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誰打的?
將他推開之後,一個巴掌,落在男人英俊的臉龐上。
大腦在短暫的空白之後,逐漸恢復了清晰的思緒,顧寧呼吸一滯,臉色蒼白無比,「霍先生,請自重!」
重重咬下的幾個字,彰顯出她的憤怒。
雖然臉龐上被她摑了一個巴掌,而且這基本還是男人第一次遭遇這樣的對待,可他輪廓分明的五官,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的反應。
他瞥著她,口吻低淡的嚼著兩個字眼,「自重?」
顧寧咬住唇,「我想,我需要鄭重的提醒你一聲,我現在是徐太太,已經身為人婦,霍先生這麼不檢點的行為,是不是太出格了點?」
出格么……
霍郁白深深地望著她,眸光里沾染著令人毫無安全感的危險光澤,但他的氣質又是那樣清冷矜貴的寡淡,危險得不逼人的,可卻還是會感到無端端的恐慌來。
或許,恐慌只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
經歷方才他那麼熱情深入的吻,此刻又被他這樣的眼神看著,顧寧只感覺自己彷彿隨時置身在虎口一般,毫無安全感可言,但這也有可能只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總覺得單獨跟他相處在一起,忽然變得有點危險。
於是她不敢跟他對峙,更不敢再跟他這麼僵滯著,抿下被他吻得還在發熱的唇,顧寧轉身,雙手抓住扶梯的邊沿,快速上岸。
霍郁白盯著她轉身上岸的背影,眼眸微微眯了起。
她過於快速轉身上岸的行為,有點兒彰顯出狼狽的落荒而逃的意味。
由於方才的落水,顧寧渾身濕漉漉的。頭髮到腳趾,身上無一處不是水漬,上了泳池岸邊,乾淨的地面頃刻間被她帶上來的水跡打濕。
而她上岸后,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一身狼狽的模樣,身後的男人也緊接著跟著一塊上了岸。
注意到身後的男人靠近,顧寧警惕。
本能而出於下意識的轉身,她朝他防備看去,「你還想怎麼樣。」
霍郁白覺得她防備得簡直有點可愛。
他禁不住的嘴角勾出淺淺笑意來,「我沒想怎麼樣。」
顧寧本來還覺得,自己問出那句話是不是太過條件反射而神經質,現在聽了他的話之後,她完全不那麼覺得了。他說他沒想怎麼樣,反而才更叫人覺得他想怎麼樣。
但是盯著他看了半響,竟是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語言說點其他什麼,感覺她本來可以平靜不再有波瀾漣漪的心緒,一下子就被他的一個行為,一個眼神給攪亂了。
到底,是她的行為還不夠高?
半響之後,她咬著牙,賞了他兩個字,「瘋子!」
這兩個字放在她的身上,恐怕才更合適。
霍郁白唇角輕彎,「年紀輕輕二十四歲就嫁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我的行為再出格再像個瘋子,恐怕還遠遠不如你才是。」
比起瘋,實際上她才是最瘋的。
可顧寧卻覺得,她都已經嫁為人婦,而他卻在這個時候對她總有點……牽扯不清,這才是最瘋的。
起碼,跟別人結婚之後,她是沒想過還跟誰有其他什麼瓜葛,更別說是被吻或者吻別人,或者作出什麼更出格的事。
面對他的言辭,在短暫的打量之後,她笑得清傲,「是不是連你也要來說,我嫁給徐老是一件多麼糟蹋我自己。是一件多麼不恥而令人不屑的事情?」
宋秦川跟顧承淵都已經表達出了這麼一個意思,其實任何一個人會這麼看待她,都不覺得稀奇。
然而霍郁白卻說,「怎麼會。」
顧寧一怔。
他笑道,「有句話叫做近水樓台先得月,你明白么?」
如果是單單這個詞的話,她倒是明白,如果他是指更深層次的意思,那麼就不太明白了,或者說,是她看不明白他現在是什麼意思。
「徐老跟我關係匪淺,他清楚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在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的情況下。他雖然會娶你,但他可不會碰你。」
依照徐老現在的心理,就算沒有他們之間的那層關係,恐怕也不會顧寧。
「而按照我跟徐老的關係,你跟他結婚住在一起,豈不是……在給我創造更多更合適的機會?」
霍郁白撥了撥她濕漉漉的頭髮,口吻適度溫雅。
顧寧想避開他撥她頭髮的動作的,但被他抓住了手臂,她逃脫不開,被迫地站在他的身前,聽著他說的語言,她錯愕得僵了住。
她木訥著聽到自己的聲音問,「你……什麼意思?」
霍郁白俯身,吻了吻她的唇,盯著她白皙的臉色,笑得溫雅迷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她感覺自己還是聽不太懂,或許不是聽不懂,而是她不確定是不是應該懂。
在一瞬間的空白過後,顧寧彷如觸電一般,連忙甩開他的手,臉上遍布冷淡的光澤,「我想你還是想得太多了,我跟徐老在一起的決心已定,就算你跟徐老的關係再好,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合適?」
