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千算萬算
敬國公夫人唇邊的笑意微微有些凝住了,眼底隱隱閃過一絲不快:「三殿下天資聰穎,有承安教導,自然錦上添花。」
忠勇侯夫人正欲開口,卻遠遠的瞧見清點獵物的那裡疑似出了什麼問題,桓大總管眉頭緊蹙,她下意識的朝凝妃看去,卻見凝妃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眾女眷頓時也不再明嘲暗諷了,只是盯著清點獵物的那裡。
又過了半個時辰,獵物才清點完畢,桓諳其並未公布奪得頭籌的人,而是轉身匆匆回了帳中。
這樣的情況,又不禁叫圍觀的眾人心底暗暗揣測著究竟是何意,先前都以為是受傷的是公子珩,所以陛下並不當回事,可現在看來,倒不是如他們猜測的一般。
日暮漸漸西沉,榮秉燁也沒有下令回去,一切都像是陷入了焦灼一般。
胥珩的箭傷已經被處理好了,整個人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慘白的可怕。
蘇代守在他身旁,眼底滿是心疼,榮秉燁聽了御林軍統領的稟報,擺了擺手便讓他出去了。
「方才盛護衛送珩兒回來的時候,我又回到了那裡看了看,卻發現了這個東西,不知是何物,特意帶回來給你瞧瞧。」待御林軍統領出去后,蘇代受阻礙胥珩的身旁,淡淡開口道。
榮秉燁眸光望向她,只見她遞過來一個銀質的牌子,剛接過牌子一瞧,他的臉色頓時像是蒙了層秋霜,眼底都透著陰冷。
這個銀質牌子的正面雕著一隻蒼狼,而它的背面則只刻著一個「尉」字。
他又拿起案几上擺放著的那支箭矢,細細端詳著上頭被人蓄意磨損的痕迹。
就在此時,桓諳其走了進來,見榮秉燁正看著那支白羽箭若有所思,遂開口道:「陛下,奴才已經帶人查過了。」
這邊廂,凝妃根本無心去理會一乾女眷的議論聲,她現在只覺得心底的不安越來越盛。
就在她欲讓瀲陽去打探消息的時候,榮秉燁從帳中出來了,懿妃被人攙扶著跟在他身後。
隨著聖駕的臨近,凝妃那不詳的預感漸漸如濃重的烏雲壓在了心間。
榮秉燁緩緩坐了下來,冷聲問道:「明越澤何在?」
凝妃心底一跳,陛下一坐下便開口問弟弟在哪裡,難道此事竟然牽扯到了越澤?越澤的身後一是明氏一族,二是自己。
明越澤一聽陛下喚他,忙疾步走了過來,「臣在。」
外男出現,女眷本該退避,可眼下無處可避,眾女眷只得垂眸悄悄側過了身形。
「這支箭矢可是你的?」榮秉燁眼底的冷意彷彿是隆冬里的冰雪,他抬眸看了眼桓諳其,桓諳其便會意,上前將射中胥珩腹部的那支白羽箭遞給了明越澤。
明越澤接過白羽箭,卻瞧見箭上本該刻字的地方已經被人磨損過了,根本瞧不出這是誰的。
「這……臣也看不出這支白羽箭是不是臣的。」明越澤蹙著眉道。
一旁的凝妃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陛下這是何意?懷疑是她弟弟要加害懿妃?若不然為何丟出一支染著血跡的箭矢給他認。
榮秉燁冷哼一聲,繼續道:「那此物你總該認識吧?」
桓諳其又遞上一個銀質的牌子,明越澤剛一抬眸瞧見這個牌子,心跳便漏了半拍。
他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個銀牌子,冷汗一滴滴的順著臉頰滑落:「這……此物……乃臣所有。」他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渾身便像是被人抽離的全身的力氣一般,腦仁中嗡嗡的響著。
這個銀牌子是他官職特賜的牌子,也就是代表步軍副尉的牌子,只是這東西怎麼會落到陛下手裡?究竟是何時不見的?
