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八、百合
雲堯哭了,眼淚從眼眶中滑落,襯得那張臉尤其楚楚動人,若是雲兮在這裡,一定會攬她入懷,溫柔地替她拭去淚水,可是雲兮不在這裡,沒有人能給她安慰和依靠,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哭。
「這就受不了了嗎?」雲非煙笑得癲狂,卻無端地笑出了眼淚,她握著劍柄的手在顫抖,每動一下,雲堯的心口就痛一下,可雲堯卻像是渾然不覺一般,她面上沒有被痛苦折磨的表情,只有漫無邊際的傷心和空洞。
「姐姐,你一定很傷心吧,可是你知道嗎?無論你有多麼難過,你都比不過我曾經的難過,如果不是為了比過你,我不會墮落的,可是經過這麼久我才發現,我比不過你的,不管我怎樣做我都比不過你……」雲非煙終於鬆了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非煙,」雲堯艱澀地開口,眼淚未停,道:「你不用和我比的……」
「是啊,我比不過你,我又何苦同你比,」雲非煙抬眼看向雲堯,那張臉因為淚水的覆蓋,竟有幾分妖媚之意。「所以我又想了另一個法子,姐姐,我比不過你,所以我只有讓你痛苦我才能好過,姐姐,你明白嗎?」
雲堯不明白,不明白這世事怎會如此詭譎,如果眼前這個面目猙獰的女子就是百合,那雲堯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沒法原諒,那個叫百合的小花仙,是她最好的朋友,天真明媚,從來不曾有半點陰暗,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可憎的不像話。
「姐姐,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理我?」雲非煙過來拽雲堯的衣角,仰著頭笑了,她輕聲道:「姐姐,既然你不說話,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你要幹什麼?」雲堯捂著胸口,下意識地護在袁紫珠身前,卻感覺腳下一軟,竟是站都站不住。
「你……」雲堯額頭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她跪坐在地上,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那把鳳淵劍上,被雲非煙塗了毒。
「雲堯你怎麼了?」袁紫珠撲了過來查看雲堯的情況。
雲非煙卻理了理衣襟站起來冷笑,對著門口打了一個響指,就有一群人沖了進來,竟是雪月宮失蹤的那些個宮人。
雲堯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個提劍的白衣女人向著袁紫珠走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雲非煙!」雲堯拼勁力氣喊了這麼一句,眼睛里已然通紅。
「哎……這是要幹什麼?別抓我啊你們放手放手!」袁紫珠掙扎了起來。
原本被雲非煙派進來的大漢動手阻止,和雪月宮的那些人動起了武,奈何雪月宮的那些人人多勢眾,終究沒能攔住她們拖走袁紫珠的腳步。
「非煙,非煙,我求你了,你別傷害她,我任由你殺任由你剮只要你放了她……」雲堯托著身子過去拽雲非煙的裙角,她知道這樣可能無濟於事,雲非煙就是為了看她難過,若是她越表現的在乎,雲非煙就越會做過分的事。可是這種情況下,雲堯已經沒有辦法保持理智,她已經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和雲非煙談判。
袁紫珠不能出事,不能出事,這個念頭在雲堯的心裡越發強烈,雲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但直覺告訴她,如果袁紫珠出事了,自己永遠都不會好過了。
袁紫珠這時候卻被懸挂在了熔爐之上,那熔爐里火浪翻滾,僅僅是看著便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又妄論在上面烤著的人!
「不行……不行……唔!」雲堯哭的幾近昏厥,她想去救袁紫珠,可是她身上提不起半分力氣,只能掙扎著往袁紫珠那邊爬,可是就連這樣雲非煙都要阻攔,她拽著雲堯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掐著雲堯的下巴道:「姐姐,你知道嗎,看見你這個樣子,我才覺得真正快活起來……」
「求你……」
「可是,可是姐姐,我覺得還不夠,」袁紫珠掐著雲堯的手變得更緊了,她又哭又笑地道:「我想看你更難過,我想看你更崩潰呢!」
「求你……」雲堯這時候好像只能重複這一句話。
「把她放下去吧。」雲非煙輕聲說道。
「不、不、不要……」雲堯瞠目欲裂,可是她根本來不及阻止,她甚至來不及再好好看一要那張絕色的臉,那抹倩影就掉下了熔爐。
「不……」雲堯幾欲發瘋,她愣了一秒,然後突然崩潰地嚎啕大哭:「紫珠!」
「哈哈哈!」雲非煙卻突然大笑了起來,她說:「姐姐,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
雲非煙的話就停在了這裡,因為雲堯把那把鳳淵劍刺向了雲非煙的心口。
「你不是她,」雲堯用著僅剩的一點力氣,緩緩道:「你不是百合,她一定不會是你這樣的人,不管過了多少年,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所以,非煙啊,我,不欠你的呢。」
雲非煙吐出了一口鮮血,栽倒在地上,眼底慢慢的都是不甘,她想要說些什麼,身上卻忽地閃過一片紅光,雲堯被那紅光晃的眼睛一痛,再看過去的時候,紅光已經消散,地上已經沒有了雲非煙,只有一株枯萎的紅色芍藥花。
「原來你竟是她么。」雲堯彷彿恍然大悟,又彷彿懵懂無知,她獃獃地看著那一截枯萎的芍藥,又想起了那一句因果循環,命中注定。
當年那本應刺向芍藥的一劍,陰差陽錯的刺中了百合,而現在,自己算是補上了當年的那一劍嗎?
可是為什麼,雲堯她沒有大仇得報的欣喜,卻只有說不出的悲傷呢?
身後那個熔爐忽然炸裂了,裡面飛濺而出的火團朝著雲堯襲來,雲堯也不躲,只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痛苦並沒有來臨,鼻尖卻突然嗅到了一股百合花香,雲堯渾身打顫,猛地睜眼,卻看見那熔爐里的紅焰變成了一汪清澈的泉水,直漫過了雲堯的裙邊。
有一珠白色的清水百合,正長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