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V章15

市醫院門口被媒體攻佔，十幾個攝像機被阻擋在門口，大批的記者舉著話筒等著門口，恨不得抓住任何一個剛從醫院走出來的人問上一番。

傅星辰和禾笑坐公司的車從側門進去，孰料走廊里也駐紮著一批記者。

狹路相逢，傅星辰和禾笑立馬被團團圍住，攝像機齊刷刷地對著她們，現場頓時亂成一片。

禾笑沒有心思管這些，兩手並用推開了旁邊的幾個記者，抓著傅星辰的手想要殺出重圍。然而記者們卻沒打算放過她們，鐵桶一般圍成一圈，傅星辰與禾笑被死死堵在裡面。

「你好，我們是信達娛樂……」

「你好，娛樂頭條……」

「夠了！」禾笑把遞到她面前的話筒狠狠砸在地上，「你們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還有沒有一點良知？娛樂？！頭條？！娛你大爺！娛你媽！」

傅星辰還是第一次看見禾笑爆粗口，面對著十幾個正在錄製的攝像機，禾笑像是瘋了一樣破口大罵。不只是她，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綠著臉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都給我滾！你們愛怎麼寫怎麼寫，你們想怎麼罵怎麼罵，隨便你們去吧。」

禾笑說完，拉著傅星辰擠了出去，留下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的記者們面面相覷。

急救室門口站著十幾個公司里的人，曹助理站在最外側，翹首望著門口。

聽見腳步聲，她轉過頭來，看見是傅星辰和禾笑，她立刻迎上來：「來了……」

開口也只是這兩個字，看見禾笑的時候她有些慌，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這個時候禾笑反而冷靜下來，她默默站著，抬頭看一眼急診室門口亮著的紅燈，然後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她還好吧？」曹助理睨了一眼禾笑，悄悄低聲問傅星辰。

傅星辰擔憂地看著她，搖搖頭，嘆氣。

「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曹助理把傅星辰往角落裡拉了拉，然後壓低聲音說道：「今總一時半會脫不開身，具體的情況我來跟你說。」

傅星辰眼神澄澈地看向曹助理，平靜地問：「曹助理，本來元皓並不和艾恬同車吧？」

曹助理一愣，眼神有些躲閃，旋即，她點點頭：「是的，但是……」

「我知道了。」傅星辰轉過身去，遠遠看向禾笑，「其他的都不用說了，我也不打算知道。」她說話的時候，眉眼寧靜，連語氣都平靜到極致。

然後邁著步子走開，一直走到了禾笑旁邊，伴著她慢慢地坐下來。

兩個人無聲地坐著，一起望著正前方的急診室大門，好像很多年前兩人手拉手在電影院看電影那樣。

不知道等了多久，急診室的大門被緩緩拉開，禾笑霍得一下站了起來。

「病人家屬在哪裡？」醫生張嘴，用疲憊不堪地聲音問。

幾個長輩走了過去，禾笑盯著醫生手術服上大片的血跡，默聲不語，又重新坐了下去。

「你……不進去看看么？」傅星辰小心翼翼問。

禾笑搖頭，「說起來……我算是他什麼人呢？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答應做他女朋友……我算哪門子的家屬呢？」

急診室里響起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接著就是小聲的啜泣，最後哭聲漸漸大起來，壓抑的，悲痛的，懊悔的，各種各樣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從裡面傳出來，傅星辰低頭聽著，心裡翻江倒海。

禾笑卻始終平靜著，不發一言，甚至沒有任何喜悲。

「他不會走，他說過，我不同意做他女朋友，他就一直追下去。」

很久之後，禾笑突然自言自語地說。

傅星辰愣愣地看向她，抿嘴，眼眶突然就紅了。

「我還沒有同意呢，他還要接著追下去呢。」禾笑接著說道，「我還等他明天繼續給我送花，每天都是不一樣的，周一是大波斯菊，周二是蕎麥花，周三是水仙……明天，明天是是什麼花呢？我不知道，因為他還沒送啊……」