說著,她愈發的冷淡,「正因為你跟徐老的關係,你這些行為,包括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更加的不合適?」
霍郁白笑得漫不經心,「這可不是你說的算。」
顧寧深深地覺得,簡直是沒法溝通了,別人都說她嫁給徐敬庭,是一件有違道德常理,離經叛道的事情,可她現在卻覺得,說出「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詞的男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有違道德常理,離經叛道。
「神經質!」
她頓時連一秒鐘都不想跟他多待一起,也一秒鐘都不敢跟他多待一起,顧寧即刻轉身,匆匆從他身前走開。
她一走,霍郁白一塊跟上。
顧寧察覺男人的步子,緊緊的跟在身後,她咬牙,回頭瞪他,「別跟著我!」
「你跟我都濕身了,不是得回去換衣服?」霍郁白無辜,「這是回到別墅的路。」
「……」
顧寧簡直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雖然她後知後覺的感到是她自己太神經質,說的話未免太無理取鬧。可是看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她就半點不覺得是自己無理取鬧了。
而且,「濕身」這個詞,怎麼聽著都有種怪怪的調調。
她重新回頭,恨恨地咬住唇,硬是沒再讓自己跟他多說一句話,因為她深刻的覺得,不論她說什麼,被他回了之後,在她的耳里聽來都會有種別樣的深意感。
一定是她瘋了才會想到什麼雜七雜八的事情!
所以,還是不說為好。
循著來時的路,兩個人都一塊進了別墅,霍郁白還算是老實安分的。更在她的身後,出奇的竟沒再說點其他什麼,倒是本分得很。
有傭人看見兩個人渾身濕漉漉的進了客廳,連忙過來,「霍先生,您這是……」
由於顧寧跟徐敬庭結婚的消息,還沒在這個宅邸對傭人們公開,傭人們恐怕還不清楚,她現在究竟算是什麼身份,而且,傭人們都不認得她,所以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她,於是就只好把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霍郁白看了看顧寧,對傭人吩咐,「先去拿兩條毛巾過來,再準備一套女人的衣服。」
怎麼會看不出,他在給顧寧找乾淨的衣服換。
傭人試探說,「但這裡沒有準備女士的衣服,有的也是我們下人的,下人的衣服給客人穿,會不會不太合適?」
「無妨。」霍郁白道。
傭人看了看顧寧,得了他的話,便應聲退下。
霍郁白直到這時才問她,「下人的衣服,你先委屈將就下,等晚點我讓霍祁去給你帶一套新的過來。」
顧寧淡淡道。「有的換就很不錯了。」
她哪裡還會挑剔什麼。
霍郁白笑,「就猜到是這樣,所以我就沒過問你了。」
顧寧一怔,隨即,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別開了頭,滿身的不快跟不自在。
說得好像很了解她似的,他究竟什麼時候了解過她?
霍郁白道,「總站在客廳不合適,樓上有房間,我先帶你上去,把身上的水都擦乾了。」
都已經是這麼一副狼狽的模樣了,顧寧也想不得其他什麼東西。聽了他的話,只能是認同,畢竟,這大冬天的掉進水裡,本來就冷得發顫發抖,再這麼渾身濕漉漉地站在這裡,會不會被凍到就不提了,就怕因此而發燒感冒。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可不能容許自己的身體出現什麼意外。
跟著霍郁白來到二樓的其中一個客房,傭人很快就像將乾淨寬大的毛巾拿了上來,遞給他之後,又恭敬地退了出去,「霍先生,我這就去拿您的衣服跟客人的衣服。」
「嗯。」
霍郁白隨口應了一聲,轉身回來,望著站在房間空地里的顧寧,沉吟了下,還是幾步走過去。
看著他走近,生怕他又做出什麼親昵的事情,顧寧連忙拿過他手中的一條毛巾,「我自己來擦。」
畢竟這是在徐敬庭的宅邸,房門也沒關,傭人們走來走去難保不會看見,太過不合適。
而且就算沒有其他什麼人看見,顧寧也不想再跟他有什麼親密接觸。
肢體上的不允許,眼神上的……也不想。
她拿過毛巾。就站到一邊,面對著窗口的方向,悶聲悶氣的給自己胡亂擦著頭髮和身上的水跡。
霍郁白注視著她的側臉,眸光深然,但也不多說什麼。
之後不久,用力很快給他們又送來兩套衣服,有一套是霍郁白的,有一套是給她的,依照霍郁白跟徐敬庭的關係,在這裡有他的衣服,沒什麼好稀奇的,所以顧寧瞧了一眼,就沒多說什麼。自主地拿過屬於自己的那一套。
傭人送了衣服之後就離開了,見霍郁白順手將房門關上,竟是沒有離開房間,顧寧怔愣了下,下意識問,「你不走?」
霍郁白回身,瞟了她一眼,「去哪?」
她瞪目結舌,「當然是離開這個房間,去別的房間換衣服啊。」
眉梢輕佻了下,他老神在在地說,「為什麼我要離開這個房間,去別的房間換衣服?」
顧寧覺得,這還用說嗎?
