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挑撥離間
自那日和江宓密談之後,蘇代便在榮秉燁面前表示不想讓他為難,也不必晉封夫人,倒不好叫他和朝臣翻臉,並著協理六宮之權,也被她以身子尚未好全給推脫掉了。
不僅如此,蘇代更是深知自己若想早日晉封夫人,甚至是正一品貴淑賢之位,她要跟賢貴妃學的還有很多,第一樣便是將榮秉燁往外推,不理他站在未央宮外,只是揚聲勸他一定要雨露均沾,說著說著,蘇代還適時的掉了幾滴眼淚,哭訴皆是因為自己平日里的自私才叫上天懲罰了她的孩子,因此她現在更要悔過。
榮秉燁見她執意如此,也只好去寵幸旁的妃嬪了,這對於闔宮的妃嬪來講確實是喜事一樁。
風聲傳進賢貴妃的耳邊,她輕輕捻著手中的佛珠,唇角牽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徐徐道:「她倒是機敏,本宮還以為她是個拎不清的,看來這次晉封一事確實給她警醒了。」
頓了一頓,又輕笑一聲道:「不過這樣也好,本宮也不想和蠢人打交道,她這般識趣兒,倒叫本宮有些於心不忍了。」
關雎宮裡設著一處佛堂,賢貴妃每日定是要去燒上兩柱香的,跪在蒲團上,輕輕闔上雙眸,嘴裡默念佛經,祈求菩薩保佑。
賢貴妃的面和心善興許也是和她每日燒香拜佛有關,浸淫其中,整個人舉手投足之間便讓人心生親近。
「娘娘,協理六宮之權現在還是在文昭儀手裡,只怕凝妃不會善罷甘休的。」暮年抬眸看了她一眼,啟唇輕聲道。
賢貴妃遞過手給暮年,暮年忙上前一步將她扶起,賢貴妃接過一旁小宮女手中的香,緩緩插入香壇之中后,又雙手合十輕聲念了句,「阿彌陀佛」,而後便徐徐轉身和暮年離開了佛堂。
一出佛堂,刺目的陽光便暈的她抬手遮在額前,一旁的小太監忙上前替她撐起遮陽的傘。
「本宮和她鬥了這麼多年,她不還是落了下風?」賢貴妃唇角輕斜,眸光里滿是不遮掩的譏諷。
「娘娘說的是,凝妃現在的勢頭已然是在走下坡路了。」暮年應和道,頓了頓又道,「不過五皇子出世,凝妃手中又多了些籌碼,近一月,朝里的風向竟是又和從前相差無幾了。」這倒是讓娘娘此前做的努力有些白費了。
「無妨,再讓她過幾天安穩日子吧。」
又到了去玉華台的時節,和去歲一樣,文昭儀留守宮中,並著小部分不受寵的妃嬪,大楚的整個政治中心在每年的夏日,幾乎移到了行宮玉華台。
剛到玉華台不久,便傳來錦貴人有孕的消息。
棲鸞殿里的人皆是有意無意的遮掩此事,只是蘇代還是在遊園的時候聽見了這個事情,折顏聽見凝妃似笑非笑的說起此事的時候,整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此事觸及到蘇代心底的痛楚。
沒想到蘇代只是淡淡一笑道:「錦貴人福澤深厚,也是她們一批進內的妃嬪中最早有孕的,看來陛下又要喜得麟兒了。」
「麟兒倒是不敢說,不過錦貴人確實是個有福的。」凝妃唇角牽起幾分淺笑,眸光卻緊緊的落在蘇代的臉上,半晌也未見蘇代有任何異色,不由抬手慵懶的扶了扶鬢邊的步搖,懶聲道:「到底是老了,逛了一會兒竟有些乏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凝妃走後,蘇代才回眸看了折顏一眼,淡淡道:「以後知道什麼都不必瞞著我。」
折顏抿了抿唇輕聲道:「是。」
錦貴人自打被診出有孕,榮秉燁便晉了她的位份,如今是正五品錦嬪。
每年來玉華台,不止妃嬪,連六局的人也大抵跟隨來了玉華台。
楚溱是第一次來玉華台,正是對著一切都感到新鮮。
她趁著無事,正要赴和岑潞藜的約,沒想到孫掌葯將她喊了過去:「楚溱,迎夏今日小日子來了,身子不爽利,其他宮女都被師掌葯安排做了其他事務。今兒個褚雲閣的葯膳就要你跑一趟了。」
楚溱只得應聲答道:「是,掌葯大人。」
接過裝有葯膳的食盒,她轉身往外走,心中卻不禁想道,本是掌執文書、負責登記在冊的女史,還以為是個輕鬆活計,卻沒想到日日都有額外的跑腿任務。
罷了,本就是自己選擇的命運,本本分分的走下去罷。
