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童言無忌
第四章童言無忌
街上人車都不多，作為老城區的西城區處處顯出歷史的滄桑與陳舊，道路上的坑坑窪窪是隨處可見，且大多數路段都修補過，像劉雲飛小時候穿的百家服，到處是補丁。街道兩旁的商鋪，好幾年了都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賣成衣的還是賣成衣，賣電器的還是賣電器。
垃圾靠風刮，污水靠蒸發，這就是西城區的現狀，因為向東建設新城區，政府已把這兒遺忘。
肥壯的車夫大哥一身力氣，沉默無言地踩車，盡量避過坑窪的地方，車被蹬得呼呼掠著風向前，十分鐘左右便轉入了比較平整的校前文化路。
在校門口下了車，劉雲飛付過錢，扛起行李就往裡走，校衛老陸頭正在校衛室內一邊吸煙一邊悠閑地聽著收音機，見劉雲飛走過時打了聲招呼，便點點頭回應。
劉雲飛的宿舍在二棟第一個樓梯口的四樓，這是一棟有差不多二十年歷史的舊樓，每層有兩室，每個室兩房一廳；作為新來的老師，劉雲飛和室友黃忠雄住一個室，每人有一間小房間，客廳衛生間廚房都是共用的，不像其它有教齡成了家室的老師可以分到單獨的一室。
室友黃忠雄已經回家了，劉雲飛掏鑰匙開了門，見客廳地板被踩得污臟處處，攤上這麼一個不愛乾淨的室友，他只得嘆無奈。把行李搬到自己的小房間內整理擺放完畢，又掃拖乾淨房間及客廳后，拿了一身短衣褲到衛生間里洗了一個冷水澡，小睡了一個小時，起來感覺旅途的疲勞一掃而空，看看時間才下午的五點，便提了買給兩個外甥的鞋子開門下樓。
舊市場南路一字排開有水果攤子好幾十家，劉雲彩的攤子在最南邊，平時生意比北邊市場路口的差了好多。此時正是人來人往買菜做晚飯的時間，即使平日冷清的攤子也有了生意。
「媽媽，舅舅來了！」剛給客人稱了一個幾斤蘋果，找還了錢，就聽到小兒子的報信，劉雲彩扭頭見弟弟劉雲飛正牽著蹦蹦跳跳的小兒子的手過來，忙招呼著坐下。
「剛回來的吧？坐，我切塊西瓜給你解渴。」劉雲彩拉過板凳讓弟弟坐了，又忙著拿西瓜刀去切西瓜。
「姐，不要了，留著賣，我不渴！」劉雲飛忙勸道。
「這是切開來給客人看的，吃吧，沒事，也沒人會買，這個瓜甜著呢。」劉雲彩一邊應著一邊用刀切了一大塊遞過來給弟弟。
劉雲飛只得接了過來，先送到挨蹭到懷裡的五歲小外甥嘴裡，小外甥咬了一大口，塞得嘴裡沒地方翻動，又吐了出來用手捧著咬了一小口。
「你看你屁股在哪磨的，髒得像抹布一樣，坐臟你舅舅的褲子了，過來。」劉雲彩看到喝了小兒子一句，拉了過來在他小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
「媽媽，是我先發現舅舅過來的。」小外甥委屈地鼓著嘴含糊不清地邊咀嚼西瓜邊說，蹬著腳不願意過去。
「姐，沒事，臟不了。」劉雲飛抱過小外甥讓他坐到自己膝蓋上來，看他馬上喜笑顏開的樣子。心忖做個小孩子多好，哭就哭，笑就笑，喜怒哀樂從來不加掩飾的。
「看看，舅舅給你買了什麼？」劉雲飛把袋子拉到面前來對小外甥說。
「哇，是鞋子，好漂亮！」小外甥在衣服上抹了一下手，搶過袋子就翻出來，驚喜地叫著。
