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回京
第十九章回京探虎穴兮入蛟宮
六娘呆立了會兒,忽而笑了起來——活的恣意是一回事,破罐子破摔卻是另一回事了,轉身上了另一條路。
年關近了,大太太每日得空便與元娘清點嫁妝。
「布料有當季時新的壓一抬就是,多了也放不住!」大太太拿著細毛豪在單子上勾勾畫畫。
「太太,還是多備一抬,下頭放些石青、藏青的綢子,大姑娘也好給姑爺做兩件衣服。」宋嬤嬤笑著道。
大太太點點頭,「還是嬤嬤心細,我離了嬤嬤可怎麼辦!」
宋嬤嬤年歲已經太大了,平日里精神頭也跟不上,等元娘出嫁后就要回去榮養。
六娘繞過長廊,就看到二娘和三娘一左一右的沿著一條道兒往南走。
「二姐姐,三姐姐。」六娘行了個禮叫道。
三娘眼一轉,上前親親熱熱地拉了六娘道,「六妹妹可是大忙人,今兒怎麼有空在園子里!不若跟我們一起去給二表哥和八表弟說說話兒,他們遠道而來,我們正該好好與他們介紹介紹京里風情。」
六娘用力掙開手,似笑非笑地說:「三姐姐想去自己去就是,我才八歲,曉得什麼?」
說罷,轉身上了另一條路。
二娘冷笑了一聲,加快步伐先走了去。
三娘跺了跺腳,急沖沖地追了過去。
今天曹副使在宮中當值,彬哥兒上午去了半日跟他們府上武師傅練了半日便能回來歇一歇。
六娘下了學,直接去了翠姨娘院子。
大冬天的,彬哥兒一腦門的汗,翠姨娘正跟丫鬟們一起幫他換衣服。
「這是怎麼了?你直接跑回來的不成?」六娘問。
「可不是,曹副使家大公子一路送回來的!兩個小廝倒坐了馬車回來!」翠姨娘道,「幸而聽了你的話多給他備了幾套裡衣,送回來幾件衣服沒一件是乾的。」
「大師兄還要跑回去哩!」彬哥兒一臉驕傲地說。
六娘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使人熱了一碗牛乳子送過來,又叫大廚房加了兩道肉菜。
一會兒,大廚房的曹婆子親自送了一盤子牛肉過來,陪著笑說:「採買的剛好撞到村裡摔傷了一頭牛,花大價錢買了下來,我當家的說練武的人吃這樣的牛肉是極好的,特意送點兒過來給四少爺用。」
六娘使了個眼色,說:「曹媽媽有心了。」
春桃會意地塞了個荷包過去。
牛肉可不是隨便想吃就能吃到的,如今天下太平有百年之久,天下休養生息,耕牛逐步增多,朝廷雖然還是禁止屠殺耕牛,但老死、摔傷的卻不在此之列。
彬哥兒練了一上午的武,不論翠姨娘怎麼叫慢點兒,還是三口兩口就用了一碗飯,一盤子牛肉足有一斤多,全進了他的肚子。
六娘細細地問了在曹副使家過的如何,又看他打了一套拳。五娘按捺不住使了小丫頭過來把六娘請了回去。
五娘主人一般坐在六娘屋子裡嗑松籽兒,滿臉不耐煩。
「這又是怎麼了?臉子都擺到了我這裡!」六娘揚起眉毛說。
五娘跟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靠到椅背上。
六娘把下頭人都遣了出去,「能說說是怎麼回事?」
五娘湊到六娘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後院自長公主花宴后,太太全心全意給元娘準備嫁妝,風平浪靜,前院卻風起雲湧。
大老爺這一旬都沒進後院,頻繁進出老太太院子。年關將近,又有閣老上奏立太子一事,聖上這回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當即發作,而是留中不發,頻發召了閣老、大學士們到上書房說話。
「三老爺,裡邊請!」門房慌忙迎著過去把大門打開。
三老爺扔了幾個銅板過去,徑直去了老太太院子。
大老爺正跟老太太輕聲說著朝中情形,今日早朝聖上居然在朝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問起了立太子之事。
三老爺進來與老太太問過安,陪坐在旁邊。
「兒子以為長皇子雖為長,既無母族支持,聖上正值壯年,想必也不會立這位給自己添堵;薛貴妃得寵,但二皇子非嫡非長,恐怕不能讓天下文人信服。」大老爺道。
老太太點點頭,「暫且觀望一番,若聖上逼著百官表態,還是支持正統最穩妥。」
「是,兒子也是這個想法!三弟如何看?」大老爺應了之後問。
三老爺拱了拱手,「弟弟身低位卑,母親和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老太太「嗯」了一聲,遂不再把視線投在這個小兒子身上。
等天色暗了,三老爺拒了大老爺的留飯,出了府門拐過牆角后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又過來一日,門房送了一封信進來,是在外頭任官六年的二老爺使人送回來的。
外頭官員三年入京敘職一次,二老爺上次回來是孤身上京,在京里留了兩日得了仍留原職的令,只回府拜見了老太太一次就匆匆離開了。這次確是全家都從任上回來,打算在京里長住。
當初分家,老太太原準備了京郊的一處三進的院子給二老爺一家,二老爺拒絕了,兌了銀錢帶著一妻一妾去了任上。
老太太自然是最早得了消息,冷笑道:「當初老二不是硬氣,我還當他一輩子不打算回京城!」
一面是親娘,一面是親弟弟,大老爺只在一旁賠笑。
二老爺一大家子要先在蕭府借住一陣子,等買到了合適的院子再搬出去。
大太太也是滿腹怨言。
統共五進的一個院子,當初三老爺分家劃了幾個院子過去,老太太娘家人佔了一個大院子。二老爺一家子,連著姨娘、少爺、姑娘足有十幾位主子,外院內院都要騰地方。
「你把六娘她們挪一挪,騰出兩個小院子,等二哥回來借給他們住。」三老爺坐在太師椅上吩咐道。
三太太正對著鏡子把頭上的首飾都摘下來,「五娘和六娘挪出來住哪兒去?再到哪兒多一個院子出來?大嫂都沒急,你急什麼!」
「你懂什麼,二哥早就跟我通過信,能把我調出去做知府,以後多的是金屋銀屋,現在擠一擠就是了!」三老爺呵斥道。
「金屋銀屋我不曉得,我只曉得你上趕著給那邊獻殷勤,老太太先叫你出不得屋子!」三太太寸步不讓道。
這些年,三老爺領著個翰林院修撰的閑職,於家中庶務也不大上心,一大家子花銷、人情往來,早就入不敷出,靠著三太太幾個嫁妝鋪子撐著,自然說話就格外硬氣。
三老爺拍了一下椅子扶手。