「你不去別的房間換,那我怎麼換?」她道,「難不成要讓你看著我換衣服?」
霍郁白瞅了瞅她,「你不是一樣可以看我換衣服?」
「……」
「我記得,上次在海天一線的時候,你還很想看我換衣服?」他如同施恩般地說,「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
「……但是我也記得,你不是不喜歡被人觀賞換衣服?」
「這次情況不同。」霍郁白坦然著,饒有深意的望著她一臉陰鬱沉沉的模樣,嘴角勾出興味,「這次是相互看,你看我,我也可以看你,理論上來說,互相扯平,不虧。」
理論不是這麼用的!
而且,他說不虧,怎麼感覺好像還是他吃虧了一樣?
最重要的是,這種互相看著對方換衣服這種事,觀點是不是太奇怪了點?
顧寧發現,爭論這樣的問題根本毫無意義可言,不論是她看他換衣服,還是他看她換衣服,這本身就是件不能再被允許的事,之前他吻她的時候是她沒注意被他有機可乘,但這一次她可不允許再有什麼出格的事情發生。
顧寧拿著傭人的衣物,看出霍郁白不想離開這個房間的打算,而且她也意識得到,似乎不論她說什麼讓他出去之類的言辭,他可能都會視若無睹,無動於衷。
於是她也不跟他多費唇舌,乾脆地道,「你不出去,我出去!」
顧寧要走,邁開了退大步朝著房門口踱步而去,霍郁白卻抓住了她的手臂,道,「你出去,去哪裡換?」
「當然是去其他的房間。」
這不是很好理解的事情么?
霍郁白凝著她道。「雖然你現在的確算得上是這裡的女主人,但徐老還沒正式跟別墅里的傭人們介紹你的身份,你這樣隨隨便便去其他的房間換衣服,傭人看見了對你印象不好,徐老這個別墅里的傭人們都挺循規蹈矩的。」
話雖如此,可為什麼,卻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咬下唇,「那我去找柳助理,或者霍祁也行!」
他們總能證明她的身份,由他們帶領,她去哪個房間似乎都沒什麼不妥的。
霍郁白卻慢條斯理地說,「柳助理這會兒人已經忙到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霍祁更加不必多談。他向來神出鬼沒,如果不是電話聯繫他,你別想找到他的人。」
「我不信把整個別墅翻遍了我還是找不著他們的人。」顧寧沒有被他的話說得退卻,「再者,找不到他們的人,難道還不能去叫傭人?讓傭人帶著我去其他的房間不就可以了。」
就算她的身份還沒被徐敬庭公之於眾,跟別墅里的傭人們介紹,但在傭人們的眼裡,她好歹也算是一個客人,客人有需求,傭人哪裡會置之不顧?
這麼簡單的事情,何必再多言?
霍郁白一瞬不瞬地注視她,「傭人們也挺忙的。要照料花園裡的花,每天定時定點的打掃屋子,還要清理泳池和細心準備飲食之類的事情,這個別墅上下打理起來的事物,比平常一般其他地方都多得許多,他們基本從早忙到晚,除非是徐老需要,不然沒時間多管其他的事。」
潛意思是,她還不能去麻煩傭人了?
那她這個女主人的身份,是不是連擺設都算不上?
再放低點,就算她現在是個客人好了,傭人們會對客人不聞不問?