「笑笑……」傅星辰捂著嘴哭出來，「別這樣……你別這樣……」

禾笑機械地扭過頭來看她：「辰辰，我一點都不傷心，一點都不難過，真的……」

傅星辰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簌簌落下來，那種心痛的感覺，就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是分明，失去重要東西的人不是她。

「笑笑，我們去看看他好不好？去看看他……」

禾笑固執地搖頭：「我不看，我才不要看他，我要他來看我，我說過，要他主動才可以。我不能為他破例。」

說完，她虛弱地站了起來，托著步子慢慢地往走廊那頭走，孑然一身而又無比倔強。

傅星辰看著她的背影，那影子被冷冷的燈光拉得老長，逼仄的走廊盡頭，漆黑一片，看不清那裡到底有什麼。

「傅小姐……」曹助理欲言又止地跟上來。

傅星辰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她。

曹助理的臉色有些尷尬，想了想，她忍不住說道：「事情其實很複雜，你真的應該聽一聽的。今總也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艾恬要趕一個大通告，但是路上一直堵車，今總就帶著她下車先走了，讓元皓開原來的那輛車……車禍，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

傅星辰靜靜聽著，等到曹助理說完，她平靜地點頭：「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走了，這裡，好像，也沒有我什麼事。」

踽踽獨行，胸口有什麼一點點裂開的聲音，一切都是巧合，巧合二字是掩飾一切的借口。她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腦海里無數次重複曹助理那躲閃的眼神，那尷尬的神色，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所以到底有什麼要掩飾？到底都在隱瞞些什麼？

來之前她很想知道真相，現在她卻什麼都不想知道。

這一切，與她又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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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號碼，重複播了幾十次，剛開始還是無人接聽，到後來就直接是「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她躲著他，不想見他。

今黎身子陷在沙發里，兩隻眼睛無神地盯著一處，手裡是被握得發燙的手機，手指停留在重播鍵上，每隔半分鐘點一次，明知道那頭無人接聽，明知道每次都是一個機械的聲音重複同樣的話，他還是忍不住按下去。

去公寓找她，門鈴按了許多次，都沒有應聲，只得用備用鑰匙開門，進門后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應聲，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搬走了，無聲無息，沒有驚動任何人。整個房子里還保留著原來的擺設，只是早沒有居住的痕迹。

她和禾笑早就搬走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他去研究所找她，宋雯很無奈地搖頭，雖然傅星辰是她的博士生沒錯，但是已經達到畢業條件的她，的確有自由活動的理由，只要明年六月份答辯之前，她能提交畢業論文，那麼中間的這段時間，她大可以選擇失蹤。

她的確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地消失了，乾淨到尋覓不到一絲痕迹。

她不說原因，但是他大約也猜到了原因。她為了元皓的事情在怪他，元皓本來不該在出事的車裡，車禍的性質很特別，對方是沖著艾恬去的，但是陰差陽錯，他帶著艾恬換了車，元皓也就因為這樣無意的選擇暴露在危險之中。

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有想到這麼多。

後來幾天的消息更是具有戲劇化，就在黎明極力追查肇事原因的時候，他和艾恬的大量合照從不知名的渠道流出，那些合照都是暗中拍下來的，很多場景他認得出來，但那都是在公共場合，他和艾恬也並非獨處，但是照片的角度選的十分微妙，所以一時之間圈內掀起了軒然大波，與之前的車禍聯繫起來，就變成了一個更大的新聞：黎明傳媒總裁棄博士女友，與公司旗下女藝人地下戀，被撞破后反買兇肇事。

有時候他不得不服，竟然有人可以把莫須有的事情描繪的栩栩如生，真實到讓他幾乎以為他是不是失憶了，才會不記得自己做過那些新聞里描述的事情。

他解釋了，然而反響惡劣，沒有幾個相信他的人，這一次，就連傅星辰都不信他了，他還怎麼希冀其他人會相信？

恍然想起那天他說要她等著他的電話，然而直到車禍發生時，他才給她電話。這之前，他都在做什麼？很奇怪，他居然記不起來。

也許是在為自己找一個不那麼內疚的借口，他自動忽略了這之間他所做的一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