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快活
第十八章快活朱顏酡些
大太太柳眉微微豎起來,「你一個姑娘家家,說的什麼話,什麼幾層婆婆?再胡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五娘噘著嘴不再說話。
「娘,五妹妹說的也有道理!」元娘極輕聲道,臉上又騰起了一陣燒紅。
大太太抓了帕子說:「重規矩算什麼,就怕沒規矩,你只管按著章程來,自身立正,又是長公主親自保的媒,誰敢小瞧你,你放心,娘保管幫你把劉家樁樁件件都打聽清楚,你回去只管安心綉嫁妝!」
元娘低聲應了。
後頭馬車裡,二娘和三娘臉色都不大好。二娘是還在為那幅畫生氣,三娘盯著六娘手裡的盒子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跟車的小丫頭更往車門邊縮了縮。
「小心!」
馬車顛簸了一下,六娘眼疾手快的拉住小丫頭,手裡的盒子晃了晃,裡面的東西發出「叮叮」相互碰撞的聲音。
「多謝六姑娘!」小丫頭抓著車門柱驚魂未定地說。
六娘溫和地笑了笑,把盒子放在一旁。
「喲,怎麼?寶貝都不要了?這可是長公主賞的!」三娘揚著下巴說。
六娘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三姐姐說話可真有趣!」
三娘噎了一下,呼吸越發粗重起來,咬著牙說:「你個馬屁精!」
「三姐姐說話還是小心些!」六娘打開盒子撥弄了兩下首飾道。
三娘起得臉上發青,胸膛劇烈起伏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二娘疑惑地看了六娘一眼,這個妹妹平日里最是周全,不管三娘怎麼夾槍帶刺都一動不動,今天這樣有一句頂一句還真是少見!
元娘年歲已經不小了,婚期就定在來年三月,大太太開始緊鑼密鼓地給元娘籌備嫁妝。大老爺還從前院拿了五千兩單給大太太使,不走公賬。
大太太還沒高興幾天,大老爺便親自領著屏姑娘到了後院,要給大太太敬茶。
「錦屏是個命苦的,原也是官家小姐,家裡遭了事才流落到這田地,跟著我也有些年頭了,不若擺兩桌酒,抬了做姨娘,也不枉費她跟了我一場。」大老爺捻著鬍鬚說。
大太太用力咬著牙,好一會兒才壓住心中的怒火,「老爺說的什麼話,屏姑娘不是前些日子才抬進來!府里的規矩自來是有了身子才抬姨娘,老爺可別寒了老人的心!屏姑娘要真是有了功,日事後再抬姨娘也不遲!」
大老爺有些訕訕的。
屏姑娘手裡的帕子捏緊了,那種地方出來的姑娘,還能指望有身子!當即略福了福,「太太當真是公道,我看太太日日忙著一大家子的事兒,就先回了!」
說著,邊往外退,邊扭著身子在大老爺身上蹭了蹭。
大老爺略坐了坐,問了兩句劉家來下定的事兒就追了出去。
大太太險些沒咬碎牙齒,「狐媚子!」
「太太,您消消氣,大姑娘好事就近了,現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宋嬤嬤道。
大太太點點頭,想著元娘這樁親事,這才稍稍氣平了些。
元娘親事一定,二姨娘就急了起來。二娘比元娘小兩歲,接下來就該操心二娘了。
這一日,二少爺打書房回來,二姨娘把人請去了院子。
「我的兒,功課可都還跟得上?月銀夠不夠?你大了,該交際的時候儘管去,銀錢不夠,姨娘這裡還有些!」
二姨娘親自伺候著幫二少爺把外面的斗篷脫下來。
「姨娘坐著歇會兒,這些叫丫頭們來做就是。」二少爺一邊配合地張開胳膊一邊道。
「姨娘這輩子不就是為了你們兩個,有什麼歇不歇的!」二姨娘笑著說。
二娘等兩人坐定才把書放下。
「姨娘可是有什麼事?」二少爺嘴唇輕輕碰了碰茶杯,問。
二姨娘看了二娘一眼,說:「你平日可有跟二表少爺接觸過?為人如何?」
二少爺只在二姨娘和二娘臉上打了個轉就明白了,「平日在棟閣軒一起念書,二表哥待誰都一臉和氣,學識上不大務實,好寫些花團簇錦的文章,爹礙著客人身份不直說罷了,不過有著懷化將軍府的出身,便是真有些許欠缺,等過一兩年得名師指點或碰著一位喜歡這樣風格的考官也不礙什麼。」
二姨娘臉上笑開來,拉著二娘的手說:「這下你放心了吧!我聽那邊下人說這位二表少爺也是極愛書畫的,你找了機會過去……」
二娘臉上露出掙扎之色,「姨娘,書有雲『男女七歲不同席』,女兒這樣可是有些不好。」
「姨娘最後悔的就是這點兒,自己沒讀書,總盼著你們倆多讀些書能多曉些事兒,哪曉得把你給讀痴了,書上說什麼的都有,哪能都照著做,你一輩子自己的大事自己不上心,指望著那位太太給你做主!」二姨娘道。
二娘這些年只愛詩畫,萬事不上心,眼睛卻不是瞎的,好的壞的都記著,心裡再明白不過,忍著羞怯點點頭。
「上回老太太想把大姐姐許給二表哥沒成,爹還嘆了一回,姐姐倒也可以先試試。」二少爺道。
二娘越發羞了起來,起身躲到了裡間。
第二日,二娘挑了一副近日作得畫大大方方地拿著去了暇石院道明了找二表少爺論畫。
三娘正送了一大一小兩個袖籠過來,笑盈盈地跟二表少爺和八表少爺說話兒,看著二娘過來,斜斜飛了一眼,繼續嬌嬌地跟二表少爺說著京里的氣候。
京里氣候乾燥,晴日多於陰天。今天陽光好,六娘用過早飯,帶著一個小丫頭在院子里散步,微微眯著眼睛慢慢走,整個人都舒展開來。
上次的事之後,長公主果然著人送了一擔謝禮過來,除了各色的果子點心,再就是十六匹御造的流光錦緞。
「母親,我留了這兩匹做兩身裙子就是,剩下的都給大姐姐,就當妹妹給大姐姐添妝了!」
大太太滿意地應了,私下叫宋嬤嬤送了一匣子整整齊齊的銀錠,足有三百兩,六娘只看了一眼,就圓圓整整地收到了自己的小庫房裡,也是心花怒放。
蕭府後院是典型的京城派園子,沒有彎彎繞繞的小道或水渠,池子就是池子,園子里多是高大的常青樹和略矮些的花樹,沿著橫平豎直的廊整整齊齊地擺著應季的花兒【注1】。
六娘轉了個彎就看到有人一襲粉嫩的曳地長袍坐在開的黃艷艷的臘梅間,卻是屏姑娘帶著一個小丫頭在園子里飲酒,手裡拎著一個精緻的酒壺,也不用酒杯,吟幾句曲子對著壺嘴喝一口,興緻來了還立在開闊之處舞上半曲。
花瓣飛舞,長裙飄飄,隨性而動,六娘看的有些痴了。
「姑娘,我們快回去吧,叫人看見就不好了!」小丫頭急的直跳腳。
「怕什麼,能快活一日就快活一日,一輩子才多久,都像這一院子的假人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