凝妃臉色大變,眸光死死的盯著明越澤手中的牌子。
蘇代輕笑一聲,徐徐說道:「方才桓大總管奉陛下旨意,親自督查此次參與狩獵的獵物,加之御林軍也奉命進入林子搜尋遺留下來的箭矢,零零總總清點下來,唯獨明副尉少了一支箭矢,而本宮在遇刺之後,卻從刺客射箭的方向找到了這個銀牌子,不知明副尉該作何解釋?」
明越澤渾身一僵,半晌也沒有開口分辯半句。
凝妃瞧見明越澤久久不語,遂勐地朝榮秉燁跪下開口道:「陛下,這是有人陷害臣妾的弟弟,單憑一支箭矢和一個被遺落的牌子便能證明臣妾的弟弟就是對公子珩下手的人麽?求陛下明察。」
忠勇侯夫人被這樣的陣仗嚇住了,但是她瞧見凝妃跪下求情,遂也跪了下來:「陛下,這一定是有人陷害,越澤怎麼會是刺客呢!再者,這林子里野獸這麼多,萬一誤傷了也是……」
「母親!」凝妃眸光如寒針一般直直的射向忠勇侯夫人,忠勇侯夫人被她的目光看的心底一陣發寒,頓時便噤了聲,不再言語。
「陛下,臣妾母親一時著急煳塗了,望陛下不要怪罪母親。」凝妃見忠勇侯夫人不再說話,這才轉過頭道。
蘇代眸光徐徐流轉,雖然是對榮秉燁說的,可眸光卻淡淡落在了凝妃身上:「今日若不是珩兒反應快救了臣妾,現在躺在那裡的就是臣妾了,臣妾也不知究竟是何人這樣恨臣妾。」
凝妃臉色頓時冷意如鐵,懿妃這話是什麼意思?刻意要引導陛下認為幕後之人真是自己?
一直沒有說話的明越澤忽然開口道:「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榮秉燁臉色陰冷,卻還是讓他說了。
「事情到現在為止,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微臣,箭矢、牌令,臣都沒有什麼好說的。」明越澤低著頭,不緊不慢的說道。
蘇代凝眸望著他,她倒要聽聽事到臨頭,他還有什麼可辯駁的。
凝妃也不解明越澤忽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認罪?亦或是這事真是他做的?
心底得到這個認知,凝妃雙眸的瞳孔驟然鎖緊,藏匿在寬大袖擺下的手緊握成拳,自賢貴妃被軟禁起來,宮中便只她和懿妃平分天下,可說是平分天下,她的勢力卻遠遠要比懿妃更盛,一是因為她母家在朝中的勢力,二便是她入宮比懿妃年份久,暗自培養的勢力早已遍布各宮,說實話現在她還不將懿妃放在眼裡,可陛下自懿妃進宮,便鮮少來她那裡了,也曾和越澤抱怨過幾句,可到底也是沒指望現在就去動懿妃的,越澤一向聽自己的話,理應不會悶不吭聲的自己出手才是。
正想著,只聽見明越澤繼續道:「微臣斗膽試問懿妃娘娘,當時的情況,可曾瞧見了刺客的模樣?」
蘇代冷笑一聲道:「自然是沒有瞧見刺客的模樣,現在才會在這裡拿著證據一一去查。」
明越澤點了點頭道:「既然沒有看見刺客的模樣,那便可推算出刺客當時至少在距離懿妃娘娘的百步左右,也就是弓箭的最大射程,而百步穿楊,又要一箭命中,對射箭之人的箭術要求極高。」
敬國公夫人在此時打斷了明越澤說的話,「百步穿楊,身為步軍副尉若要做到實屬平常。」
明越澤微微頷首,認可了她的話,繼而緩緩道:「確實如此,百步穿楊,微臣確實可以做到,只是有一點,微臣在恰好在前兩日傷到了手,現在射箭還有點顫抖,不能完全拉動弓弦,方才也說了,百步穿楊,一箭命中,這樣的條件,微臣自認做不到。」說完,便露出了右手。
明越澤的話頓時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不過看向他的右手,上頭也無紗布,卻也不能證明他就是傷到了手。
榮秉燁的眸光凌冽的在明越澤的身上凝視了片刻,旋即便吩咐桓諳其去宣陳文遠過來。
蘇代也怔住了,她原本的設想便是凝妃不甘和她平分協理六宮之權,因此借秋狩之機欲將她除掉,若是白羽箭上的刻字沒有被抹掉,她定會發覺此事是有人蓄意陷害凝妃,可白羽箭上的刻字被人故意磨損掉了,明越澤更是直言自己的手受傷了,不能拉動弓弦,事情突然有些蹊蹺了。