「弟呀，錢省著點花，不要老是給你外甥買衣服鞋子。」二姐責怪地說。
「姐，沒花什麼錢的。」劉雲飛一邊幫小外甥換上新鞋子一邊說。花這點錢算什麼，從小到大二姐在自己身上花了多少，自己一輩子都還不清。
「今天你二堂哥從村裡出來說，中央撥了一批救災款下來，鄉里通知明天到鄉政府去領，每個人頭一百塊錢，你有空明天回去吧，帶上戶口本。」二姐一邊摘著買來的青菜一邊說。
「哦，好的。」劉雲飛應了一聲，錢雖然不多，但也是國家對災民的關心。今年夏天全國的洪災百年一遇，兩江流域百城千市被淹成澤國，損失億以萬計。防海市雖然處於南國，靠山臨海，但還是有許多地方受洪水肆虐，劉雲飛所在的江山鄉龍坡村也有不少泥房都倒了，還砸死了兩個老人，受傷的有五六個。
「舅舅，你身上好香，是不是噴香水了？」坐在劉雲飛腿上的小外甥一邊咬著西瓜，一邊搖著腳上的新鞋問。
「哪有呀，舅舅剛洗過澡，所以才香的，你今晚也要洗香香的哦，不然不給你上床。」劉雲飛憐愛地用手給他抹了一下嘴角流下的西瓜汁說。小外甥認真的點點頭，他最聽劉雲飛這個舅舅的話。
「舅舅！」又一聲清亮的歡呼，劉雲飛抬頭見是八歲的大外甥急沖沖地在前面跑過來，身後跟著姐夫秦向明。
「呵呵，現在才出來呀，西瓜我和你弟弟都吃完了。」劉雲飛舉著西瓜皮笑說。
「媽媽，我也要吃一塊西瓜，噫，弟弟買新鞋了，我的呢？」大外甥跑過來看到弟弟腳上的新鞋子，就去煩他媽媽。
「在這呢，來試試。」劉雲飛忙從背後提了出來，大外甥一把搶了過去。
「你們兩個，還不謝謝你舅舅，就知道要這要那。」劉雲彩瞪了兩個兒子一眼說。
兩個外甥聽了媽媽的話，稚聲稚氣地致謝。劉雲彩把錢夾子交給丈夫，準備去買菜回家做晚飯去，走前交待劉雲飛過半個小時帶外甥回去吃晚飯，並叮囑不要再給兩個外甥買什麼玩具，不夠他們折騰壞的。
大姐一走開，兩個外甥穿著新鞋就跑開了，過了一會兒回來在他耳邊說要去學校玩，劉雲飛含笑和姐夫告了聲起身跟著他們去。
兩個外甥一左一右抱著他的手拉著走，像綁架一樣。轉過一條街，到大外甥就讀的小學門口，兄弟二人丟開他的手就像鬼子進村一樣撲進玩具店來，小外甥像拾了西瓜丟芝麻的小猴子，拿起這輛小車又放下那架小飛機，放下那架小飛機又提起一個機器人，不停地向哥哥及舅舅問要哪個好。
挑來挑去，大外甥要了一台越野玩具車，小外甥要個變形金剛機器人。劉雲飛付錢出了店門，大外甥試探般地向他說：「舅舅，我其實最想要一輛自行車，我們班上很多同學都有，我媽媽就是不給我買。」
「哦，你會騎嗎？」劉雲飛微笑著問。
「有車就會了，學會了就可以騎到學校了，也不用媽媽再接送我！」大外甥似模似樣地描繪說。
「給你買一輛，弟弟怎麼辦？」劉雲飛含著笑繼續問。
「舅舅，我才不要自行車，還要用力踩；我要寶馬車，坐在裡邊太陽曬不到的！」小外甥奶聲奶氣地說，志向還挺大。
「呵呵，自行車舅舅還買得起，等你過生日的時候舅舅給你買。寶馬車舅舅目前就沒辦法了，等你長大了再說。」劉雲飛說完蹲下來整一下小外甥有些過長的而拖踩在地上的褲腳說。這褲子是大外甥傳下來的，褲腳都起毛了，看得他不由心酸酸的，大姐這麼多年都是為了自己呀，自結婚至今近十年，沒見她買過一件新衣服穿。
