴,似是又要哭,程文佑打趣道:「都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可莫要再掉金豆子了。」
「哥哥,我這樣不懂事,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她自到了程文佑身邊起便擔心自己會惹他厭煩,在他身邊一直都很乖巧,像今日這般鬧脾氣,還將眼淚故意往他衣服上擦,還是頭一回,姜筠放肆過後又隱隱有些擔心。
程文佑看著小孩略有些凝重的表情,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妥當了,讓小孩產生了危機感。
他表情嚴肅,又不說話,姜筠更加緊張了,慢慢的往他那邊挪了一些,拽住他的衣袖,搖了搖道:「哥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能不要我。」
小孩說的可憐兮兮的,垂下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好像隨時都能掉下眼淚一般,睿王殿下覺得這孩子比一般這麼大的孩子老成一些,不能像哄一般十一歲的小孩一般,他有些為難,想著這事的源頭似乎是阿越說他要選王妃的事,開口道:「不要你要誰?為兄現在想的就是怎麼將你養的高一些,哪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至於娶王妃的事情,我更是聽都沒聽過,阿越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什麼事到了他耳朵里都要自動的添加一番,這事八成就是我外祖母同我皇祖母提了一下,叫阿越聽見了,便以為新王妃選好了。」
他端起茶盞淺啜一口,正了正神色,語氣中隱有嚴厲道:「為兄從前是怎麼教你的,莫要聽信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你自己就不會想一想,這事做不做得真。」
姜筠心道這事怎麼就做不得真了,你年後就要出宮建府了,估計現在太后心裏面頂頂的大事就是給你選王妃了。
程文佑還想端著兄長的威嚴,就聽姜筠嘆了口氣,道:「哎,這事不想了,越想越憂傷。」
她還擺著手,做出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程文佑讓她的樣子逗樂了,也顧不得什麼兄長的威嚴了,揚了揚唇角,道:「你這孩子太不乖了,我看是要打一頓才能聽話。」
姜筠皺著臉委屈道:「別打我,我知道錯了。」
「你聽話,我就不打你。」
姜筠幽幽道:「我聽話啊,我自己憂傷還不行嗎?我都這麼憂傷了,你還要打我,我就更憂傷了。」
程文佑好笑地看著她皺起的小臉,越發的覺得這孩子惹人疼了,他養了姜筠這麼久,她什麼性子他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從前只覺得這孩子懂事的過分,什麼事都往心裡藏,不往外頭說,他是希望她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他養的孩子,自然是要極盡最好的一切給她,至於什麼新王妃,他也從未想過,總不能叫一個外來人委屈了筠筠。
程文佑把姜筠送回衛國公府後,便命人將馬車行至太子府,他有些事情要討教皇兄呢。
太子殿下剛從衍慶殿回來,就見他弟弟若有所思的走了進來,當他弟弟一本正經的向他討教怎麼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不哭的時候,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弟弟的身邊只養了一個還不到十一的姜筠,什麼時候又冒出來一個十三四的小姑娘,看弟弟這一副很上心的樣子,筠筠那丫頭若是知道了,估計要哭鼻子了。
不過他也沒問什麼,只道:「那你可知那小姑娘為何而哭。」
程文佑有些拿不準道:「似是聽了皇祖母要為我選王妃一事。」
太子殿下露出了怪異的眼神,程文佑問:「怎麼了?」
「那小姑娘家世卑微?」
程文佑道:「世家大族。」衛國公府雖漸漸敗落了,可還是國公府,不過是因為當家人沒有才能,撐不起門戶,不過他瞧著小一輩倒有幾個可用之才。
太子殿下長吁了口氣,還好不是出身卑微,弟弟都要去哄了,想來在他心裡的分量也是不輕,道:「即是出身世家大族,與你身份也是相當,你娶了他不就是了。」
「什麼?」
程文佑皺起眉頭,就聽太子道:「你向來足智,怎麼在這事上犯了糊塗,那小姑娘聽說皇祖母為你選妃一事便哭了,定是怕你娶了別的女子,她既出身世家大族,你又對她很上心,你娶了她便是。」
他說完還補充了一句:「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紀了。」
程文佑聽了太子的一番分析,只覺得他皇兄簡直是一派胡言,他說十三四歲,只是覺得筠筠比旁的孩子早熟一些,用哄一般孩子的法子可能不行,怎麼到了他皇兄這裡就變了味了,筠筠還不到十一歲,哪裡懂什麼男女之情。
太子殿下見他皺著眉不說話,斟酌道:「可是出身世族,卻是庶女出身?」
太子殿下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他擺了擺手道:「身份夠不上,你若實在喜歡,可先娶回去做側妃,待將來......。」
太子殿下還未說完,程文佑便聽不下去了,只覺得一股怒火直衝腦門,什麼側妃,那是他的筠筠,要做只能做嫡妻。
嫡妻......他為他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震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他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呢,那還是個孩子啊。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自己這弟弟在想什麼,拍拍他的肩膀道:「罷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些事可以自己做主了,喜歡誰就去同皇祖母說,若不是太沒影的事,皇祖母不會拒絕的。」
程文佑沉默片刻,對著太子殿下拱拱手道:「我還有些事,就不叨擾皇兄了。」
見弟弟一副失神的樣子,太子殿下都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小姑娘能令弟弟如此了,不過弟弟既然沒說是誰,那就代表他不想說,太子殿下也就沒有多問。
程文佑回了皇宮先去太后那裡坐了會,陛下派人來召他過去,他到了衍慶殿,隔著門都聽見裡面的咳嗽聲,慶福公公走出來對他行了一禮,面帶憂色道:「殿下快勸勸陛下吧,這陛下病了總也不許奴才們叫御醫,昨兒太醫院陸院正在外侯了一天,陛下就是不宣,這可怎麼好……」
他話還未說完,便聽裡面砰的一聲,陛下也不知將什麼摔到了地上,慶福住了口,無聲的給程文佑使了個眼色。
程文佑進去的時候便見他父皇閉目坐在案前,看了看地面上的茶盞碎片,對著洪泰行了禮。
洪泰帝緩緩睜開眼睛,聲色俱厲道:「睿王來了,直接叫他進來便是,哪來的這麼多話,若是嫌棄御前的差事不好,便去底下記個名,朕也不管你,你想往哪出當差便去哪處當差。」
慶福公公面色一白,跪到地上,將額頭磕到地板上,他從陛下還是太子時便伺候在身邊,原先陛下是個好性兒的人,並不難伺候,打從林皇后入了慈安寺后,便越發的陰晴不定起來,他也不辯解,林皇后當年出宮便是這樣的日子出宮的。
他不說話,洪泰帝心裡更加鬱悶,冷著聲道:「滾出去。」
慶福公公從地面上爬起來,背上起了一層子汗,鬆了口氣,饒是他在陛下身邊伺候這麼多年,也怕陛下一個心不順將他攆了出去,去年陛下才將慶順攆了出去,慶順是同他一起到陛下身邊伺候的,當時還覺得陛下只是一時生氣,過兩日氣消了便能調回來,哪知道到現在都沒能調回來,前兒見了自己還央著自己抽著陛下心情好的時候提一下,又哪裡知道他自己都要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