凝妃聽了明越澤的話,眼底頓時染上一抹喜意,若是越澤說的是真的,一會兒陳文遠一來,只要證明了越澤的手受傷,一切就和明氏一族無關了。
陳文遠來得很快,他在來的路上便已經聽阿丑說了陛下的意思,因而一到這裡,行禮之後便一刻也沒有耽擱,上前去查看明越澤的手。
「啟稟陛下,明副尉的手確實在三日前被重物所傷,很難拉動弓弦。」陳文遠查看了明越澤的手,便起身對榮秉燁說道。
明越澤低著頭淡淡道:「陛下若是還不信,不若再看看微臣今日的收穫吧。」
榮秉燁看了桓諳其一眼,桓諳其忙從一旁小太監手中接過記錄冊子,翻了幾頁才道:「陛下,明副尉今日只獵得一隻野兔和兩隻山雞。」
這樣的成績對於一個步軍副尉來講實在是太差了,可現如今卻成了證明明越澤與此事無關的證據。
「起來吧,不過遺失牌令卻還不自知,按例當罰。」榮秉燁沉聲道。
明越澤心底長舒了一口氣,低著頭道:「微臣認罰。」
「罰奉三月。」榮秉燁冷聲道。
「謝陛下。」明越澤拱手一禮,緩緩道。
凝妃見弟弟成功洗脫了身上的嫌疑,心中卻還是恨得不行,若不是越澤前兩日傷到了手,現在只怕又是另外一種情形了,想到這裡,她不禁開口道:「陛下,既然此事和臣妾的弟弟無關,那便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和臣妾的弟弟。」
蘇代雙眸如霜,泠泠的瞧著凝妃,她知道,凝妃這是認為是自己在陷害她,她原本也以為是凝妃,可現在看來,疑點重重,其一,白羽箭上的刻字被磨掉了,欲蓋彌彰;其二,牌令掉落的地方實則和珩兒中箭摔下馬背的地方僅有十步之遙,方才明越澤說的確實有理,刺客潛伏的地方應該在百步之外,若是只在十步的地方,她是肯定會看見刺客的。
看來此事是有人想要陷害凝妃,且慢,陷害凝妃,同時又除掉了自己,一箭雙鵰,坐享漁翁之利的人,除了賢貴妃,只怕再無旁人了。
也只有她能將手伸到圍場來,縱然她現在被軟禁,可昔日統領六宮參殘餘的勢力還是不容小覷。
若是此事能成,協理六宮的兩位宮妃都被除掉了,若是不能成,至少能讓她和凝妃相互猜忌,賢貴妃便可隔岸觀火。
可她千算萬算卻單單算漏了被最關鍵的棋子明越澤竟然出了問題,前兩日傷到了手,導致不能拉動弓弦,一步算錯,滿盤皆輸。
「凝妃姐姐難道覺得此事是妹妹想要陷害於姐姐?」蘇代忽然輕笑一聲開口道。
凝妃臉色微微一變,她習慣了後宮里的人都是話裡有話,幾番迂迴,可懿妃竟然直言說出了她心底所想,這倒是讓她無法接話了。
怔了片刻,凝妃才微微一笑道:「懿妃妹妹說笑了,姐姐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在謀害妹妹的同時陷害給姐姐。」
蘇代點了點頭,淡淡道:「此事必然要徹查,陛下說是不是?」
「自然,此事不會就此完結,朕定會還你們一個公道。」榮秉燁微微頷首,眸底滿是陰冷,連聲音里都透著幾分森寒。
就在眾人散去之時,坐在車輦上的蘇代輕聲叫住了正欲轉身離去的凝妃。
凝妃微微駐足,蘇代撩起帘子望著她,輕笑一聲徐徐道:「我知道姐姐是怎麼想的,可是我也同樣有話要說,姐姐仔細想想,此事若是發展的萬無一失,獲利最大的人會是誰?」說完,未待凝妃出聲,蘇代便讓宮人駕著車輦離開了。
凝妃的眼底漸漸冷意襲來,若是此事萬無一失,獲利最大的人是誰?萬無一失,懿妃真的中箭,越澤的手沒有問題,矛頭直指自己,謀害宮妃的罪名便扣在了她的頭上,而最大的獲利者,呵,還能是誰!
想到這裡,她眼底的陰冷漸漸轉為狠厲,一雙丹鳳眼全無了平日里的媚色。
夕陽漸漸染紅了半邊天,風光正好,瀲陽打斷了凝妃的沉思,「娘娘,該回去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