從內心來講,楚溱並不想見到汪陌兒,如今的錦嬪。
選秀那日殿上之舉便讓她覺得此女城府頗深,她的故作天真之態,也許男人會信,可是她半點不信,再說她短短兩月便已是新晉妃嬪中最得寵的,想來手段也是不一般。
最重要的一點,那日殿選楚溱同汪陌兒是一列秀女,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錦嬪,而自己只是六局的小小女史。楚溱清楚地記得,引導太監宣布她撂牌子之時,汪陌兒似是輕笑了一聲,若有若無。
走出殿門,已是月上柳梢,夜幕籠罩著玉華台,一派安詳動人之色。
才是月初,月兒還只是芽兒一般,穿過長街,不時有宮人提著宮燈來來往往。遠遠地便聽見鳳鸞春恩車的響鈴之聲,宮人忙退避街旁蹲下行禮,楚溱也站在街側,垂眸福身。待鳳鸞春恩車行遠,一行宮人才站起身,她提著食盒繼續往前走,卻暗自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自打錦嬪被診出有孕,這岑貴人已是七日內第三次侍寢了。」一個小宮女低聲說道。
「宮裡頭不就是這樣,你方開罷,我方開。只怕錦嬪心裡頭惱得很呢。」
「誰說不是,兩位小主又是在一個宮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前兩日還聽聞,岑貴人侍寢后,錦嬪找了由子罰了岑貴人。」
議論聲漸行漸遠,楚溱心中暗暗有了定數,潞藜姐姐近來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她也著實替潞藜姐姐高興,不過潞藜姐姐在宮裡和錦嬪並不對付,而她作為潞藜姐姐的手帕交,此去褚雲閣只怕並非如此簡單。
事情就是發生的這樣巧,錦嬪十日前被診出有孕,綠頭牌被尚寢局撤了下來,如今潞藜姐姐正得聖寵,錦嬪心裡頭有氣撒不出,偏偏此時她被孫掌葯派去褚雲閣給錦嬪送葯膳,一切不言而喻。
來到褚雲閣,當值的小宮女眼尖,瞧見她便問道:「這位姐姐可是找我家小主有事?」
楚溱抬高提著食盒的手臂,笑道:「奉尚食局司葯司孫掌葯之命前來送每日安胎藥膳。」小宮女微微一笑:「姐姐且等著,待我前去通報一聲。」楚溱淺笑道:「有勞妹妹。」
小宮女進去不一會兒就出來了:「小主讓你進去。」
依言,楚溱徐徐走進殿內,纏枝牡丹翠葉熏爐裊裊升騰起百蘊香,似真似幻。屋內正中設紅木雕靈芝卷草紋福慶有餘翹頭案,案上放著青瓷螺珠瓶,瓶中插著兩支開得正艷的牡丹,想來是折下來不久用清水養著,案上兩側放置紫金閬雲燭台,牡丹花開描金屏風將內室與外室隔開,布置極為奢華,似是超過了嬪位的用度規格。朦朧中,一女子躺在香妃長榻上看書,一旁的宮人手執牡丹薄紗團扇輕輕的替榻上女子扇著。
楚溱盈盈一福身子,輕聲道:「尚食局司葯司女史楚溱見過錦嬪。」
一個不見情緒的清的脆傳來:「起罷。」
「謝小主。」楚溱低著頭直起身。
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遂又說道:「奴婢奉司葯司孫掌葯之命送來小主的葯膳。」
錦嬪懶懶地說到:「放桌上罷。」
楚溱依言將食盒放在紅木雕花圓桌上,正要告退,卻聽到錦嬪笑道:「湘巧,給楚女史賜座。」
楚溱忙低頭說道:「小主這樣叫奴婢,真是折殺了奴婢。」
湘巧將紅木束腰管腳棖方凳端過來放在她身邊,楚溱只好說道:「謝小主賜座。」半個身子側坐在方凳上,只坐了三分之一,低頭不語。
倒是錦嬪將書放在榻上,一手撐著面頰,頭上的四蝶紛飛金步搖閃爍著動人的光澤,微微笑道:「我記得我與你有過一面之緣。」
楚溱唇角勾著淺淺的笑意說道:「回小主,是殿選。奴婢正巧站在小主右側。」
錦嬪似是在回憶什麼,遂盈盈一笑道:「是。我依稀記得你是大理寺卿楚文淵大人的女兒。」
楚溱裝作不清楚她話中的意思,答道:「回小主,是。」
錦嬪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中一閃而過什麼:「我曾聽陰美人說起過,你和岑貴人乃是手帕交?你和她孰長孰幼?」