大約是看出她滿內心的複雜跟無法言喻的崩潰,霍郁白淺笑勾唇。「倒不是這裡的傭人們忽略你不尊重你,而是他們認為,你是跟我們一塊來的客人,在這裡,就跟在我自己的家裡沒什麼區別,我來這裡從來不需要他們的招待,他們不會招待我,所以對你,自然也是認為你只能由我們招待。」
再者,徐敬庭之前自己都開口,叫霍郁白帶著她四處參觀熟悉環境來著,傭人們就更加的認為,她的身份地位。一定是只有像霍郁白這樣高高在上,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招待得起。
畢竟能來到這個宅邸的人,非富即貴,傭人們不了解不熟悉她,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地位,知道了徐敬庭的意思之後,除非是她需要,不然就是卻而遠之。
在傭人的眼中,她身份不明,地位不明,來意不明,是只有霍郁白才能去招待的貴上賓。
而在顧寧的眼中,她根本毫無地位!
她說。「所以傭人很忙,我應該識趣點別去打擾他們,只能靠你了?」
霍郁白徐徐淺笑,「如果你開口的話,我倒是可以帶你去其他的房間,畢竟這裡我很熟悉,不論我去什麼房間,傭人們都不會多想。」
倘若是這樣,那跟一同待在一個房間里換衣服有什麼區別?
讓他帶著去其他的房間,結果會是他安分守己的待在門外,不進去,讓她一個人在房間里換?
顧寧都還沒有問出聲呢,他就意味深然地說。「其實最好也最省時省力的結果,就是哪裡都別去,我們都在這裡,你換你的,我換我的。」
顧寧,「……」
「好了。」沒想再繼續故意的逗她了,霍郁白低笑,「我保證,我不看你,嗯?」
他的保證有多少可信度,顧寧不知。
而在心裡,她潛能的不相信他什麼,於是將信將疑地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霍郁白輕佻眉梢,「嗯?」
「其實傭人們根本不是沒有空,我就算去叫他們帶我去其他什麼房間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他們也不會多有怨言,但你不想讓我去找傭人,所以說出了一番話,讓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找傭人?」
他的口吻若有似無,「這就不清楚了,可能是你以為而已。」
不清楚個混球!
顧寧氣得差點想爆粗,分明向來都是好脾氣的她,今天硬生生地一次又一次快被他種種言辭跟態度氣得慪火,而偏偏總是讓人有點即便有火也宣洩不出來的適度感,讓她都快想去把他的心肝挖出來,看看他的心肝上究竟藏了些什麼。
霍郁白的心裡藏了什麼,其實很明顯且直接,並且,他似乎也沒打算怎麼藏,之前在泳池裡的對話,就隱約透出了他的某些態度。
而面對他那樣放肆大膽的態度,顧寧卻不敢讓自己去面對。
她咬唇道,「讓傭人們知道你跟我在同一個房間換衣服,到時候傳出什麼閑言碎語,你不在意,可我在意,我可不想一來就給傭人們留下這種不好的印象,所以,我情願多費點時間去麻煩傭人,也不要跟你待在一個房間里換衣服。」
這種事,現在傭人們還不覺得有什麼,但到時候徐敬庭跟傭人們宣布了她的身份,屆時,那就不太好看了。
顧寧是不能允許,有這樣明顯不合時宜的事情發生的。
她說出來的話語氣都是生硬的。
霍郁白洞悉出了她決絕的態度,知道想再打消她的什麼念頭,幾乎已經不可能,而她現在跟他這麼條理清晰的劃清界限,幾乎算是他自己一手促成,於是不再強迫,也不再狡辯。
他淡淡的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費時間去找傭人,以免穿著濕透的衣服久了生病,你就在這個房間換,我去其他的房間。」
最終還是他做出了讓步。
但能讓他讓步的原因,並不是她執意跟他劃清界限,而是的確濕透的衣服穿在身上久了,依照現在的季節,太容易生病感冒。
顧寧聽著他的話,不知該說鬆了口氣,還是內心綳得更緊,忽然間有點滋味惆悵複雜。
不由得想,是她太固執了么?
可這種事情,她不固執,就意味著她繼續跟他保持著曖昧不清的關係,既然都已經打消了所有的主意,做到嫁給徐敬庭並且終生不再改嫁的地步,她為何還要對別人心慈?
難道,之前吃的每一個教訓,還不夠?
越是這麼想著,顧寧發現,她的心就愈發的冷,像被冰川凍結,從跌宕起伏的漣漪里,逐漸又歸為平靜。
然而,這個時候。霍郁白卻突然道,「從之前見到你的時候,有一件事我就特別在意了。」
她下意識地問,「什麼?」
「你的臉,被人打了?」他捧住了她的小臉,低眸注視著,眼底溢出了陰鷙,連語氣都變得森冷了起,「誰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