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借力打力

第一百八十章 借力打力

天氣越來越熱了,轉眼便已是六月中旬了。

這些日子楚溱有意避著要送去褚雲閣的葯膳,總是讓司葯司的小宮女送去。錦嬪也曾著人問過,楚溱一概只說司葯司太忙,無法脫身。看來岑貴人愈來愈受寵,已讓錦嬪有了危機感,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借楚溱的手除掉岑貴人了。

這日,楚溱正梳理著這個月的支出藥材的管理文書,卻無意的發現了一處漏洞,由於孫掌葯是她的直屬管理大人,楚溱只得拿著記錄文書去找她。

最近司葯司很是清閑,孫掌葯便在房裡休息,楚溱來到她的房前,門是關著的,她正要叩門,卻下意識的留意了下窗子,也是關著的。

楚溱頓時心生疑惑,如今已是六月了,天氣炎熱得很,卻緊閉門窗。看來孫掌葯覺得「冷」了呢!

她不由的輕笑了聲,繼而伸出手叩門:「孫掌葯,奴婢楚溱。」孫掌葯的聲音不冷不淡的傳了過來:「進來罷。」

楚溱推開門走進去,見孫掌葯正坐在床上,見到她,孫掌葯蹙著眉,聲音依舊不冷不淡:「何事?」

楚溱福了福身子,又將手中的文書遞給她,道:「孫掌葯,本月共從太醫院領了兩斤牽牛子。日前徐太嬪冷氣流注,腰疼不能俯仰,用去六兩牽牛子;尚宮局莫尚宮大人脹閉不出,用去四兩;玉容華治小兒腹脹,用去六兩;惠太嬪瀉水消腫,通便下氣,做牽牛子粥,用去八兩;本月共用去一斤八兩牽牛子,理應還剩八兩,可如今葯櫃里只剩一兩牽牛子了。」

孫掌葯接過文書,皺著眉頭看完,遂說道:「這個我會查的,你先回去罷。」

如此,楚溱只得行禮告退。

夏日的玉華台,佳木蔥蘢,繁花競放,亭台樓閣玲瓏精緻,池館水廊清幽秀麗。

岑貴人走在太液池邊,縱目望著池上的荷花,贊道:「盛夏避暑,此處也是極好。」

柚安在身後笑著應道:「小主說的是,已經六月了,天兒愈來愈熱了。」

岑貴人不語,心中想的卻是幾日前錦嬪找楚溱的事,其實自己並不怕錦嬪會收買楚溱,憑著自己對楚溱的了解,不定是錦嬪利用楚溱還是楚溱利用錦嬪呢!想到錦嬪,岑貴人不禁嗤笑著,她和自己那個二姐姐一般,都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隱隱的,岑貴人似是聽到了遠處傳來女子的歡笑聲,循聲望去,遠處的此漣水榭上幾個宮嬪在賞景逗樂,其中為首的便是錦嬪,真是冤家路窄。

錦嬪也看見了岑貴人,遂遣了宮娥前來邀請,小宮女小跑到岑貴人身邊,蹲下行禮:「奴婢見過岑貴人,錦嬪邀小主前去此漣水榭一同賞景作樂。」

岑貴人用手撫了撫手上的白玉圓鐲,輕輕一笑,說道:「如此,錦嬪盛情,嬪妾豈敢不從。」說完,收斂裙擺蓮步輕移至此漣水榭。

岑貴人見到錦嬪盈盈一福身子,聲如鶯啼:「嬪妾給錦嬪請安,錦嬪萬福。」

錦嬪笑著與其他宮嬪說著話,似是沒聽到。

岑貴人便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臉上依舊掛著嫣然的微笑。

一炷香的時辰過去了,岑貴人只覺腿已經麻了,錦嬪這才放下手中的茶盞,笑道:「哎呦,岑妹妹什麼來的,瞧我光顧著和眾姐妹說話了,竟是不知。悔之悔之,妹妹快請起,若是累著了,陛下憐惜起來責問我,我可真是無措了。」

岑貴人笑意融融的站起身,恍然,身形不穩,差點摔倒,幸而身後的柚安眼疾手快扶住了岑貴人。

岑貴人笑著同其他宮嬪互相見禮,這才在綉墩上坐了下來,伺候著的宮女忙上了盞茶,岑貴人笑道:「錦嬪姐姐好興緻,出來賞景作樂,如此的山湖美景,倘若不賦詩一首豈不辜負?」剛說完,忙用帕子掩了唇看著錦嬪,似是後悔般閉了口。