「舅舅，那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呀？」大外甥手搭著他的肩膀問。
「唔，還有半個多月就到了。」劉雲飛摸了摸他的臉蛋說。
「舅舅現在去給你們去買衣服好不好？」劉雲飛站起來年撫著小外甥的額頭問。
「媽媽說了不行，舅舅要存錢娶媳婦的。」小外甥偏著小腦袋說，劉雲飛好笑地摸摸他的頭。
見玩具店旁邊有一處不大不小的休閒遊樂場，兩個外甥歡呼一聲就跑到裡面的水泥地上玩起剛才買的玩具，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劉雲飛站在外面，見樹陰遮蔽，掩擋的水泥石凳上散布著幾對學生模樣的男女，一點也不羞澀地攬抱在一起，或磨腮擦耳，或深情低述，劉雲飛不由得搖搖頭，現在的小孩子呀，自己是一萬個不如了，想當年自己和女生坐在一起都會臉紅……。
「喂，劉雲飛！」背後一聲清脆，把劉雲飛從遙想中驚醒過來，轉頭見金滿秋牽著一個十六七歲鵝蛋臉的漂亮女孩子從馬路對面穿走了過來，她一身合體的水藍色的清爽夏衣，長及膝彎和肘彎，帶著裝修扣，襯得身材婀娜窈窕。身邊的女孩一身碎花圖案花邊舒適長裙，劉雲飛感覺有些眼熟，似是學校里的學生。
「真是你呀，我看背影挺像你，就喊了一句，沒想到這麼巧呀！」清麗嬌美的金滿秋輕快地走近來，杏眼盈盈地說。
「您好，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劉雲飛喜眉笑眼地點了一下頭說。
「劉老師好！」金滿秋身邊的女孩有些羞怯地問候了劉雲飛一聲。
「你好！「劉雲飛點了一下頭回禮，眼看金滿秋問：「她是你表妹？」
「你怎麼知道？」金滿秋驚奇瞅了他一眼問。
「因為你們長得很像！」劉雲飛其實是在車上聽到金滿秋在電話里向她母親說要拿點紀念品給表妹，才有這個猜測，不過二女長相的確有幾分相似，特別是臉形，都是鵝蛋臉。
「哦，是嗎？這是我表妹潘婷婷，在你們實驗學校讀高二，以後多多關照呼的。」金滿秋大眼睛眨巴地看著劉雲飛說完，又疑惑地問：「我們吃完飯就到處走一下，你呢？怎麼在這杵著？」
「我陪我外甥來買東西，喏，這是我姐的兩個孩子，大的八歲，小的五歲。」劉雲飛指向幾步外在泥地上玩耍的兩個小外甥向金滿秋介紹。
兩個外甥似是聽到舅舅說起他們，拿起地上的玩具便跑過來，好奇地打量著金滿秋和潘婷婷。
「舅舅，那個姐姐為什麼坐在哥哥的腿上？」小外甥打量了一眼金滿秋後，扯了劉雲飛的褲腳指著前面樹陰遮掩下的一對男女問。
「那個，可能凳子不幹淨髮，姐姐比較講衛生，怕弄髒了褲子，所以才坐在哥哥腿上吧！」劉雲飛編了一個自認為很好的理由，上幼兒園大班的小外甥，現在整天問為什麼，把二姐和姐夫都問怕了。
「那個哥哥為什麼親那個坐在他腿上的姐姐的嘴呢？」小外甥繼續問，把劉雲飛問得呆了一呆，金滿秋也是愣了愣。
「那個哥哥說一天刷兩次牙，那個姐姐檢查一下哥哥有沒有撒謊呀。」在一邊的潘婷婷急智地說，幫劉雲飛和金滿秋解了窘。
「那個哥哥怎麼摸那個姐姐的肚子呢？」小外甥看到又發現不懂的了。
「可能是哥哥給姐姐檢查身體吧！」劉雲飛撓頭無奈地說。