楚溱低頭說道:「回小主,岑貴人要比奴婢大上一歲。」
錦嬪瞭然一笑:「你們乃系閨中手帕交,一同進宮也是有緣。只是可惜……」錦嬪的話沒有說完,倒是幽幽的嘆了口氣,一雙明眸仔細打量著楚溱的神色,當她瞧見楚溱臉上閃過一絲不甘,錦嬪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錦嬪輕笑著,似是在安慰她:「我曉得你心裡一定不適,不能為母家儘力。可是你也不必難過,如今岑貴人正得皇上恩寵,你既然和她是手帕交,也該替她高興才是。」
倘若楚溱真是想要進宮的女子,錦嬪這番話無異於火上澆油,不斷地引出她與潞藜姐姐的「矛盾」,再假意替她惋惜,如此一來,她內心必定是怨恨上潞藜姐姐了,那錦嬪的目的也便達到了。
若是錦嬪有心拉攏她,想來也是極容易的,到時候錦嬪便可以不用親自出手便能使潞藜姐姐膈應至極。真是好算計,只可惜,她算計來算計去還是算漏了一點,那便是楚溱本意就不想進宮。
楚溱遂似是低落道:「錦嬪小主說的是。」
錦嬪見目的達到了,遂會心一笑說道:「湘巧,去把我那隻碧玉七寶玲瓏簪取來。」湘巧福身應聲答道:「是。」
湘巧進了內室,不一會兒便出來了,手中托著一支簪子:「小主,碧玉七寶玲瓏簪取來了。」錦嬪緩緩起身,接過湘巧手中的簪子,蓮步輕邁走到楚溱身邊,盈盈笑道:「你生的十分標緻,倒是配得上我的這支簪子。」說完,將手中的簪子斜斜插入楚溱的髮髻中,遂又贊道:「果真如此,你配上這支簪倒是比方才要動人的多。」
楚溱慌忙福下身子:「小主恩典,奴婢怕是不敢也不能收受。奴婢蒲柳之姿怎能配得起小主的玉簪,豈不玷污了小主的貴物。」
錦嬪看著她生生在她眼前跪下,十分滿意我的舉動,纖纖玉手扶上她的手臂,將楚溱從地上扶起,柔聲道:「我說配得上便是配得上,你如此推諉,莫非是看不上我賞的東西了?」
湘巧看著楚溱,聲音里有些發難:「楚女史慎言,小主如今懷有龍嗣,你卻只因一玉簪便這般推脫不受。小主心慈,倘若是因你這番推諉讓小主不適,相信楚女史是知道後果的。」錦嬪訓斥道:「大膽湘巧,還不退下。」
湘巧低頭不語退到一旁,這下倒好,主僕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叫楚溱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了。
錦嬪挽起楚溱的手,笑意融融的說道:「我一見楚女史便覺親近,這玉簪也是一表我的心意,楚女史就不要推辭了。」
楚溱又是一福身子:「謝小主賞賜。」
錦嬪轉身緩緩走回香妃長榻:「司葯司若是不忙,楚女史一定來褚雲閣坐坐,也算是陪我說說話解解悶罷。」
楚溱對著錦嬪行禮告退道:「是,小主。奴婢還要回司葯司復命,就不打擾小主歇息了。」錦嬪柔聲應道:「去罷。」
待楚溱離開褚雲閣,湘巧笑道:「小主好巧的心思,倘若楚溱對岑貴人起了怨恨之心,小主便可坐山觀虎鬥了。」
錦嬪自得一笑:「她倆要是鬥起來倒也有趣得緊,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我倒要看看岑潞藜有多少本事沒使出來,也讓我見識見識,哼。」
楚溱出了褚雲閣,回到司葯司,看見孫掌葯,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許是不知她與錦嬪究竟是何關係,還是這只是個巧合。
倒是孫掌葯看見楚溱回來了,溫柔的笑道:「回來了?聽說最近錦嬪脾氣大得很,她沒為難你罷?」
楚溱勾了勾唇角,扯了個笑意:「錦嬪很是親和,勞掌葯大人挂念。」
孫掌葯微微一笑,將手頭的文書放下,挑了挑眉:「那就好,行了,你下去罷。」
楚溱沒有多話,依言行禮退下。
孫掌葯抬眸凝視著楚溱遠去的身影,唇角漸漸牽起幾分譏諷的微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