錦嬪不通才情只喜讀遊記是她們這屆進宮的秀女中眾所周知的,而今日在場的宮嬪皆是與錦嬪一同入宮的。聞岑貴人此言,皆掩唇而笑。

錦嬪似笑非笑的盯著岑貴人:「想來岑妹妹是極富才情的,當日殿選便是以一首《惱春》冠壓群芳,不如今日岑妹妹以這太液池上的荷花為題題詩一首,倒也不辜負這番美景,也算是為我們開個好頭。」

岑貴人盈盈笑道:「如此,嬪妾恭敬不如從命了。」

遂低頭沉思,又遙目遠望池上的荷花,眸子一亮,吟道:「荷葉五寸荷花嬌,貼波不礙畫船搖;相到薰風四五月,也能遮卻美人腰1。」

吟到最後一句時,岑貴人有意的朝錦嬪的肚子瞟了一眼,暗諷錦嬪如今剛剛顯懷的肚子已不如當初的婀娜纖柔。

錦嬪顯然注意到了岑貴人的眼神,不禁氣結:「妹妹真是好文采,姐姐難以望其項背呢!」剛說完,又轉念一想,自己懷有龍嗣,是宮裡所有嬪妃都奢望的。

聖上登記已經十二年了,現年四十有二,帝姬倒是多了去了,可皇子總共也就那麼四個,庄妃娘娘倒是生了一個小皇子,可不到一歲便夭折了。就連陛下最寵愛的懿妃,前一個月也新新喪子,就算已經有了儲君又如何?自己這一胎若是個皇子,憑著母家的助力,位份怎麼也該當得一宮主位。

遂又笑言道:「我不比妹妹,平日里只喜翻翻些前朝的遊記,和詩詞相比,書中的山川草木倒也另外一番滋味。只盼我那未來的小皇子不要學我看這些沒用的勞什子,學妹妹多讀些詩詞歌賦以修身養性是正經!」

岑貴人聽出錦嬪在炫耀自己的肚子,倒也不惱,笑道:「錦嬪姐姐說的是。」是不是小皇子她又如何知道,如今在這邊一口一個小皇子,蠢笨之極,懿妃剛剛喪子,凝妃膝下更是沒有己出的皇子,汪陌兒如此張揚,相信不用自己出手,自會有人來收拾她的。

錦嬪得意地看了岑貴人一眼,卻見岑貴人笑意融融的捏起盤中的一枚李子,咬了小口,捏著李子的手腕廣綉從手腕處滑落,露出了明晃晃的白玉圓鐲。

錦嬪雙眸死死地盯著那隻圓鐲,頓覺怒火中燒。

那隻圓鐲是成色極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是西域進貢的貢品,宮內只有三隻,自己求了好幾次陛下,陛下都是賞了自己其他東西,如今卻瞧見那隻玉鐲正戴在岑貴人的腕上,怎能不氣惱!

岑貴人餘光將錦嬪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冷笑,這點挑釁就受不住了,還以為她有多大的能耐,卻也不過如此。

此時,一直坐在一旁的陰美人笑著提議道:「錦嬪姐姐,在這坐了半個時辰了,不如去旁處轉轉罷。」

錦嬪蹙了眉,冷著聲道:「有什麼可轉的,你們去罷,我就不去湊這份熱鬧了。坐這麼長時間也累了,湘巧,回宮!」說完,帶著一干宮娥往褚雲閣走去。

陰美人沒由來的被嗆了聲,心中一陣不愉。岑貴人見狀,笑道:「錦嬪許是累了,並非有意如此,陰妹妹莫介懷。」

「那就不知道了,畢竟人家今非昔比,有兩分架子,咱們也只能受著,不然她要是去陛下耳邊吹吹風,咱們許是就要搬到去錦宮了。」陰美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怪聲怪氣的說道。

岑貴人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只是瞧著錦嬪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錦嬪回到褚雲閣,惱怒不已,用剪刀使勁地絞著帕子,湘巧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她,趁其不備,一把奪過剪刀:「小主可不能再碰這利器了,若傷著了可怎麼是好!」

錦嬪惱道:「岑潞藜那個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她真當陛下寵著她,我就拿她沒辦法了!」目光一轉,正落在桌上被絞爛的帕子上,錦嬪更加氣惱了,雖是生氣,卻不敢打碎玉華台的器物,那皆是尚宮局登記在冊的,若是打碎了,是要扣除在下個月的月例中的。

湘巧安慰道:「小主切莫生氣,就算不為自己,也該想著肚子里的小皇子才是。那岑貴人再有本事,還能比得上小皇子尊貴不成。」

錦嬪聞言,玉指撫上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想著怎麼整治岑貴人:「湘巧,去司葯司把楚溱找來。」