「哦，那我能幫我們班的小朋友檢查衛生，檢查身體嗎？」小外甥揚起小腦袋問。
「不可以！每個人身上都有很多細菌，離得近了就會傳染，就會生病，就得打針吃藥，所以跟別人一定要保持距離，舅舅，我說對不對？」大外甥搶著答，得意洋洋地問劉雲飛，等著誇呢。
劉雲飛含笑點點頭，算是誇他了。
「那哥哥姐姐為什麼可以？」小外甥不依不饒了。
「因為他們正在談戀愛。談好了就可以結婚，結了婚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習慣了就不會傳染了。但不應該在公共場所這樣，不禮貌！
」金滿秋忍不住笑呵呵地說，臉上暈紅一片，嬌羞的模樣真是迷倒眾生。
「哦，談戀愛是幹什麼用的？」小外甥更疑惑了。
「結婚以前互相了解一下對方是不是臭腳、睡覺打不打呼嚕、掙的錢夠不夠買房子吃麥當勞會不會照顧孩子等等！」劉雲飛一口氣說完，真怕小外甥再問了。說完卻見金滿秋兩個表姐妹都笑噴了，兩個外甥一陣奇怪。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呢？」收住笑口的金滿秋橫了劉雲飛一眼，比早上在候車室那回頭瞪來的一眼還『橫媚冷對』，略彎腰下來拉著小外甥問。彎腰下來而勒束出的圓滑腰臀曲線，還有那小內褲的輪廓，看一眼都讓劉雲飛眼紅心跳，不得不趕緊移開目光，但怎麼也控制不住眼睛的斜巡。
「我叫秦家強，今年五歲了，姐姐你是我舅舅的同學嗎？」大外生秦家偉有些怕羞躲在劉雲飛身側打量，倒是小外甥家強挨站在劉雲飛腿前，大眼睛骨碌碌地看著金滿秋，奶聲奶氣地問，一點不怕生人的。
「呵呵，好乖哦，姐姐我可不是你舅舅的同學，是，是你舅舅的朋友吧!？」金滿秋最後說『是朋友吧』很不安地望了劉雲飛一眼，希望他能夠肯定。
劉雲飛微笑著點頭，和金滿秋以朋友相稱也不為過呀，雖然只是認識一天。
「什麼是朋友？是不是女朋友男朋友？男女朋友是不是可以談戀愛生小孩呢？」家強疑惑地問金滿秋後，又引頸扭頭望向舅舅，見二人都是有些愣神的樣，以為自己問錯了呢。
金滿秋捏了一把小外甥嬰兒紅的臉蛋後站起來，自己的臉蛋也紅撲撲發燒著，剪水一樣的眸子幽深地探了一眼正在窘困地搜詞而答的劉雲飛。
「不是男朋友女朋友，是普通的朋友吧！」劉雲飛見金滿秋一副羞暈的模樣，不肯定小外甥胡言亂語是不是傷著她了，小心翼翼地低頭向小外甥解惑說。
聽到金滿秋耳里，剛才心頭燃起的火熱便像被潑了冷水一樣**的。
見金滿秋聽到自己給小外甥的答案后，花容黯消，劉雲飛後悔得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巴掌。
「舅舅，我餓了，媽媽叫我們回去吃飯了。」正不知如何補救時，大外甥搖著他的手說。
「那你們回去吃飯吧。」金滿秋向他兩個外甥揮揮手，橫了劉雲飛一眼，有點氣呼呼地拉著表妹潘婷婷的手走了，也沒向劉雲飛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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