湘巧福了福身子:「是。」

此漣水榭那裡,幾位低階妃嬪見錦嬪走了,便也聲稱乏了,起身便要走。

就在此時,陰美人身邊的貼身宮女覓春眼見,瞧見遠遠走過來的懿妃和韶婕妤一行人,,不由拉了拉陰美人的衣袖,陰美人鳳眸微微一斜,不耐煩的開口道:「拉我做什麼。」說完,轉身便要走。

覓春心裡著急,她知道自家小主在宮中孤立無援,正需要一個靠山,眼下最適合的人選便是懿妃了,懿妃經過沉浮,卻還是深得陛下寵愛,若不是敬國公等人聯合上奏,只怕懿妃現在已經是夫人了。

可陰美人已經抬腳就要走,正是方才受了錦嬪的氣,現在她的脾氣也很沖,覓春有心想悄聲和她說,可她根本聽不進去。

忽而,覓春靈機一動,高聲對陰美人道:「小主,奴婢瞧見懿妃娘娘和韶婕妤過來了,小主新進內,理應前去給懿妃娘娘請個安才是。」

她這話一出,已經走遠的陰美人不禁駐足,回眸看向覓春的身後,果真瞧見一群宮人簇擁著懿妃和韶婕妤走來。

「轉眼間,這已經是我進宮的第六個年頭了。」江宓挽著蘇代的手,語氣幾分感慨道。

蘇代憑欄眺望太液池的風光,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盛放著千瓣蓮,雲蒸霞蔚一般,她回眸看著江宓,含笑道:「」

「嬪妾拜見懿妃娘娘、婕妤娘娘。」身後驟然響起一個嬌軟的女聲。

蘇代和江宓微微轉身,只見身前站著一個水紅色留仙裙的女子,她眼波隱隱流露著幾分風情,媚意渾然天成,她和凝妃從容貌上來看,皆屬一類人,看了已有一個字,媚。

且不談男人了,就是女人見了也不禁生出幾分羞慚。

蘇代不認得她,江宓卻是對眼前的宮裝美人印象深刻,她是陰美人,名喚陰夕辭,憑著她的相貌,本該是同批進宮的妃嬪中最受寵的,只可惜此人素來直言爽語,這是好聽的說法罷了,說的不好聽些,便是不會做人。

印象最深的便是靈順儀生產那日,陰美人對剛生出來的五皇子,直言說丑,江宓當時險些沒繃住。

「陰美人。」想到這裡,江宓唇角已經不自覺的揚起幾分真切的笑意。

蘇代聽江宓的聲音裡帶著笑,不禁笑著看了她一眼,卻見江宓沖著她眨了眨眼。

「這般巧,嬪妾方才正要走,便瞧見娘娘過來了,心裡想著也該過來給娘娘們請個安。」陰美人唇角揚著笑,熱切的說道。

江宓唇角的笑意更甚了,陰美人不會說話,哪有這樣說話的呢,什麼正要走,過來請個安,便直接說是巧遇過來請安就罷了。陰美人倒好,竟是將實情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蘇代瞧著陰美人的樣子,也不由的笑了,宮中這樣的女子倒是少見。

「嬪妾拜見懿妃娘娘、韶婕妤娘娘。」忽而傳來一個溫婉的女聲。

蘇代抬眸望去,原來是岑貴人。說起岑貴人,蘇代原先對她的印象尚可,靈順儀生產那日在宮后苑偶遇,她一開始還以為是錦嬪欺負岑貴人了,後來便讓折顏去查了。

折顏回來說,當日確實是錦嬪刁難了岑貴人,因為錦嬪瞧見岑貴人和她穿了顏色一致,款式相仿的衣裙,便出言譏諷了幾句。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蘇代瞧見她們的時候,岑貴人的樣子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偏生還攔著婢女不讓說,倒是給蘇代留下了溫婉無害的印象,只是蘇代後來想了想,再聯繫了岑貴人後來的所作所為,大抵也就猜出了她的意圖。

岑貴人無非是想讓錦嬪給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因為她知道自己肯定會事後去查,倒時候,她就可借力打力的,讓錦嬪留下不好的印象,而讓自己對她心生憐惜,只可惜,蘇代向來不信女人柔弱無害的那一套,尤其是這宮裡的女人。

註解:

1.出自清代畫家石濤的【荷花】。

荷葉五寸荷花嬌,貼波不礙畫船搖;相到薰風四五月,也能遮卻美人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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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定許青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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